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早晨的鐘聲敲了三下,霧還沒散?;野咨某睔庥窟M窗縫,
把我被褥上的梅花圖案浸得模糊。冷杉溝的冬霧,總像誰擠出的臟淚,
一泡就是整整一個季節(jié)。我赤腳下地,踩在凍裂的木板上,腿肚子一陣抽搐。
昨夜的草藥浸泡讓我骨節(jié)灼痛——像有小蟲在縫隙里撕咬。可父親說,這痛是福。
骨頭泡軟了,才能把燈油滲進去,點起火來才旺。今日是冬至前第十四天,
村口銅鐘會連敲三下,提醒族人備祭。鐘聲回蕩在霧里,如野獸的喘息,
催著我想起一個詞:骨燈母。兩天前,寨老在祠堂前掛出一只黑竹籃,
里面裝著七顆染了雞血的核桃。每家少女按歲數(shù)抓鬮,我抓出的那顆,血跡最深,
核桃殼裂出一道縫,像一只睜開的眼。寨老說,天意已決。我站在祠堂臺階下,
腳下是冬草枯黃,面前是父親的沉默。他拽緊煙桿,眼神像死水。有人在他背上拍了拍,
“老喬,恭喜啊,你閨女福氣重呢!”父親沒吭聲,只把煙嘴含得更緊,
牙縫里擠出嗆人的煙霧,混進山霧里,散而不見。儀式開始的當晚,
巫公“鹿角爹”提了盞黃瓷罐進屋,罐口封蠟,燙手。打開后,濃到發(fā)黑的湯甌泛著油花,
一股燉骨頭的臭甜味直沖鼻腔。我被按著喝下第一碗,喉嚨像被烙鐵碾過。隨后連夜發(fā)燒,
汗水黏膩,胸前像壓了塊濕棉。徹夜里,父親守在門口,背對我坐著。
他的影子被燈火拉得細長,像一把彎曲的鋸。每當我呻吟,他的影子就晃一下,
卻始終沒有回頭。次日清早,我已被搬到祠堂旁的吊腳樓,那是歷任骨燈母“靜養(yǎng)”的地方。
窗口用銅釘封了欞,說是怕冷風灌骨。其實我知道,更怕人逃跑。
吊腳樓底層有一條比人還窄的地縫,黑得像不存在。我在半昏迷的深夜,被牙骨疼醒,
摸索著往下層去尋找水。腳踝被什么硬物碰到,發(fā)出“咔”一聲。我低頭摸,
是一根磨損的鹿骨哨,尾端系著半截紅線。那紅線很熟。我忽然想起去年清明之前,
寨里最后一任骨燈母阿珍出殯時,她脖子上掛著同樣顏色的線,垂到鎖骨。那天霧大,
抬棺的人影在霧里浮浮沉沉,如赤蛇盤柚。不到半里路,卻走了三個時辰。
我把鹿骨哨揣進袖口。指尖觸到的哨身冰涼,仿佛阿珍用盡最后體溫也沒能捂熱它。
第三天夜半,霧壓得更厚,屋外傳來低得像獸吟的號子聲,一聲比一聲漫長。
我趴在窗縫朝外看,祠堂廣場的火盆里燃著青黃相間的燈油,巫公拿著竹杖,叩擊銅鐘。
赤膊少年圍圈跳踩,腳踝綁著鹿骨鈴。鈴聲與號子交織,如霧中織網。
我聽見他們唱:“骨燈母,骨燈明, 照山頭,驅惡靈。 冬至夜,骨生燼, 千家火,
萬家盈?!闭{子古怪,拖腔時仿佛刻意咬破喉嚨,聲音帶血沫。
我忽而想起巫公常說的——“骨燈若不點,霧會吃人”??晌腋鼞岩?,是霧吃了骨燈母,
還是骨燈母的冤就化作霧?2第五天,父親來探看我。鹿角爹給他一壺藥酒,
說喝了能“護骨不散”。我發(fā)現(xiàn)父親握壺的手背有一道新裂口,裂得很深,
血痕沿掌紋流到手腕。我問他痛不痛,他咧嘴笑,說:“痛,比不上你痛?!彼畔聣?,
背對我,嗓子低得像在自說自話。“阿喬,忍忍吧。忍過去就好?!彼貜鸵痪洹熬秃谩?,
卻沒有說好到哪去。當晚,他喝醉倒在樓梯口,那壺藥酒翻傾,滾出濃稠的暗紅——像骨髓。
第六天拂曉,我用鹿骨哨試探性地吹了一聲。哨音短促,如霧里劃過裂縫。遠處冷杉林里,
一只翠鳥忽而撲翅,掠過霧海,棲到吊腳樓檐角。翠鳥從不在冬季出現(xiàn),爺爺講過,
那是“霧縫里的信使”,預示外人闖入。我心里翻涌:若真有人闖來,或是阿珍未了的魂?
又或是闖山打獵的陌生客?只要能帶我走出這霧墻,
我愿付任何代價——哪怕用我已軟化的骨頭去換。銅鐘在第十天的黎明敲了七下,
比往年多兩記,整個寨子跟著震動。有人說鹿角爹夜觀八卦,霧脈亂了,須提前加祭。
也有人悄聲傳,縣城來了一隊卡車,專收“骨雕料”。我把耳朵貼在封死的窗欞,
能聽見外面柴刀劈木的聲音,一下一下,似在剁骨。那聲音切進我胸口,
讓我想到七天后我會躺在祭臺中央,被巫公捧起脊柱,用火油點燃。我的骨髓會嘶嘶爆裂,
像血里長出火蛇。我閉眼,在心里數(shù)日子:第十天,離冬至夜只剩四天。骨燈母的骨要干透,
才易燃,也更脆。我沒有四天。就在鐘聲停的那一刻,吊腳樓外有人低吼:“開門!
”鐵錘砸鎖聲震得樓板顫。我被嗆醒,喘息還未平穩(wěn),就聽見“轟”一聲,門栓劈開。
霧撲進屋,如猛獸張口。一個裹著皮襖的高個男子闖進來,腰間掛著獐皮水囊,
肩頭一把老式掛火獵槍。他看我一眼,眸子像星火閃滅,“你就是——骨燈母?” 我點頭,
喉嚨干啞。“跟我走?!彼吐暎捌叨纺銈兊膫?,也欠我的命?!蔽胰滩蛔⌒Γ?/p>
笑得喉嚨拉裂血絲。原來霧縫真的會送來一只翠鳥,只是這“鳥”握著槍。
從門外傳來鹿骨鈴聲,急速逼近。獵槍男人——他叫七耳——扯起我往窗外躍。落地時,
霧沾在他皮襖上,結成寒霜。我們奔向冷杉林深處,那些鈴聲如潮涌在背后,一浪比一浪快,
下一浪可能就咬住我的踝骨。3冷杉林像一片銹鐵刷出的黑影,簌簌枯針落在肩頭。
七耳扯著我鉆進茂密樹群,霧在樹干間拉長成灰白綢帶,纏住腳踝。“別停!”他低聲喝,
手指一勾扳機,獵槍暗啞地上膛。身后鹿骨鈴急促碰撞,仿佛追兵已踩上我們的影子。
我踉蹌前奔,軟骨湯浸出的膝蓋像塞滿滾砂,稍一用力便刺痛到顱外。“還有多遠?
”我喘個不停?!胺^前面懸坡,有條獸道能繞到外山岔?!蔽乙а?,
任指節(jié)在粗糙樹皮上掐出血。霧里沒有風,但冷意卻像尖針刺進骨縫,我感覺自身皮肉在抖,
骨卻在液化——鹿角爹配下的藥準在瓦解我最后的硬度。
“鏘——鏘——” 鈴聲陡然在東側炸開,比先前更近,像有人掀起霧布撲到耳邊。
七耳眼神一厲,將我按到巨樹背陰面,自己閃身而出。 我探出縫隙,
只見一排赤膊少年腳踏霧浪,一律綁鈴,手持竹杖。最前那人額角涂白灰,
口中念著調子:“骨燈亮,霧道開—— 逆骨者,剝皮拆——” 聲音吊著嗓,
怪異得像罌粟搖鈴。 七耳舉槍瞄準首領膝彎,一聲悶響,竹杖跌飛,鈴聲亂作一團。
少年跪倒慘叫,霧團因沖擊散裂,露出他臉上未干的血符。 “走!”七耳借爆響震懾,
拖我向北坡——那是最陡的林脊。他用繩把我腰系自身,帶我攀巖。鹿骨鈴追至坡底,
卯足勁敲鼓,鼓聲在溝谷回旋,像巨獸咆哮。 我奮力攀抓,卻感覺指甲掰折。
血沿指縫滴到巖面,霧汽如嗅到腥味,簇擁成冰涼觸手,拽我腳腕。我尖叫,
七耳回身一刀斬下纏霧的藤類枝蔓,把我往上拉。 喘息間,
身后一陣密集銅片撞擊——巫公的鎖霧鼓出現(xiàn)了。當當當—— 鼓面覆銅片,重槌每敲一下,
銅片就“嘩”地震蕩,把霧攪得像沸湯。傳說那鼓可“鎖”霧脈,令霧壁封山。
七耳低罵:“糟了,他要閉霧!”我卻怔住——鼓聲里夾著熟悉的咳嗽,那是父親的聲調。
霧縫中隱現(xiàn)兩道人影,一大一小。大的是鹿角爹,
鹿角狀頭冠刺破霧頂;小的佝僂影子正握鼓槌——父親。我的胸腔轟鳴,
一股熱血沖到舌根:“爹——”父親手一顫,鼓槌險些掉落。鹿角爹按住他肩膀,
冷聲道:“再敲三記!”第三記尚未落下,遠空忽掠過尖嘯——七耳點燃自制火箭信號彈,
一道赤焰劃破霧幕直射云頂。轟!紅芒在霧海開出灼洞,林脊被映得血色滔天。鼓聲被震碎,
鹿骨鈴四散。 七耳拉我翻過最后一道巖脊?!靶盘柊l(fā)出,外面獵戶會知道路線。
” 可我回望仍見父親肩頭佝僂,被鹿角爹狠狠拽向霧深處。翻脊后便是石灰?guī)r亂坡,
七耳帶我循獸道下滑至一處廢棄獵寮。木寮傾塌一角,屋頂垂掛沾血獸皮。 火堆升起,
焰光照出七耳耳廓只剩殘邊——他名號由此。“骨燈母真能驅霧?”他拆藥包替我裹傷時問。
“我只知道,每一任都沒活過冬至?!蔽姨ыF叨砥鹉歉构巧?,
眼色幽深:“阿珍給你的?” 我點頭,“她留下血符和哨子。你認識她嗎?
” 七耳沉默良久,“去年春獵,我見過她——那時她渾身裂骨線,像被人提前放血。
她求我?guī)錾?,可我當時……躲不過巡霧隊。我欠她。” 火光把他瞳仁映出暗紅。
夜色壓林,霧在獵寮外喘,像隨時要涌進來舔火舌。“鹿角爹與董老板,
每年賣出三副骨燈母白骨,一副造‘骨霧燈’,兩副售給沿海做豪奢骨雕?!逼叨吐?,
“縣里有人撐腰?!蔽乙Ьo牙,“我要燒了他們所有燈?!逼叨ь^望我,“天亮之前,
得先保命?!?后夜,七耳取出隨身獐皮囊,“倒骨酒,能緩你軟骨毒。”湯色乳白帶血絲,
腥辣味沖鼻。我皺眉。 “不喝三盞,你骨頭明晚就全爛成泥?!?我仰頭灌下,
滾燙液體沿喉穿心而過,痛感卻像替我骨縫上了一層火焊。七耳看著我額角冒汗,
嘆一聲:“撐住,阿喬?!?他用獸皮給我搭被,自己守在門,把獵槍橫膝。
火堆sizzle響,油脂迸出星點火花。外面霧中隱約有犬嚎,卻被林風切成破碎回聲。
破曉前,我被七耳拍醒。他遞來一張泛黃買賣單據(jù),上面朱印“冷杉工坊骨雕原料”。
“昨晚信號彈有人看見,多半惹惱巫公,他們會提前運骨去縣城工坊。若擋住那支馱馬隊,
便能撕破交易?!?我望著那紙,驚覺落款是董氏行號,日期標“冬至前二日”。
“還有兩天?!蔽椅站o單據(jù),紙邊割痛手心。 七耳把鹿骨哨掛我脖子,“我們兵分兩路。
我去山口截車,你潛回寨內找你父,毀祭陣。若遇險,就吹三聲哨?!蔽倚念^驟縮,
“我回去?鹿角爹肯定加倍看守?!薄八榔吠暾?,一時不敢殺你。
帶上這枚火雷子——我改裝成石形,拇指掐爆珠就行?!?七耳握住我掌心,
把一顆圓滑石子塞進去。“喬,記住——骨燈不熄,霧就不會散。”分行時,
霧墻早已凝固成一道灰幕,像囚籠最厚的鐵柵。我趟霧而行,耳邊只有自己心跳。
腳下枯枝斷裂聲愈顯刺耳。 接近寨口,我看見巡霧臺兩盞巨燈高懸;燈罩用牛皮糊裱,
燈芯卻透骨白。燈下綁著三具人形——被剜耳的七耳,以及兩名山民,脊背插鹿骨釘,
血正沿骨槽滴進獸皮盆。 我手心石子幾乎捏碎,哨聲在唇間顫。“阿喬。
” 霧后傳來父親的叫聲。他站在祭臺斜坡,鬢發(fā)沾霜花,眼下瘀青。“跟我回屋,爹求你。
”“爹,你為何幫鹿角爹擂鼓?”我質問。父親捂面:“我若不敲,
他就要殺你——” 鹿角爹從霧中走出,手執(zhí)銅杖,鹿角冠上懸三盞小骨燈,燈火藍綠。
“孝道天成,你父救你一命。可你終歸要成火中骨?!彼?。我抬哨,
卻見父親雙膝跪下:“巫公饒她!我替——” 話未完,鹿角爹杖端扣住父親頸:“骨已潰,
他點不亮。” 我尖嘯一般吹響哨子——一聲、兩聲、三聲! 霧層外驟然炸響,
仿佛山口石雷劈開夜幕;遠處馱馬嘶鳴,人聲驚亂。鹿角爹臉色倏沉。“董老板的車!
”有人奔來報,“路炸了——火滾下山!”巫公扭頭,怒吼:“鎖寨門!把骨燈母拖上祭柱!
”兩名少年沖來扭我臂,我用石雷子狠狠搗在一人胸口——“哧”!火珠爆裂,
烈焰槍般竄起,把少年掀飛。他滾進霧里,骨鈴再不作聲。趁混亂,我抓父親胳膊就跑,
鹿角爹怒聲震霧:“追——留她全骨!”5祭臺座落祠堂后坡,朱漆木梁已吊好粗鐵鏈,
中央鋪滿樟木炭屑和鹿脂。父親被我拖得踉蹌,卻仍護著我:“閨女別回頭!”我沖進臺上,
掀翻油壺,鹿脂四濺。祭臺下人聲涌動,銅鼓亂敲,霧浪一波推一波。
我舉鹿骨哨對準油火缸,深吸,連吹三聲最尖嘯。哨頻刺耳,似裂天。霧頂卷起旋渦,
臺上懸的骨燈忽暗忽明,竟發(fā)出低沉哭嘯。 “骨燈失脈——”有人恐慌大叫。
鹿角爹沖臺而上,卻被父親橫身擋住。鼓槌猛砸父親肩,他口吐血,卻死抱巫公腿。
我點燃倒骨酒的布條,火舌瞬竄高丈許,舔到骨燈底座。白骨“噼啪”炸裂,
藍火冒出陣陣尖鳴,像鬼嘯穿穴。臺梁發(fā)出被啃噬的枯響。 鹿角爹怒咒,用杖鉤挑飛父親,
撲向我。熾焰映他面皮扭曲,鹿角冠燃起青火。 “骨燈母敢逆霧命!
” “霧命亦是人骨鑄。”我擲火條砸他胸前骨燈。 轟—— 爆焰淹沒臺面,
骨炭與鹿脂一并沖天。巨響撕碎夜幕,霧墻被焰口掀起九丈高,裂成奔逃的灰海。灰雨落下,
潑灑眸中。 我抱父親滾落臺階,一路翻到祭坡草地。身后木梁轟然折斷,
鹿角爹被埋火浪深處,他尖叫被骨火吞沒,只留冠上鹿角化作炭灰碎屑,在夜空像黑雪飄散。
火光蔓延,祭臺傾塌的響聲如山崩。霧在火舌中炸開縫隙,冷杉溝罕見地顯露出皎潔夜空,
星芒似碎冰。 我拖著父親貼地匍匐,霧浪回滾時熱浪撲面。父親氣息奄奄,喉間發(fā)濡響,
卻仍抬手替我拭額:“乖……活下去……” 我含淚,“我們都會活。” 遠處山口,
再度炸響連串炮聲——七耳在阻擊車隊。我望見山脊火線迸射,映出馱馬狂奔影像,
被火浪湮沒;馬鈴與骨鈴混音,嘶鳴撕裂夜色。“爹,跟我走——”我用盡全力托他站起。
背后祠堂轟然倒塌,火霧升騰成巨大的骨燈母幻影,烈焰中似有阿珍的剪影回眸。
她張口無聲,卻仿佛在笑。 我扶父親踏入林間缺口——霧已被火浪燒出通道。冷杉溝,
在我身后像一座燃骨熔爐,發(fā)出長夜最慘烈的光。6冷杉溝的后山已是荒廢的采石場,
石壁兩側落滿白霜,氣息凝結成一層層冰層。無數(shù)巖石堆砌成一個天然的峽谷,
四周被層層蒼翠的山脈包圍,霧氣也彌漫得愈發(fā)濃厚。 我拖著父親艱難前行,急速喘息,
心臟跳動如錘擊般劇烈。他的身子越來越重,已經無法再快步行走。我每走一步,
腳下的石縫便深深扎進肉里,伴隨股股絞痛。我從未想過自己會在這么惡劣的環(huán)境下逃命,
山道狹窄、四周霧氣繚繞,仿佛大地都要被吞噬。 “爹,快一點,我們快到山口了。
”我急切地說道,雖然心里明白,逃離的機會越來越小。父親臉色蒼白,低低地喘息,
他的手指抓著我肩膀,已沒有了往日的力量。 “阿喬,爹……不行了?!彼麊≈ひ粽f道,
聲音中帶著無奈與痛苦。我心頭一顫,停下腳步,緊緊握住父親的手,“爹,不能放棄,
一定要活下去,我答應你,不會丟下你?!?我咬緊牙關,繼續(xù)拖著父親往前走。
我們已經被周圍的霧氣困住,耳邊不斷傳來不安的腳步聲。我回頭一看,
遠處的山口已經被霧氣封鎖,前方隱約看見幾道黑影?!八麄儊砹?。”父親喘著氣說道。
我回頭望去,看到一隊霧獵隊員正迅速逼近,身穿厚重的皮衣,頭戴灰色獵帽,
背后背著各種獵具,足音沉重,似乎早就察覺到了我們的行蹤?!翱炫埽 蔽乙Ьo牙關,
大聲喊道。 然而,逃脫的希望已經渺茫。霧獵隊的速度太快,
他們幾乎是憑著經驗與氣味追蹤我們。霧氣中的風吹得臉上生疼,我的心跳加速,
腦海里不禁閃現(xiàn)出各種可能的結局。就在這時,七耳的身影出現(xiàn)在我們面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