兩人曾約定在看到北極光的那一刻告白。命運捉弄,他們各自走散。多年后,
他們在極光下重逢,一個人說:“我一直沒說出口,因為我知道你會來。
”第一章 青春約定林沫記得那個夏天的風,帶著傍晚圖書館屋檐下未散的熱氣,
摻雜著蟬鳴,像一只藏在喉嚨里的秘密,震顫、燥熱,卻從未說出口。
高三最后一節(jié)晚自習結束那天,校園的夜空意外清澈,像一張未經折疊的紙。
遠處的鐘樓敲了十點整,連樓道盡頭都透著一點寧靜的浮光。林沫收拾好書本,回頭,
發(fā)現(xiàn)許聿還趴在位置上沒動,只一只手在翻著一本星象圖冊,筆尖在紙上畫著什么。
“還不走?”她輕聲問,輕得仿佛怕驚擾了這片夜。許聿抬頭,嘴角帶著一點不經意的笑,
“等一下,我畫完這張星軌圖?!彼呓豢?,那是一張北極夜空的星軌模擬圖,
許聿用自動鉛筆一點點標出北斗七星的軌跡,再在極點處畫上一圈仿佛旋轉的光帶。
他畫得極慢,像在對待什么神圣的事。“你真的想去看北極光???”她問。“嗯。”他點頭,
視線卻沒有離開圖紙,“我一直想去挪威,特羅姆瑟。
聽說那里能看到最絢爛的極光——綠色的,像河流一樣在空中跳舞。你知道嗎,
有種極光叫‘冠狀極光’,就像天空突然被點燃?!绷帜芭丁绷艘宦?,
低頭盯著那團旋轉的鉛筆線圈,像極了心臟某處不能言說的悸動?!澳悄愦蛩闶裁磿r候去?
”她問。許聿笑了笑:“等高考結束,暑假?!薄澳阋粋€人?”他這才抬頭看她,
眼神坦白得幾乎刺人:“我想——如果你也去就好了?!绷帜行┱?。
那晚的風忽然變得柔軟起來,穿過圖書館外的梧桐樹葉,發(fā)出窸窣的聲音,
仿佛整個世界都在屏息,等她回答。她不知道該說什么,只是低低地笑了一下,
嗓音里有點難以抑制的輕喜:“好啊。”許聿眼神一亮,卻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把那張畫著極光的紙疊好,小心地夾進筆記本里。他們在圖書館門口分開,
夜晚的路燈把人影拉得老長,像兩條未曾交匯的軌道。走出幾步后,林沫忽然停下腳步,
轉身看他:“許聿?!薄班??”“等我們看到北極光那天,告白吧?!痹S聿怔住,隨即笑了,
那笑意像是被點燃的夜空,溫柔卻灼熱。“你說誰先?”她轉回身,
故作輕快地擺擺手:“先到的那個說。”后來林沫常?;叵?,那一晚的約定既像笑談,
又像誓言。卻沒人想到,青春是那么脆弱的東西,經不起一次驟變。離高考還有二十天那天,
她父母終于攤牌。藏在電話爭執(zhí)背后的那些秘密,在一夜之間變成摔門聲和離婚協(xié)議書。
林沫像被卷入一個旋渦,無論多努力抓住眼前的課本與試卷,也救不回破碎的家。
母親決定搬離城市,回到外婆老宅。時間選在高考結束后第二天,
連她猶豫再三想說出口的“我想去一趟北歐”也變成了沉默。
她把要送給許聿的信封反復重寫了三次,信紙皺了又展,
最終她放進了那本兩人合寫的《天文觀測記錄本》里,小心地夾在最后一頁。
約好最后一節(jié)補課后,她會交給他。但那天,她遲到了——她站在教學樓下,
隔著整棟樓看到許聿站在社團門口,等了很久,最終轉身離開。那晚,
林沫坐上了開往南方的火車。她沒來得及說出口的話,在列車開動的那一刻堵住了胸口,
像極了未曾綻放的極光。許聿是在三天后啟程的。他獨自前往挪威,
背著相機、帳篷和那本記錄本。他在特羅姆瑟的雪原上等了兩晚,
第三晚終于看見了極光——那是一道綠色的光河,從天頂彎曲地垂下,
像神明在夜空寫下的詩句。他舉起相機,卻在按下快門前停住了。
他記得她說過:“等我們看到極光那天,告白吧?!笨伤龥]來。于是他沒說。
那晚他拍下的唯一一張照片,是他面朝極光的背影。他將它命名為《未至》。青春的約定,
在沉默中落幕。林沫與許聿都以為只是錯過一個約定,卻不知那一晚的極光,
早已將他們彼此的名字,刻進記憶最深的星軌。他們誰也沒說出口。他們都在等。
第二章 錯過與沉默五年,可以沖淡一封信的字跡,也可以讓一句約定沉入記憶深海。
林沫再一次路過書架的時候,
眼神下意識地滑向角落那本舊筆記本——天文社時期她和許聿一起記錄星空的那本。
封面已經被時光磨得發(fā)灰,邊角翹起,像是刻意回避的傷痕。她沒有翻開它。
她很少再主動提起那段時光。高考結束那年,林家突逢劇變,父母離婚,
財產糾紛鬧得滿城風雨,她被迫轉學南遷,原本安穩(wěn)的青春軌道被生生撕裂,
連同那個本該盛開的約定也一并埋葬。她走得太急,來不及解釋,來不及告別。
也不敢奢望許聿會等她——即使她知道,那一晚的極光,他們曾許諾要一起看。
可她終究沒去。她寫了一封信,壓在天文社器材室的望遠鏡盒里,卻不知道他是否看見。
五年了,她一直沒有勇氣問出口。林沫現(xiàn)在是一名自由撰稿人,
兼職為一家旅行雜志社寫專題。她寫過撒哈拉沙漠的星空,寫過南半球的鯨落,
也寫過西藏高原上守夜的僧侶。她習慣獨自出發(fā),習慣在航站樓買下一張單程票,
然后消失在異國的日出和夜色里。她喜歡這樣的生活,不需要解釋,不需要停留,
不需要被誰牽絆。但心底那個名字,從未真正被她放下過。偶爾,在午夜整理圖片素材時,
她會看到那張熟悉的照片:一對少年男女在夜晚布滿星辰的操場上,背靠著背,看著鏡頭笑。
那是高二下學期的天文社活動,他們用定時拍攝留下的合影。他那時的笑,
是她見過最溫暖的光。也是她青春里,唯一的光。這天,
林沫正在采訪一個被稱為“極光獵人”的攝影師。對方是位中年北歐男子,
中文帶著濃重口音,談及極光時,眼神熱烈得像信仰:“你知道嗎,
有人窮極一生在追一場極光,有人拍了一千次也拍不出心里的那一幀。
但我見過一個年輕攝影師,他總能拍到極光最美的時候?!薄八惺裁??”“他不署名。
他的作品只在一個私人影集里流傳,名叫《Aurora》。我朋友收藏了一本。
里面有一張照片,是我至今難忘的。”林沫心中一震:“你有照片嗎?”“我記得有一張。
”對方翻出手機,找了半天,遞給她,“就是這張?!绷帜舆^手機,
屏幕上顯示的是一片廣袤的雪原,極光如瀑,在天幕中爆裂般綻放。
但她的目光卻被畫面左下角的一個微小細節(jié)吸住了——那個機位,那座山脊,
那顆點燈的遠屋。那不是她和許聿曾在高中時拍攝過的星空構圖嗎?甚至,角度都一模一樣。
她清楚地記得,那晚他問她:“你覺得哪一側拍銀河更好?”她指著左側山脊,
他便照著布置機位,說:“好,就叫‘林沫視角’?!彼氖植蛔杂X地攥緊了。
“你說這個攝影師……是個年輕人?”她盡量讓聲音保持平穩(wěn)?!笆堑?。”那獵人說,
“亞洲面孔,總一個人拍攝,不怎么說話。住在特羅姆瑟,每年都有新作品出來。
他是我見過最執(zhí)著的極光追蹤者。”林沫點了點頭,沒再多問。
可心里的某種情緒已經脫韁而出。那張照片,她一眼就認出是許聿的風格。哪怕五年過去,
她也從未真正忘記他的作品:那種在冷冽星空下仍保持溫度的構圖,極光與雪線的比例,
那些寫在光影間的情緒,都如此熟悉。她忽然意識到,她不是在逃避極光,
而是在逃避一個答案。許聿……還記得他們的約定嗎?幾天后,林沫向雜志社提交了申請,
報名了一個即將出發(fā)的極光旅行團,目的地是挪威特羅姆瑟。她沒有告訴任何人。
她只是悄悄準備了護照、行李和相機,然后把那本舊筆記本塞進背包夾層。封面依舊磨損,
但上頭那個用水筆寫下的“Polar Light Project”字樣卻清晰依舊。
那是他們高中天文社的小計劃——“極光計劃”。當時他們寫下的目標,
是等大學畢業(yè)后一起去北歐看極光,還要拍下“屬于我們的光”。林沫望著那行字,
指尖緩慢地摩挲過,像是在喚醒什么沉睡的誓言。她不知道這次旅途會不會如愿。
也許會失望,也許根本不會再見到他??捎行┤耍词怪揽赡芤呀涘e過,
也還是想再靠近一次。哪怕是遙遙望一眼,也好。出發(fā)那天,林沫戴上了那條舊圍巾。
那是高三冬天,許聿送給她的。他說:“天氣冷了,別感冒,不然就不能拍星星了。
”她當時笑著接過,卻從沒告訴他,其實她早已偷偷喜歡他很久。在那些共同看星星的夜晚,
在圖書館交換天文資料的午后,在她情緒低落時他遞來暖奶茶的每一個瞬間,她的喜歡,
像夜空中悄無聲息的星——不那么耀眼,卻從未熄滅。飛機起飛的時候,她靠在窗邊,
看著天色逐漸變黑。她閉上眼,在心里默默許愿。她想告訴他——她不是故意錯過的。
她是想回來的。只是不知道,他是否還在原地。第三章 極夜之地雪落北極圈的時候,
世界像被按下靜音鍵。林沫第一次踏足特羅姆瑟,是在午夜時分。飛機穿越極夜帶降落,
窗外漆黑一片,連遠處山影都被雪霧隱去,只剩機場跑道邊的一串串燈,
寂靜地像在北方沉睡的守夜人。她裹緊羽絨服,走出航站樓時,冷風從頸側灌入,
像針一樣扎入骨縫。但她并沒有不適,反而呼吸間覺得清醒至極。
這里與她記憶中的北歐不同,不是明信片里圣誕味濃的童話雪國,
而是一個沉默、遼遠、讓人本能地屏息的極夜之地。她拉著行李箱,
一路跟著旅行團的隊伍走向接駁車。地導是個三十來歲的挪威人,中文發(fā)音不太標準,
笑著提醒大家:“接下來五天,極光不一定每天都能看見——但只要你們有耐心,它總會來。
”“像極了等待愛情?!庇腥舜蛉?。林沫站在人群后,忍不住笑了笑。
她不知道這趟旅途能否真的遇見極光。但她知道,她是來找一個人的。那個五年前,
他們一起許下“極光之約”的人。他,是否也曾在這片寒冷夜空下等待過她?
旅行團下榻的是一間小木屋酒店,位于郊外森林邊緣,屋后就是雪原。林沫分到一間雙人房,
本以為是與女旅伴同住,卻被告知房間由報名順序隨機安排,
許多單人報名的旅客被拼房以節(jié)省住宿資源。她推開房門,里頭已經有個行李箱放在床邊,
窗前還有一架黑色三腳架架起了相機。她怔了一下,
下意識看向木屋房門上的名牌——Room 7?!罢垎枴闶橇帜瓎??
”背后傳來一個低沉清朗的聲音。她回頭,一時間,世界仿佛靜止。他穿著厚重的羽絨服,
帽子未戴,雪落在肩頭未融,面龐被寒風映得微紅。林沫幾乎不敢相信自己的眼。
“……許聿?”他的名字在唇齒間滾落,如夢初醒。他也怔住了一瞬,但很快笑了,
帶著熟悉的克制與溫和:“好久不見。”林沫心頭一陣亂跳,耳邊轟鳴如雷,
卻強撐著面上的平靜:“你也在這個團?”“是啊。”許聿微微一笑,
“拍攝計劃剛好空了一段,就順便報名了?!薄罢媲?。”她說出口后,連自己都覺得可笑。
五年未見,他們竟然在世界盡頭的極夜之地重逢,住進同一間房,分到同一班車,
在陌生的雪國里再度站在彼此面前。這樣荒誕的巧合,比極光本身更不真實。
“你……這幾年過得好嗎?”他打破沉默。林沫點頭:“還不錯,工作很忙。
”“我在你供職的那本雜志上看到過你的文章?!彼f,“寫極地旅人的那一篇,
寫得很好?!彼p咬下唇,不知道該說什么。那篇文章,正是她決定報名這趟旅行的起點。
但她沒問他為什么會看到。也沒問他是否也記得他們的約定。兩人像是小心翼翼的陌生人,
又像彼此熟知的舊識。話語都沾著層霜,不敢太熱。晚餐后,隊伍自由活動,
許多人選擇去后山坡等待極光。林沫猶豫了一下,還是穿上外套走出去。夜色蒼茫,
天空像被墨汁浸透,一絲月光也無。她順著小木屋后的小道一路走上雪坡,
遠處零星有人在拍攝星軌。她正要落腳,忽聽有人說:“別踩前面那片雪,
剛剛踩出星軌機位?!彼皖^,一束手電筒光照過來,
照見一雙長靴和三腳架——“你還記得機位的構圖習慣?”許聿低聲笑了笑,
“以前我們一起拍的時候你最在意對稱線,現(xiàn)在還這樣嗎?”林沫有些窘:“你還記得?
”“我記得的事太多了?!彼f這話時,語氣平靜,卻像雪地下埋著火焰。她低下頭,
不再說話。兩人并肩坐在雪地上,風從耳邊拂過,天幕之上毫無極光蹤影?!澳銥槭裁磥??
”他忽然問。林沫頓了一下,“來看極光?!薄笆菃幔俊彼D過頭,“不是來看我?
”林沫一震。風一下子灌進她胸口,吹得她幾乎站不穩(wěn)?!拔摇吹揭槐居凹?/p>
”她終于承認,“《Aurora》,你拍的。我在里面看到了一張舊照片。
和我們當年拍的一模一樣?!彼麤]否認,只是低聲說:“那一張,確實是那晚拍的。
”“你真的去了?”“嗯。我去了。”他輕輕一笑,“而你沒來。”林沫心頭翻涌,
低聲道:“我那天寫了封信,但我媽突然出事,我沒能寄出來。
我也不知道你有沒有等……”“我等了整晚?!彼f,“天快亮時,極光才出現(xiàn)。很短,
很淡。但我拍了下來。”她心頭像被什么狠狠撞了一下,鼻腔一酸。
“我那時候……也一直以為你不會再聯(lián)系我。”“我想聯(lián)系?!痹S聿看著她,
“但你換了手機號,微信也不回,社交平臺上沒有你任何消息。你像是……徹底消失了。
”林沫輕輕說:“那段時間,我過得不太好。父母離婚,轉學,搬家,差點休學。
我很怕自己成為別人的麻煩?!痹S聿沉默許久?!澳悴皇锹闊?。”他說得很輕,卻字字鏗鏘。
林沫忽然鼻子一酸,眼眶模糊。許久,她小聲說:“那你……有沒有怪我?”“怪。
”他回答得坦然,“那時候每天都想你,想問你為什么不告而別,
想知道你是不是根本不在意?!绷帜皖^:“對不起?!痹S聿側頭看她:“我不需要你道歉。
你來就好?!蹦且豢蹋帜杏X到冰雪下,有什么緩慢地融化了?;胤亢?,林沫失眠了。
許聿坐在床邊修圖,電腦屏幕微亮。他沒問她怎么了,只默默為她留了一盞小燈。半夜,
她聽見他在窗邊錄音,似乎在記日志。她輕輕下床,靠近窗邊。“今天極光沒來。
”他對著錄音筆說,“但她來了?!绷帜目隗E然一震?!霸S聿……”她輕輕喚他。
他轉過頭,看見她的眼,像極夜之中閃爍的北辰星。他們誰也沒有再說話,只是看著彼此,
站在漫長極夜的懷抱里。那些五年里的錯過、沉默、惦念、克制、追逐,如潮水般翻涌而來,
又在這一刻歸于寂靜。窗外,極光終于初現(xiàn)。一道綠色的光,緩緩劃破天際,
仿佛命運拉開的帷幕。第四章 未完之言北緯69度的冬夜,時間仿佛被凍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