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人都說我是裴知遠最忠誠的一條狗。白天我為他在戰(zhàn)場上出生入死,
晚上在床第間對他百般討好。他在情事上沒個輕重,常常粗暴地將我弄得滿身青紫,
我卻依舊十分歡喜。裴知遠打倒太子即位那日,他異常興奮地折騰了我好多次,
結束后卻冷漠地將外袍甩到我身上?!耙院蟛挥脕砹??!蔽夜蚍诘厣?,
小心翼翼地抬眼看他:“陛下,是映雪哪里做的不夠好嗎?”他居高臨下地看著我,
剛剛的癡迷和欲望消失了,取而代之是冷傲和不悅?!跋聜€月朕就要娶蓁蓁為后了,
她生來嬌貴受不得疼,朕才拿你練練手而已?!薄澳闶菍④?,朕和你只是君與臣的關系。
”可我離開后,他卻發(fā)了瘋滿世界地找我,只是再見時,我已成了他人的皇后。
1我看著裴知遠冷峻的側臉,呆呆地愣在原地,錯愕地抓緊了他扔過來的外袍。
裸露在外的雙臂上還帶著青紫的痕跡,都是剛剛他用力留下的,
我本以為這些都是他愛我的證明,現(xiàn)在看來不過是場笑話。裴知遠見我久久未出聲,
不悅地蹙眉?!坝逞?,你一向懂事,別給我添麻煩。
”先前穿來的衣服已經(jīng)被折騰得殘破不堪,我只能狼狽地縮進他的外袍里,
低頭遮住泛紅的眼眶?!爸懒?,陛下?!蔽覐娙讨贿m起身,渾渾噩噩地往外走,
剛走到殿門口,裴知遠的心腹盡忠追了上來。“柳將軍,等等……”聽到他叫我的聲音,
我懷著希冀轉過頭,期盼他能告訴我裴知遠后悔了要我回去,
或者這一切都是迫不得已有苦衷的??杀M忠只是用憐憫的眼神看著我,
端過來一碗黑漆漆的湯藥。“將軍,陛下讓你喝完再走。
”我眼底的最后一絲亮光徹底熄滅了。這藥我再熟悉不過,不清不楚地跟了裴知遠五年,
每每情事結束后他就會派人把溫好的避子湯端來。我以為他只是覺得要孩子不合時宜,
現(xiàn)在想想恐怕他根本沒想和我有孩子。我遠遠對上他冷漠的眼神,鼻尖一酸,
端起碗一飲而盡,剛走出門淚水便糊滿了雙眼,因為看不清路狼狽地摔倒在地。
來往巡邏的士兵們看到我,嘴角揚起輕浮的笑:“到底是女的,就算是將軍,
在床上還不是被陛下治得服服帖帖的,瞧這樣,腿軟的走不動路了。
”裴知遠的近衛(wèi)大多看不起我,覺得我是靠身子換的功爵,
有人直接嗤之以鼻道:“這將軍的頭銜是怎么來的還不好說呢,我可是聽說了,
陛下正在和上官家議親,壓根沒打算娶柳映雪,想必陛下在外征戰(zhàn) 不方便,
也就拿她泄泄火而已?!比羰且郧拔叶ㄈ滩幌逻@口氣,要將他們軍法處置,
可今日我卻只是凄慘一笑,原來旁人看的都比我清楚。我和裴知遠相識于西北,
那時他剛被派來西北駐扎,而我違抗父命偷偷跑來參軍,成了他名下的一個小卒。
去的第一天,我就被看出了女兒身,他的副將要趕我走,
裴知遠卻說:“王朝過去也出過兩任女將軍,誰說女兒身就不能上戰(zhàn)場殺敵了?
”因為女兒身終究不方便,他還特意將隔壁的空房間騰給了我,那時起,
我心里便對他有了不一樣的情愫。沒過多久就有軍妓為了脫身給裴知遠下藥,我趕到的時候,
他被藥物折磨得神志不清,卻堅決不肯碰其他女子,盡忠哭著求我:“柳姑娘,
你就幫幫三皇子吧,軍中那些妓子他都嫌臟?!蔽冶揪拖矚g他,順水推舟地答應了,
或許是藥性的關系,他第一次折騰得特別厲害,可是看著身上他留下的痕跡,我卻十分歡喜。
荒唐一夜后,他卻滿懷歉意地推開我:“你想要什么補償,我都會給你,
但是我給不了你名分。”我知道,他母親只是陛下醉后寵幸的歌姬,
因為母族不夠顯赫才拼命到軍里建功立業(yè),他有著雄圖偉略,妻子必定要是世家大族的貴女。
可我不甘心,咬牙追問道:“如果我也能成為三皇子的依靠呢?”他沒回答,
或許是對第一次食髓知味,軍中壓力又大,我們沉默地維持了這種不清不楚的關系五年。
這五年,為了成為能和他并肩的人,我在戰(zhàn)場上比誰都拼命,死去活來不知道多少次,
才艱難地成為西北軍的掌權人,他也一步步登上了至高之位。我以為他的不回答是默許,
盡管這些年他對我忽冷忽熱,可我還是沉溺在他偶爾流露出的溫柔里無法自拔。
有時激烈的情事過后,他會情動地挽著我,乞求我別離開。我以為他心里是有我的,
只是礙于形勢,我們只能維持這種關系,只要我們站到權力的頂峰,就能自由地在一起。
懷著這種信念,我為他出生入死一年又一年,更是忍受了他人無數(shù)的流言蜚語,
可他登基后的第一件事卻是娶別的女人。我終于清醒過來,原來過去的點滴,
都只是我一廂情愿而已。2第二日睡醒后,我收拾好行李,正在寫辭呈,
裴知遠破天荒地主動找了過來。見我在案前寫字,他徑直湊了過來,
我下意識地將辭呈用筆硯擋住。他神色凝重,沒有注意到我手上的小動作,
匆忙道:“今早驛站傳來急報,突厥昨夜突然進攻了沙城,我剛即位不好隨意離京,映雪,
我想來想去沒有比你更合適的人選,你可愿意替我贏下這局?”我還沒回答,
他就一把拽住我的手?!拔覄偧次?,周邊各國蠢蠢欲動,若是打退突厥,便能震懾到它們。
映雪,等你得勝回京,我便應你一個要求?!蔽已谠谛渥酉碌氖忠欢叮?/p>
面上強裝鎮(zhèn)定緊緊盯著他的雙眼。昨夜那個冷漠高高在上的裴知遠消失了,
他專注的眼神里只有我,好像藏滿了難言的愛意。我苦澀地抿了抿唇:“什么要求都可以嗎?
”裴知遠臉上露出一個盡在掌握的笑容,大概在他眼里,我最期盼的就是能夠嫁給他,
只要他這么說,我就定不會拒絕。“自然什么要求都可以,我現(xiàn)在就差人給你準備快馬。
”我確實不會拒絕他,一是為了百姓的安寧,二是我知道,他是不會輕易放我離開的。
見我默許后,裴知遠伸出手,想像往常那樣摸我的頭,我正想躲開,
外面突然傳來盡忠的呼喊?!氨菹?,上官小姐來了?!彼查g收回手往外走,
連個多余的眼神都沒給我,走到門口時卻突然頓住了,
皺著眉回頭:“我剛剛好像看你在寫什么東西?還有你這房間,怎么都收拾空了?
”我扣緊了宣紙, 搖了搖頭:“昨夜睡不著就收拾了一番,陛下還是趕緊命人備馬吧,
戰(zhàn)場瞬息萬變,越快出發(fā)越好?!迸嶂h沒有多問,轉身離開了,
臨行前他在城墻上親自為我送行。我快馬加鞭趕到沙城時,整座城池已經(jīng)淪陷了大半,
為了打退突厥,我不得不采取了最危險但卻最快速的計策,奇襲直搗敵軍深處。
突厥的勇士善戰(zhàn),中心的主力軍并不是那么好突破的,我?guī)ь^沖鋒時受了重傷,
靠副將護著才撿回一條命來,雖然傷亡厲害,但奇襲卻十分有效,
主力軍被打散的突厥不出半個月便退兵提出求和。我?guī)е蠛蜁?,馬不停蹄地回京復命,
走過城門,卻見一路高懸的紅燈籠和滿地的喜彩。
副將好奇地問街邊的百姓:“這是誰家辦喜事,這么隆重?”“還能有誰,
今日是陛下迎娶上官小姐,十里紅妝相迎,不少喜彩里頭裝的可是金子!
從未見過出手這么大方的,陛下對上官小姐可真好?!甭牭竭@話,我捂著傷口凄慘一笑。
婚期明明定在十五,可裴知遠卻害怕我用他的承諾換皇后之位,將婚期提前了五天。
其實他大可不必如此,既然他不愛了,我自會離開。3我一路疾馳進宮,
正好看到裴知遠和上官蓁對拜的一幕。看到我蒼白的嘴唇,裴知遠的眼神有瞬間躲閃,
上官蓁順著他的視線注意到我,回過頭來。這是我第一次見上官蓁,
不愧是世家大族養(yǎng)出來的貴女,一顰一笑間儀態(tài)萬千,膚若凝脂,
和我這種常年在苦寒之地駐扎的糙人簡直是天壤之別,無怪裴知遠會喜歡她。
我忍住心中的酸澀,從懷里掏出求和書,跪拜復命:“陛下,突厥已退?!迸嶂h皺起眉,
下意識地想要上前攙扶我,還未觸碰到我,便被上官蓁搶先擋了回去。
“早聽說陛下身邊有位巾幗不讓須眉的女將軍,這位想必就是柳將軍了,
今日一見果然是不同凡響?!彼凉M臉祥和地看著我,上揚的眉梢卻流露出滿滿的惡意。
“柳將軍來的正是時候,今日是我和陛下的大喜之日,復命一事可以先暫且擱置,
近來京中不太平,陛下前天剛遇刺過,我擔憂陛下的安危,
可否請柳將軍守衛(wèi)我和陛下的洞房花燭夜?”我攥緊了拳,
因為太過用力掌心里溢出殷紅的痕跡,見我不回答,上官蓁又撒著嬌去拉裴知遠的袖子。
“陛下,你說好不好?”我俯著身子,看不見裴知遠的神色,
只能聽見他淡淡道:“既然蓁蓁這么說,你今夜就守在椒房殿門口吧?!薄坝逞裰?。
”“柳將軍,那就幸苦你跪在外頭守夜了?!鄙瞎佥枘樕蠒炂鸺t痕,
挽著裴知遠嬌羞地往椒房殿里走。我跪在外面的青石板上,身上的傷口傳來灼燒般的痛感,
不知何時下起了雨,沒過多久殿門打開了,盡忠拿著一把傘從里面出來,撐開遞到我手上。
“將軍,這是陛下特意囑咐我送來的?!笨呻S著殿門敞開,里面的靡靡之音也傳了出來,
上官蓁嬌媚的聲音在雨里格外清晰?!氨菹潞脺厝幔兼朐賮硪淮??!薄澳闶堑谝淮危?/p>
我擔心你身子受不住?!迸嶂h的聲音極盡寵溺和溫柔,
但在上官蓁的糾纏下很快里面又傳來了粗重的喘息聲。
我曾以為他對我不知疲倦而用力地索取是愛,現(xiàn)在才發(fā)現(xiàn)原來他對心愛之人,
會因疼惜而收斂力道。腥咸的淚水混著雨水澆在傷口上,刺激得我生疼,
暈厥之前我聽到上官蓁故作擔憂道:“陛下,這是臣妾的第一次,你會不會嫌棄我不夠熟練,
不如你之前有過的其他女人?”她意有所指,十分明顯地沖我挑釁地揚了揚眉毛。
裴知遠沒有猶豫,加快了身下的速度,身體力行地向她證明自己的愛?!吧倒?,怎么會呢?
我對其他女人不過是將就玩玩而已,只有你,才是我想明媒正娶的妻子。”那一刻,
我的心也涼透了。原來他從來沒有對我動心過,過去的一切都是我自作多情。
身心的雙重打擊下,我再也支撐不住暈厥了過去。閉眼之前,
我似乎看到裴知遠一臉擔憂地向我沖來?!坝逞 ?昏昏沉沉中,
有一雙大手拿著毛巾不停地為我擦拭著冷汗。我掙扎著睜開眼,
看到的卻是滿臉擔憂的高副將。見我醒來,他憤憤不平道:“陛下到底是怎么想的?
他知不知道將軍差點死在戰(zhàn)場上,
為了趕時間回京連傷口都只是草草包扎……”他話還沒說完,就被一聲呼喊打斷。
“皇后娘娘駕到!”高副將性子耿直,看著被眾人簇擁進來的上官蓁,
因為心有不快遲遲不肯下跪行禮。上官蓁高傲地抬起下頜,
不滿道:“本宮可是陛下親封的皇后,柳將軍自己不跪也就罷了,
就連手底下的人都不把本宮放在眼里,是想公然忤逆陛下嗎?
”她短短幾句話里充斥著威脅的含義,高副將意識到事情的嚴重性,趕忙跪地。
“剛剛是我失禮了,還請皇后娘娘恕罪,將軍還有重傷在身,不便行動,
這禮我代她一并行了。”上官蓁卻不依不撓地看向我:“這禮怎么能代行呢?
本宮看柳將軍不還好好的,本宮是皇后,你豈敢不跪?”我看著她來勢洶洶的模樣,
知道她是故意來找茬的,拖著病體下床,朝她拜了拜?!盎屎竽锬锵⑴?,
我和高副將在外野久了,禮數(shù)不周還請見諒。”上官蓁走上前,
一腳踩在我纏著紗布的手臂上,傷口崩開,血色瞬間暈開一大片,她卻仍故意用力碾了碾,
我的額前瞬間溢出冷汗,臉色因為疼痛而發(fā)白。上官蓁滿意地欣賞著這一幕,
暢快地笑出了聲?!按_實是粗鄙之人,連禮數(shù)都不懂,
我聽說陛下從前在軍隊里都是你伺候在身側,真不知道他怎么會看上你這種人。
”她家族顯赫,又是新立的皇后,宮里多的是人巴結,紛紛上前討好道:“就是就是,
瞧瞧這個柳映雪,皮膚糙的跟干涸的田似的,還有這身材哪像個女子,
我看分明就是地里的牛!哪像皇后娘娘您,肌膚嬌嫩的像嬰兒,身段如細柳。”“陛下啊,
就是在外頭接觸不到什么女子,勉為其難地拿她暖暖床呢!如今有了皇后娘娘,
哪還看的上她啊。”上官蓁揚起腦袋,看向我的目光滿是不屑。
“你和陛下過去的事情我聽說了,他說過只是在軍中不便拿你泄泄火罷了,勸你識相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