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初逢正德十五年,西門慶第一次見到蘇挽月,是在蘇州府衙外的雨幕里。
他身著湖藍錦緞長袍,腰間羊脂玉墜子隨轎輦輕晃,轎簾半掀時,
恰好看見那個跪在雨中的身影。女子素白襦裙已被雨水浸透,勾勒出纖細的肩線,
發(fā)間那朵殘敗的白海棠,讓他莫名想起自家后院開敗的梨花?!巴O??!彼址愿?,
聲音里帶著慣有的從容。隨從玳安忙撐著油紙傘迎上去,卻見那女子忽然抬頭。
她眼角眉梢凝著水汽,眸中似有星河碎落,本該楚楚可憐的模樣,
偏生在唇齒間溢出一句:“這位官人,可是要買我?”西門慶挑眉,饒有興致地掀開轎簾。
眼前女子雖渾身濕透,卻仍端著世家小姐的儀態(tài),只是眼底那抹倔強,
讓他想起年輕時在勾欄里見過的清倌人——明明身如飄萍,偏要掙出三分風骨。
“你可知我是誰?”他指尖摩挲著玉扳指,語氣帶了幾分試探?!懊衽恢?/p>
能乘八抬大轎入蘇州府衙的,非富即貴?!碧K挽月仰頭望著轎中男子,他生得劍眉星目,
鼻若懸膽,唇畔似笑非笑,眉間卻藏著幾分生意人特有的精明,“若官人肯替民女葬母,
小女愿為奴婢,生死相隨。”西門慶忽然輕笑出聲。他見過太多女子故作矜持,
卻頭一次遇見這般直截了當?shù)?。雨絲順著轎檐落下,在兩人之間織成細密的簾幕,
他忽然伸手,指尖掠過她濕潤的鬢角,將那朵殘花摘下:“我西門慶從不買人,只救人。
”第二章 入局三日后,山塘街的素棺前,蘇挽月看著西門慶親自撒下的紙錢。
他換了身玄色常服,腰間玉墜換成了雙魚佩,在青煙中泛著溫潤的光?!盀楹螏臀遥?/p>
”她捧著青瓷茶盞,茶湯映出兩人交疊的影子?!澳阍搯枺瑸楹问悄?。”西門慶執(zhí)起她的手,
指尖劃過她掌心的薄繭,“山塘街的繡娘,指腹該有針繭,可你——”他忽然捏住她腕脈,
“脈象虛浮,倒像個常年握筆的?!碧K挽月渾身僵住。她藏了三年的秘密,
竟被這初次見面的男子輕易戳破。母親臨終前曾抓著她的手,讓她燒掉父親留下的那些書稿,
可她終究舍不得,那些泛黃的紙頁里,藏著蘇學士府最后的風骨。“蘇大學士之女,
竟落得賣身葬母的田地?!蔽鏖T慶松開手,從袖中取出一卷畫軸,
正是三日前她當?shù)舻母赣H真跡,“蘇州府尹收了我三千兩白銀,才肯將這畫歸還。蘇小姐,
你該如何謝我?”她忽然跪下,額頭重重磕在青磚上:“愿為西門官人奴,生生世世,
唯命是從?!蔽鏖T慶伸手扶起她,指腹擦過她眼角淚痕:“我要的不是奴婢,
是——”他忽然湊近她耳邊,溫熱的呼吸拂過她泛紅的耳垂,“能與我共飲這杯濁酒的人。
”第三章 情劫三個月后,西門慶帶蘇挽月回了清河縣。她站在西門府的朱漆門前,
望著那鎏金匾額,指尖不由得攥緊了袖口。門內(nèi)傳來鶯聲燕語,
隱約可見幾個華服美眷倚在游廊上,打量她的目光里帶著好奇與打量?!斑@是新來的妹妹?
”最先開口的是位穿桃紅襦裙的女子,眉梢含春,眼底卻藏著鋒芒,“奴是二娘李嬌兒,
妹妹可曾讀過《女戒》?”“二娘說笑了?!蔽鏖T慶攬住蘇挽月的腰,將她往懷里帶了帶,
“這是我新納的五娘,以后叫她蘇姨娘便是。”周圍的竊語忽然靜了下來。蘇挽月抬眼,
看見正廳廊下站著的女子——她身著月白綾羅,鬢間一支赤金步搖隨微風輕晃,
容貌端麗中透著威儀,正是西門慶的正妻吳月娘。“妹妹快些進來吧。
”吳月娘的聲音帶著當家主母的和煦,卻在握住蘇挽月的手時,指尖微微用力,
“府里的規(guī)矩,妹妹可莫要壞了?!币估?,蘇挽月坐在鏡前卸釵環(huán),西門慶從身后環(huán)住她,
鼻尖蹭過她發(fā)間的沉水香:“怕了?”她望著鏡中兩人交纏的身影,
想起白日里李嬌兒腕上的翡翠鐲子,那是西門慶上月從揚州帶回來的。原來這府里的寵愛,
從來不是獨一份?!肮偃丝稍鴮γ總€女子都說過,要共飲濁酒?”她轉(zhuǎn)身將臉埋進他胸口,
聲音悶悶的。西門慶忽然大笑,將她抱起放在床上,指尖挑開她的衣襟:“旁人是濁酒,
你是——”他吻住她顫抖的唇,在她耳邊低笑,“是我西門慶戒不掉的毒。
”第四章 暗流入秋時,蘇挽月發(fā)現(xiàn)自己有了身孕。她摸著小腹,想起昨夜西門慶醉酒歸來,
攥著她的手喊“月娘”的模樣。吳月娘膝下只有一子,卻早夭了,這府里的嫡庶之爭,
她一早就該明白。“恭喜五娘,這可是男胎?!狈€(wěn)婆的話讓她既欣喜又惶恐。
她想起前日在花園里,李嬌兒的婢女故意撞翻她的藥碗,碗底沉著半片朱砂?!叭フ埞偃藖?。
”她按住微微發(fā)顫的小腹,忽然聽見院外傳來爭執(zhí)聲?!澳闼闶裁礀|西,也敢攔我?
”是潘金蓮的聲音,她身著茜色羅裙,手持團扇闖進來,眼角眉梢俱是戾氣,
“不過是個江南來的狐媚子,也敢跟我爭寵?”蘇挽月還未開口,便見潘金蓮抬手揮來,
那金鑲玉的護甲擦過她臉頰,頓時滲出細密的血珠。她本能地后退,后腰卻撞上桌角,
劇痛襲來的瞬間,有溫熱的液體順著腿間流下?!巴煸?!”西門慶的怒吼從門外傳來,
他沖進來抱住她逐漸發(fā)冷的身子,眼底是她從未見過的暴怒,“若孩子有什么閃失,
我要你潘金蓮陪葬!”蘇挽月望著他通紅的眼眶,忽然想起在蘇州府衙外,
他為她撐起的那把油紙傘。原來這個被人稱作“西門大官人”的男人,
也會有這般失魂落魄的模樣。“別怕,我在。”他的唇落在她額頭,聲音里帶著罕見的顫抖,
“你若敢死,我便拆了這西門府,讓所有人給你陪葬。”第五章 驚變孩子終究沒能保住。
蘇挽月躺在榻上,望著窗外紛飛的白雪,只覺得渾身發(fā)冷。西門慶每日下朝后便守在她床邊,
握著她的手溫言軟語,可她知道,府外的生意才是他的重心——尤其是近日盛傳,
他與江南鹽商的勾結(jié),已被言官彈劾?!肮偃?,讓我回蘇州吧。”她望著他眼下的青黑,
忽然開口。西門慶握著她的手猛地收緊:“你說什么?”“這府里的爭斗,我累了。
”她指尖撫過他掌心的繭,那是握慣了算盤和毛筆的痕跡,“況且...我怕再留下去,
會給官人添麻煩?!彼鋈荒笞∷南掳停仁顾c自己對視:“你以為,我西門慶的女人,
是想走就走的?”他的聲音里帶著壓抑的怒火,“那日在蘇州,你就該知道,
從你握住我的手那一刻起,你的命便屬于我?!彼鋈恍α?,
笑得眼眶發(fā)酸:“所以官人是要將我困在這金絲籠里,直到我像后院的梨花一樣,慢慢枯萎?
”西門慶忽然起身,甩袖而去。蘇挽月望著他的背影,聽見自己心跳如鼓。她知道,
自己觸到了他的逆鱗——這個在商場上翻云覆雨的男人,最受不了的便是掌控之外的變數(shù)。
深夜,她被一陣嘈雜聲驚醒。窗外火光沖天,隱約傳來“走水了”的喊聲。她強撐著起身,
卻在回廊拐角看見西門慶的身影——他正摟著潘金蓮,冒著濃煙往外跑?!肮偃??
”她的聲音被火光吞沒。西門慶忽然轉(zhuǎn)頭,與她目光相撞的瞬間,他眼中閃過一絲慌亂,
隨即被濃煙嗆得別過臉去。蘇挽月忽然笑了。原來在生死關頭,他最先想到的,終究不是她。
第六章 抉擇大火過后,西門府一片狼藉。蘇挽月站在燒毀的寢殿廢墟前,
手里攥著半塊燒焦的玉佩——那是西門慶送她的定情之物。吳月娘站在她身后,
聲音里帶著幾分憐憫:“妹妹可知道,為何這場火只燒了你的院子?”她轉(zhuǎn)身,
看見吳月娘手中的賬本,上面赫然記著西門慶與江南鹽商的每一筆交易?!袄蠣斶@些年,
樹敵太多了?!眳窃履飳①~本塞進她懷里,“那些人動不了老爺,便想從他身邊的人下手。
你腹中的孩子...怕是早就被人盯上了。”蘇挽月只覺得一陣眩暈。原來她的孩子,
從一開始便是陰謀的犧牲品?!袄蠣斆魅毡阋ゾ┏谴螯c,”吳月娘望著遠處的晨曦,
“他這輩子,什么都算計得清楚,唯獨對你...動了真心。
”她忽然想起西門慶昨夜沖進火場的模樣,雖然最終抱走了潘金蓮,可他發(fā)間的灼傷,
分明是為了去她的寢室才留下的?!拔乙黄鹑ゾ┏??!碧K挽月忽然握緊了拳頭,
“有些賬,該算清楚了?!钡谄哒?真相京城的雪比清河縣更大。蘇挽月戴著斗笠,
跟著西門慶的馬車來到一處偏僻的宅院。她看著他敲開朱漆門,門內(nèi)走出的,
竟是當今內(nèi)閣首輔的幕僚。“這批鹽引若能到手,今年的利潤能翻三倍。”幕僚壓低聲音,
“只是那言官盯著緊,得找個替罪羊才行。”西門慶抬手撥弄著袖口的金絲繡紋,
語氣漫不經(jīng)心:“替罪羊?我倒有個人選?!碧K挽月渾身血液仿佛凝固。
她忽然想起三個月前,在蘇州府衙外,那個對她笑得溫柔的男子。原來從始至終,
她都是他棋盤上的一枚棋子——江南士族之女,最適合用來堵住言官的嘴。“老爺好算計。
”她忽然掀掉斗笠,走進門去,“不知這枚棋子,該如何替您頂罪?”西門慶猛然轉(zhuǎn)身,
眼中閃過驚詫:“你怎么會在這兒?”“因為我想知道,”她攥著那半塊玉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