蘇晚禾攥著生產(chǎn)隊的記賬本，指節(jié)因用力而泛白，

紙頁上的“畝產(chǎn)三萬斤”數(shù)字被凍瘡蹭得模糊。她呵著氣暖手，

聽見牛棚里傳來低低的呻吟——是顧承安，生產(chǎn)隊的保管員，

正背著人給斷糧的老人們分紅薯干?！澳悴灰?？”她沖進牛棚，踩碎結(jié)冰的草屑，

看見他褲兜里掉出的糧票，正是前幾日公社剛發(fā)的“躍進糧”。他回頭時，眼里閃過驚慌，

卻在看清是她后，慢慢將攥著紅薯干的手藏到背后。“老周頭已經(jīng)三天沒吃東西了。

”他喉結(jié)滾動，聲音沙啞得像磨破的麻袋，“你知道他們把種子糧都上交了，

開春拿什么種地？”晚禾看著他襖子上的補丁，

想起上個月他把自己的口糧分給了 orphans（孤兒），

此刻他后頸的皮膚已餓得發(fā)皺，像曬干的絲瓜。遠處傳來生產(chǎn)隊長的叫罵聲，

她猛地奪過他手里的紅薯干，塞進懷里：“我去鎮(zhèn)上換點麩子，你別亂來。

”鎮(zhèn)上的糧站圍滿了浮腫的人群。晚禾攥著陪嫁的銀鐲子，在黑市換了五斤麩子，

卻在回程路上遇見搜糧的民兵。她躲進廢棄的土地廟，

聽見廟外有人喊：“顧承安偷了生產(chǎn)隊的玉米種！”玉米種。

她想起記賬本里那筆失蹤的種子糧，當(dāng)時隊長說是“支援前線”，原來根本沒出村。

暮色浸透破窗時，她摸出藏在鞋底的麩子餅，那是用觀音土和著野菜做的，咬一口硌得牙疼。

“晚禾，是你嗎？”虛弱的聲音從神龕后傳來。顧承安蜷在角落里，膝蓋上凝著血痂，

顯然被民兵打過。他懷里抱著個布包，里面是十幾顆干癟的玉米種，“他們說要拿去喂牲口，

可這是明年的命啊...”她忽然想起春耕時，他教她辨認種子優(yōu)劣的樣子，

粗糙的手掌攤開，露出金黃的玉米粒：“你看，這芽口飽滿的，才是好種。

”此刻那些種子沾著他的血，像灑在雪地上的星星。后半夜下起凍雨。晚禾用身體護著種子，

聽他講起三年前當(dāng)保管員的第一天，如何在糧倉里捉老鼠，如何把受潮的麥粒一顆顆挑出來。

她摸著他冰涼的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