沈岷山被騙到傾家蕩產(chǎn)那年，我當了媽媽留給我的玉佩助他東山再起。后來，
他從名不經(jīng)傳的小沈變成風光無限的沈總。
卻在我生日那天對媒體宣布:「蘇小姐確實是我的貴人，但我對她只有感激之情。
「我身邊這位才是我唯一的soulmate。」說完，他深情回望著身側的姣好容顏，
引得全場為他們愛情歡呼。而我則淪為笑柄，被人追著罵白送怪。我恍然想起那年，
暴雪肆虐，沈岷山背著走了好久。我想為他的手取暖，他不肯：「冰啊，清清。」
我斷尾求生，收回全部愛意。沈岷山卻強留我在他的身邊當金絲雀：「清清，除非我死了，
否則你休想離開我?！?再見沈岷山是三年后，小熙的家校會上。人頭攢動，
我跟他隔了一片海的距離，不過是他不經(jīng)意的一瞥，仍讓我覺得心被高高懸起。
一口氣吞也不是吐也不是?！溉绻銏?zhí)意要走，我會不惜動用一切手段?！赴粝滦∥??！?/p>
男人的警告猶在耳畔，我驚得一身汗?！改鞘遣皇恰职郑俊?/p>
小熙稚嫩的小手緊緊地攥著我的手心。看著那個遙遠的身影問得小心又忐忑。
還有小小的顫音。我不由地在心底輕嘆了口氣。自我?guī)е∥跆幼吆螅?/p>
他從未同我問過沈岷山。這讓我一直心存僥幸。自私地認為他有我就夠了。直到今日，
我才不得不承認。原來就算小熙當時年紀小，他也有記憶，也會想念。對此，我很抱歉。
但我不得不再次帶他走。我蹲下身小聲地問他：「小熙，待會我們直接回家好嗎？」
小熙聞言失落地垂下了頭，濃密的睫毛時是數(shù)不清的掙扎。
我知道我這個要求對于渴望爸爸的孩子實在過分。但沒辦法。我不能失去他。我試圖強硬些，
小熙卻率先抬起頭。他堅定地拉緊我的手：「媽媽，我們走吧?！肝覀儾坏劝职至??！?/p>
這句話，又讓我心頭一顫。2我和沈岷山是在他再創(chuàng)業(yè)最困難那年有的小熙。
那時沈岷山每天忙得焦頭爛額，在各個酒桌上輪轉。小熙來得很不是時候，不該留。
我像個做錯事的孩子怯怯地看著沈岷山。沈岷山好看的臉皺成一團，他手指狠抓了兩下頭發(fā)，
屈膝認真地看著我：「清清，我的錯?！改阈盼?，我一定會讓你和孩子過上好日子?！?/p>
沈岷山讓我和小熙等等他。他一定會竭盡全力讓我們成為最幸福的人。我信了。后來，
他做得很好。為我添衣，為我們的家打拼。日子活得平穩(wěn)又踏實，讓我忘記一些東西。
比如因為艱難，所以連婚禮都沒辦。比如因為慌亂，所以證也沒領。我傻傻地以為，
只要我們心意相通，有沒有都一樣的。沈岷山也一直說會給我一個驚喜。
我以為他把公司上市的日子定在我生日這天是對我的重視。后來事實證明，
這只是我的自作多情。3沈岷山公司上市那天，各家媒體媒體的鎂光燈快要將黑夜變成白晝。
有人問及我同他的關系。沈岷山微微頷首，
然后云淡風輕道:「蘇小姐在我創(chuàng)業(yè)最難之際給予我莫大的幫助?！杆俏业馁F人?！?/p>
有記者抓住重點，「沈先生的意思是，蘇小姐與您相戀多年的傳聞是假的?！?/p>
而后乘勝追擊：「那沈先生真正要娶的是誰？」犀利的提問吸引了全場目光。
人們都屏住了呼吸等沈岷山的回答，伺機為他們的新聞增磚添瓦。沈岷山在萬千目光中，
唇畔沾染點點笑意，溫柔又繾綣地注視身側的江晚晴?！甘堑模覍μK小姐只有感激之情。
「我一直心向往之的是江晚晴小姐?！杆俏椅ㄒ坏腟oulmate?！挂凰查g，
全場歡呼，都在慶賀這對俊男美女的喜結連理。只有我，像是被人遺棄的垃圾，
心空了好大一塊。有凜冽的風吹過，我痛得深入骨髓?；秀毕肫?，那年在明亮的月光下，
有個少年羞澀地問我：「清清，你愿不愿做我的妻?！刮业哪抗庠谒麅?yōu)越的面龐上逡巡。
究竟，是什么時候變得呢？4我想不明白。八年前，沈岷山被人騙得傾家蕩產(chǎn)，
所有人都對他避之不及。我當了媽媽留給我的唯一玉佩讓他去抵債。那時候，他哭著抱著我，
「清清，我只有你了?！肝乙欢ú还钾撃??！固热裟菚r他的話里只有三分真意，
可五年前的那場肆虐的暴雪，也該有十分真心的。那一年，暴雪突襲。全市車輛停運，
我被困在公交臺上，雪厚得到了我的小腿。電視、手機都在提醒居民注意安全，不要外出。
世界白茫茫的一片，鵝毛大的雪片伴隨著寒風像開了刃的刀刮得我臉生疼。
雪再也不是浪漫的代言詞，而是催命符，我無助且惶恐，沈岷山讓我呆在站臺，
開啟微信同步。那年的雪可真大啊。凍得手機極速掉電，沈岷山不停地安慰我：「清清，
別怕。「我一定會找到你。」沈岷山的聲音被風雪裹挾著變得嘈雜不清。我卻莫名的心安。
手機電量耗盡前，沈岷山找到了我。他在遠處沖我搖搖招手，臉凍傷得像胡蘿卜，
頭發(fā)、睫毛上都掛著白棱。每一口呼吸都伴隨著白霧。搞笑又滑稽。我該笑得，
可一下就哭了?！干蜥荷健！刮覇镜糜窒袷俏窒袷窃谌鰦?。就像走丟的小孩終于找到家。
沈岷山從懷里拿出圍巾結結實實地把我的臉圍了起來。他圍得笨拙又緩慢，
我想去捂一捂他的手。他卻不愿：「清清，冰啊。「我會心疼?！鼓菚r，
怎么能說他不愛我呢？在一個人走都很困難的路上，沈岷山硬生生地背著我走了好久好久。
久到他的腳早被冰冷的雪水凍得腫脹不堪。久到大雪覆蓋我們，讓我以為我們已經(jīng)白頭偕老。
到了家，他依舊執(zhí)著于先為我驅寒取暖?！盖迩?。」他看著我傻乎乎地笑，
好像我的名字是什么了不起發(fā)明。不像如今，在眾人面前，冷冰冰地稱我為蘇小姐。
5我疲倦地看著家門前的站立的嚴陣以待的一行人。我早該想到的，沈岷山出現(xiàn)在了京市，
絕非偶然。他，找到我們了。逃跑已然不可能。我無意做無謂的掙扎，只是不甘心。
明明已經(jīng)很努力，卻還是擺脫不了他。沈岷山的金牌律師抱歉的看著我：「沈總，
找了你們很久?！顾€有一句話沒說：不會輕易放過你們。沈岷山睚眥必報。我騙了他，
不會有好下場?！缸岄_。」我沖著他們發(fā)著憋悶的火。他們自行分成兩隊，
讓開了一條通向大門的路。天一寸一寸地暗了。橘色的余暉像是我和小熙的幸福悄悄地溜走。
我不甘又無奈地牽著小熙一步一步地走進牢籠。小熙像受驚的雛鳥縮在我懷里：「媽媽，
那些人是爸爸派來的嗎？「你會不會又不理我？」我的心猛然下沉。
原來這些年被夢魘住的不止是我。6沈岷山從發(fā)布會回來后，
我同他開誠布公：「我會帶小熙走?！股蜥荷絽s不愿意，寬闊的臂膀將我環(huán)?。骸盖迩?，
我沒法放棄你?！埂改悄惴艞壗砬??！刮抑粫艞?。事實也如我所料。
他俯身擦拭我早已干涸的淚，然后發(fā)出濃厚的嘆息：「你知道的，這不可能?！肝覑勰恪！?/p>
他愛我，卻自私地要束縛我。我強壓的委屈不甘與不忿一股腦地涌了上來，
化作一滴滴冰冷的淚。靜靜地流淌過我和沈岷山交織相纏的這些年。沈岷山慌了神，
他緊緊地抱著我：「清清，是我的錯?！埂改悄阕屛液托∥踝??！刮夜虉?zhí)地像塊石頭。
沈岷山的目光倏地暗了下去，不發(fā)一言。他在道歉，但拒絕悔改。我崩潰大哭。我不明白，
為什么那個在月光下說會好好對我的少年不見了。
為什么那個一心一意全是我的人要對我這么殘忍。沈岷山一點一點地擦拭我的眼淚，
他輕輕捧住我的臉，吻在我的額頭，語氣執(zhí)拗又危險:「清清，你是我的骨，是我的血。
「你休想離開我，否則我介意動用一切手段?！赴粝滦∥??！?這句話成了我的夢魘。
乃至于，我逃了三年，仍覺得如芒在背。沈岷山是商業(yè)新貴，有權有勢。如果他想，
我搶不過他?？晌乙膊辉敢獯谒磉?。不全關于愛與背叛。更因為他和江晚晴火速訂婚。
他的身邊已經(jīng)沒有了我和小熙的位置。我不愿意留在他的身邊當一只可憐的金絲雀，
被關在漂亮的房子里顧影自憐。我不愿意我的小熙變成陰溝里見不得光的老鼠。
不管有多物是人非，當初，小熙是帶著父母的期待，帶著愛來到這個世界的小孩。
他應該堂堂正正地活在陽光下。而不是龜縮在角落里，
看著沈岷山的對他的愛一點一點的消失。最后只能等他的施舍。所以，我計劃了逃跑。
并為此，不惜冷待小熙。8在那段糟糕的日子里，我竭力扮演著一個慘遭欺騙的怨女。
我和沈岷山爭吵。我歇斯底里。我沉默地看著沈岷山的背影一次又一次地消失在我視線里。
我在無盡的黑夜里黯然垂淚。我抗拒沈岷山的擁抱、親吻。我拒絕他的所有示好。
我將自己封閉在房間里。我沉溺于悲痛里，眼里的光一點一點地黯淡下去。
我愈發(fā)地消瘦下去。像是被風肆虐過的玫瑰，走向凋零的最終篇章。
沈岷山語中盡是服軟:「清清，你知道的，我和小熙不能沒有你?！?/p>
但卻沒有減少一次和江晚晴的約會。他不在家的時間里，都在陪江晚晴。
他帶著小熙固守在我的門外，他在勾我心軟。我又哭又笑，像個瘋子。最后，
在小熙的哭聲里打開了房門。像是被打敗。只有我知道，我是在證明我的無害。
一下子放棄的總會讓人心生警惕，反復掙扎才妥協(xié)的才算是無害。
我讓沈岷山漸漸放下了心防。讓他相信我被現(xiàn)實打敗。然后，在一個再尋常不過的清晨，
我答應會等他一起用晚膳后，我?guī)Я藶閿?shù)不多的幾件東西和我最重要的小熙離開了。
風卷過我的發(fā)梢時，小熙問我:「媽媽，我們不等爸爸嗎？」我看著蔚藍的天空，
過往種種如浮光掠影般浮現(xiàn)在我面前。耳邊又重吟起沈岷山今早的溫言軟語。
但那些都不重要了。從沈岷山自私地想要把我和小熙困在的那一刻起就不重要了。
我最后看了一眼那座我精心打理的「家」，重重點頭:「嗯，我們不等了。」
9后面的日子里，小熙一直很乖。我以為他那么小，不會懂我和沈岷山的拉鋸戰(zhàn)的。
我想以后的時間那么長，他會忘記的。卻原來，他一直記得。我哭著道歉，「不會，寶貝。
「我保證。」小熙牢牢地抱住我的脖頸，小手不停地擦著我眼角的淚：「媽媽，不哭。
「我已經(jīng)長大了，我會保護你的?！剐母崃恕Ｎ疫煅手c頭，「謝謝寶貝?！?/p>
10我曾設想過很多種和沈岷山再見面的場景。
平靜的、劍拔弩張的、憤怒的……但絕沒有小熙擋在我面前，對抗沈岷山這一種。
小熙臉瞪圓了眼睛，試圖讓自己變得強硬：「你走，我和媽媽不歡迎你。」沈岷山微微愣神，
隨后恢復如常的蹲下來，和小熙平視，「小熙，我很想你和媽媽?！挂痪湓挘?/p>
說得眷戀又苦澀。到底是孩子，小熙一下子就軟了氣勢。沈岷山微微勾唇，
勝券在握地看著小熙。其實在小熙僅有的和沈岷山相處幾年里，沈岷山一直是個稱職的父親。
小熙剛出生那會，沈岷山不忍我辛苦。再累也親手帶的他。每一次起夜，每一次沖奶粉，
每一次給小熙拍嗝。他都準時到達，絕不拖延。后來，小熙長大了點。
沈岷山又帶著他學說話學走路，教他愛媽媽?！笅寢屖亲類勰愕娜?，你要愛媽媽。」
年幼的小熙乖巧地點點頭，蹣跚著撲進我懷里：「愛媽媽，愛媽媽。」
沈岷山便摟著我們兩笑。小熙是在沈岷山強壯的臂彎和結實的后背上長大的。
小熙的全部安全感來自于他的父親。小熙很像他。真的很像?！傅阋呀?jīng)和其他阿姨結婚了。
「你對媽媽不好，我們不要你?！顾院退粯拥臎Q絕。江岷山的眸子暗了一瞬，
看著我時帶著受傷。像是在委屈。小熙視若無睹，他后退兩步，然后重重地將房門關上。
門內(nèi)地陰影籠罩在他身上，給他覆蓋上不屬于他這個年齡的陰郁。他整個人窩在我懷里，
在我耳邊小聲又堅定地說：「媽媽，我已經(jīng)懂事了?！肝矣肋h不會忘記你的?！?/p>
他像是怕我不信，小手勾勒我臉的輪廓，「這是媽媽的眼睛，這是媽媽的鼻子?！?/p>
「這是媽媽的嘴唇?！顾咽址旁谛母C，目光堅定：「我全都記住啦?！?/p>
然后非常認真地看著我：「媽媽，就算爸爸把我搶走也沒用。「我知道媽媽叫蘇清。
「等我長大了，我一定會去找你的。」「但是媽媽，」小熙的鼻尖微紅，像是忍了很久的淚，
「你也一定要記得我，不要忘記我?！埂负貌缓茫俊刮铱粗菑堉赡鄣哪橗嫞?/p>
只覺得自己的腳生了根，再也無法挪動半步。他這么乖。叫我怎么舍得丟下他，
一個人遠走高飛。11窗外的蟬鳴叫不休。像是知道這是不平凡的夜。
沈岷山整個人隱沒在黑暗里，執(zhí)拗地看著我：「清清，你答應我會等我回家的?！?/p>
我沉默地看著他。年少時，我總舍不得他好看的眉蹙起，覺得是暴斂天物。如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