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下棋四月底，春天還沒收尾，夏天就趕著五一，氣勢洶洶地來了。
上一周最高溫也才二十一二度，這一周就直逼三十度了。今天是晴天，上午十點，
毒辣的太陽就已經(jīng)開始烘烤著校園里的每一個角落。我們大課間繞著學(xué)校跑完步，
就去操場上集合，準備上最后一節(jié)課——體育課。同桌兼室友張猴兒（因為他長相偏猴系，
身形瘦長像猴，所以我們幾個玩得好的朋友都叫他“張猴兒”）拿著羽毛球拍問我：“風(fēng)兒，
今天打不打球？我去占位置。”我余光瞟向不遠處那個舉著書本擋太陽的瘦小身影，
想也沒想就拒絕道：“不打?！薄盀樯?？”張猴兒驚訝地看著我，以往每節(jié)體育課自由活動，
我們都是要一起打球的，今天我拒絕了他，他很不習(xí)慣。我抬手擦擦額頭上的汗，
隨便找了個理由：“熱?！睆埡飪阂宦牼椭牢以诜笱芩?，因為前幾周也有幾天溫度很高，
甚至比今天還熱，但我們還是在室內(nèi)球場打了一節(jié)課的籃球。打完回寢室沖個澡，
照樣跟沒事人一樣。再說，室內(nèi)球場有空調(diào)，很涼快的，女生們不打球，
也會跑到室內(nèi)球場里去躲涼?！啊睆埡飪浩财沧欤瑹o語片刻，
最后吐出個“嬌氣”來罵我。我一笑了之，嬌氣就嬌氣吧，
反正今天體育課我不跟他們一起打球了?！澳悄泱w育課干什么？”張猴兒問道。
我走到體育課集合的位置，看著最前面那個偷偷瞄了無數(shù)次的背影，道：“隨便逛逛。
”他順著我的視線看過去，皺眉道：“你又要去看她？”我沒有回話，默認了張猴兒的說法。
“你就坐在她后面，每天都能看到她，還沒看夠啊？你又不去跟人家表白，
光躲在背地里偷偷關(guān)注人家算怎么個事兒？
”張猴兒對我這只敢暗戀、不敢表白的“慫貨”行為十分鄙夷。我搖搖頭，“你不懂。
”“哼，我是不懂，反正我有女朋友。”張猴兒賤兮兮地聳聳肩。我沒忍住拍他一巴掌，
“滾一邊兒去！自己去找彭陽他們玩兒，別煩我?！睆埡飪号R走時拍拍我的肩，“風(fēng)兒，
近水樓臺先得月。你既然喜歡她，那就勇敢去追！你就坐她后面，天時地利都有了，剩下的，
就看你自己的了。別總憋著，你不說、不行動，人家怎么知道你喜歡她呢？
“聽過來人一句勸，該出手時就出手，幸福是靠自己把握的，別等錯過了再去后悔。
”張猴兒的話讓我陷入沉思。我不是沒想過要去表白，但是……顧慮太多。如果直接去表白，
會不會太唐突，會嚇到她？而且，如果是不熟的人跟她表白，感覺被拒絕的概率很大。
大家都是同學(xué)，還是前后桌，日后見面會很尷尬吧？如果走日久生情這條線，
我又不知道怎么跟她開始……??！喜歡一個人怎么這么難?。?！
———————————我們寢室里的人都知道我暗戀她，暗戀了快一年了。
最開始大家都很不理解——她性格孤僻，不喜歡社交，在班上沒幾個好朋友，
也就跟她同桌李梓玩得還算可以；個子不高，身形偏瘦，五官清秀，
及腰長發(fā)被她簡單地扎成馬尾辮，因為營養(yǎng)不良，發(fā)尾是淺黃色的。因為話少，不喜社交，
她在班上存在感很低，同窗將近兩年，大家對她的印象都還不深刻。
所以室友們都很奇怪我為什么會喜歡這樣一個不起眼的女生。
另一個玩得很好的室友彭陽曾問過我這個問題，
當(dāng)時我的回答是——“可能是她偶爾會找我說話，她身上的這種距離感很吸引我吧。
”其實她從沒有找我聊過天，只是偶爾會問我?guī)椎牢锢砘蚴菙?shù)學(xué)題——我理科還不錯，
成績也一直穩(wěn)定在班里的前十，只是面對自己暗戀的女孩詢問問題，腦子里就一片空白，
不知道該怎么跟她解答，再看著她水靈靈的大眼睛，本就混亂的大腦瞬間宕機，等回過神時，
“我也不會”4個字已經(jīng)脫口而出，她點點頭，應(yīng)了聲“好”，
就轉(zhuǎn)回去趴在桌上繼續(xù)和難題死磕。我意識恢復(fù)清醒，想把她叫回來，可張張嘴，
又說不出話，最后只能看著作業(yè)上自己做對的題目，暗自懊悔剛才怎么不抓住機會，
沒能多跟她說幾句話。張猴兒常說，我暗戀得也太隱秘了，
如果不是他意外發(fā)現(xiàn)我上晚自習(xí)的時候，偷偷在草稿本上寫她的名字，還寫了大半頁，
他都不知道我暗戀她。我問他，“我之前藏得很好嗎？”他回想了一下，
“在確定你暗戀她之后，反觀你之前的那些奇怪的舉動，其實還挺明顯的。”我挑挑眉，
示意他繼續(xù)說。“比如說——“你經(jīng)常會看她在做什么，然后一看就是大半節(jié)課。我問你，
你還說自己在發(fā)呆！”“有嗎？”我質(zhì)疑道。有那么久嗎？沒感覺啊……“哼，
有沒有你自己心里清楚！”好吧，那就算有吧，我有時確實會不自覺地關(guān)注她，
然后一看就移不開目光了?！斑€有呢？”“還有——你總是有意無意地靠近她！高一那會兒，
我們吃飯一直都是在一號和四號食堂，到高二了，你就拉著我們?nèi)ザ柺程贸燥埩耍 闭f著，
他還急得要掐我脖子，“二號食堂只有甜點和面食，就那么六七個窗口，
我陪你吃了快兩學(xué)期，都要吃吐了！“我起初還以為你是吃一四食堂吃膩了，想換個口味，
現(xiàn)在回想起來，你是為了和她偶遇！“你說你要是在追人也就算了，
兄弟們陪你吃點苦沒什么，結(jié)果你擱這兒搞純愛，還暗戀人家不去表白！
那我們兄弟幾個遭的這些罪算什么？！啊？算什么？！”我拍拍他的手，示意他冷靜。
張猴兒自己折騰累了，癱在一邊，“我不管，你倆必須給我成！不然我這一年的苦就白吃了。
”“行，我跟她要是成了，你跟陽兒都是一號功臣，到時候請你們吃大餐?！薄班?，
”他擺擺手，“先別擱這兒畫大餅，你先跟人家表白了再說吧，還沒出師呢，
就想擺慶功宴了……”“放心吧，等高考結(jié)束，我一定跟她表白。
”我設(shè)想了很多關(guān)于我和她的未來，心中說不出的高興，
“我們不是約好要畢業(yè)后要去旅行嗎？到時候，我一定會帶上她！
”……———————————體育課大家做完熱身，體育老師便放我們?nèi)プ杂苫顒恿恕?/p>
張猴兒和彭陽他們直奔羽毛球館，旺仔（他臉頰兩邊天生就很紅，
跟旺仔牛奶上的那個小孩兒一樣，
所以我們都叫他“旺仔”）他們一群人則是去室內(nèi)籃球場打球。
旺仔見我今天沒和張猴兒他們一起，便問我要不要打籃球。我搖頭謝絕了，
余光中她拿著本子往圖書館那里走了。圖書館外有一條走廊，那里放了幾張棋盤，
我知道她又要去跟路人下五子棋了。不對，今天周二，有高一的學(xué)生和我們一起上體育課，
所以她今天應(yīng)該是和那個微胖的高一學(xué)弟一起下棋——他們是固定棋友，
只要是一起上體育課，必定會約著下棋。果不其然，等我走過去，
就看到他倆對坐著已經(jīng)下起來了，旁邊還有五六個學(xué)生圍觀。沒辦法，高手過招，就是這樣。
其實還有另外一個原因——五子棋的棋盤和棋子只剩一副了。為什么說“只?！蹦兀?/p>
因為原本學(xué)校是進購了3副五子棋，可是因為某些缺德的學(xué)生在棋盤上亂寫亂畫，
還有丟棋子、偷棋子的，所以，最后就只剩一副能用的棋了。大家都想下棋，但棋只有一副，
怎么辦呢？于是，就有人想到了——那就輪流上吧，輸?shù)娜讼聢鰮Q別人。后來，
這也就成了他們下棋圈子里不成文的規(guī)矩。要說巧的是——這先例，也是從她開始的。
……………………有次周五下午，我們整個高中部體育運動完，大家解散，
有些人去食堂吃飯，有些人去別處玩。我看到下棋的地方圍了很多人，走過去一瞧，
發(fā)現(xiàn)棋桌上對坐著一男一女，男的不認識，女生就不用多做介紹了——正是她。
彼時他們正下得忘我，突然，男生落下一子后，她輕笑一聲，挑眉問道：“你確定要下這兒？
”因為圍的人有點多，我看不見棋盤上的局勢，但見她這反應(yīng)，
我就知道——那個男生5步之內(nèi)必輸無疑。別問我為什么這么相信她的棋技，說實話，
我也不清楚她的實力到底如何，
但是我相信我對她的觀察——她下棋的時候有很多小動作（可能這些她自己都沒意識到），
比如——她下棋，下著下著摸起下巴，說明這一局她的勝算很大，
她在思考怎樣快點結(jié)束這一局；如果她不摸下巴，而是把手中的棋子往桌上一放，
那就意味著對方3步之內(nèi)必輸；如果她沒放棋子，而是像現(xiàn)在這樣突然笑一下，
那就意味著對面5步之內(nèi)必輸無疑。這些都是我看她和李梓下棋時總結(jié)出來的。
我喜歡看她下棋，她下棋時的狀態(tài)，總是和平常很不一樣——那時，她的微表情很多，
很靈動，小動作也很可愛，整個人就像會發(fā)光一樣，讓人移不開目光。
那天她和八九個男生下棋，玩車輪戰(zhàn)（也叫“打擂臺”），下了兩個多小時，從無敗局。
我看著她臉上自信驕傲的笑，心里一陣悸動——只有在她下棋時才能見到她如此鮮活的一面，
也只有在這時，我才感覺她身上的距離感淡了些。那一戰(zhàn)之后，她威名在外，只要是下棋的，
不管新手老手，都知道高中部有一個小個子女生下棋很厲害，單挑路人，鮮有敗績。
也是那一戰(zhàn)之后，大家都默認了一條規(guī)矩——棋只一副，強者留下。所以后來有人下棋，
遇到能力比自己強的路人，下完都會主動把位置讓給強者。
…………………………今天很明顯也是這樣，因為圍觀的人中還有幾個初中生。
其中一個戴著眼鏡，模樣斯文的男生紅著眼眶，問那個下棋的學(xué)弟，“你為什么只和她下棋？
”棋盤上局勢緊張，學(xué)弟一邊皺眉謹慎應(yīng)對她強烈的攻勢，一邊分心回答男生的問題，
“你們都下不過我?！毖韵轮?，只有她能和他對打。她聞言挑挑眉，驚訝道：“活久見啊，
你竟然會認可我的棋技！要知道，我倆剛開始下時，我可是被你虐得很慘呢！那時你還說，
你不和手下敗將下棋?！睂W(xué)弟手里把玩著棋子，盤算著要從哪里反擊，抬眼瞥她，
“我跟你下，只能說明在這群人中，你的基礎(chǔ)不錯，悟性也還可以，進步挺快，
不代表你的棋技很好。“因為我的五子棋棋技一般，勉強拿得出手，但在真正的高手面前，
還是不夠看。五子棋只是我的業(yè)余愛好，我真正擅長的，還是圍棋和象棋，
只是學(xué)校里下這兩類棋的人太少了，會下的又下不過我，我覺得沒意思，才跑來下五子棋的。
”一段話沉默了眾人。男生聽完眼眶更紅了，一副要掉眼淚的樣子，可憐兮兮的，
怪惹人憐愛。同伴安慰地拍拍他的背。她忍了一會兒，
還是忍不住吐槽道：“不會說話就閉嘴，虧你還是文科生呢，
語言的藝術(shù)在你身上是一丁點兒都沒體現(xiàn)出來?！薄拔椅目撇缓??！彼f完這一句，
就沒再回話，安安靜靜地下棋了。當(dāng)真是……讓閉嘴就閉嘴。二人有來有回地下著，
因為實力相當(dāng)，又經(jīng)常在一塊兒下棋，對彼此的下法非常了解，
想要從對方手里贏下一局愈發(fā)困難，一節(jié)課40分鐘，沒下幾局就結(jié)束了。
他們下棋時也會閑聊兩句，談?wù)剬W(xué)業(yè)，吐槽老師，像關(guān)系不錯的朋友。我很羨慕那個學(xué)弟，
明明他們連對方的名字、班級都不知道，卻還能一起下棋、聊天。我知道她的名字，
還和她在一個班，卻不敢找她下棋聊天，只能默默地看著她的背影。
——————————不知是不是錯覺，
我和她對視的頻率好像變高了——有時候我偷偷看她，她也會回過頭來看我，
雖然她只是神色平靜地瞟我一眼，很快又面不改色地移開目光。
但搞暗戀的人總是容易腦補過頭，在我看來，她就是在看我！她對我是不是也有一點喜歡？
是的吧……希望是。嘖，好想快點高考??！高考完，我就可以……2 鋼琴六月份，
高考結(jié)束，高三的學(xué)姐學(xué)長們順利畢業(yè)，我們就緊跟他們的步伐，
榮升成高三生——雖然現(xiàn)在還是高二下學(xué)期。班主任老唐給我們講了很多學(xué)習(xí)上的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