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在十六歲時被挖去心臟，陳長安在十六歲時來仙牢看守我。
有天他突然帶了一只燒雞分給我，說是父母寄過來的最后一個包裹。那天他被咸的一邊流淚，
一邊喃喃自語。「真正的死亡是被遺忘，所以他們一定還活著，一定?！刮衣牪欢?/p>
但我發(fā)誓不會忘記陳長安，這樣他就能永遠活著了。然而在逃出仙牢那天，他被我一劍穿心。
后來我才知道那是死亡。1昆侖山上?！改氵@魔女是如何從仙牢里逃出來的？！」
無垢仙人凌空而立，反手召喚出一把長劍，直直的對著我。我淡定地清理完逼近的弟子，
疑惑地看著他?！改磩Γ 刮吹任曳磻?，他的劍氣便劈了過來，我被迫向后退了幾步。
這些人好生奇怪，為什么一個個的都要攔在我面前，搞不懂，算了。我隨手撿起地上的劍，
模仿起書上的招式和無垢仙人打了起來。幾個回合下來，我身上又添了些傷口，
對面也沒落得什么好處，跪在地上喘著粗氣。
「你這魔女今天若未殺了老夫就休想從這逃出去！」我的眼眸閃了閃，原來還可以這樣嗎？
于是周身的魔氣不再壓抑，須臾間就攀附在劍身上。我回想起書上的一擊必殺招，
提起劍迅速向他逼近?！覆灰?！」熟悉的聲音在耳旁響起。再一眨眼，
面前的陳長安被我一劍穿心。殘劍從他手中緩緩滑落，我愣愣地眨了眨眼，視野一片血紅。
陳長安顫抖著聲音，小心翼翼靠近我?！笡]事的，鳥鳥，沒事的。。。。。?！?/p>
我有些無措地拔出長劍，腦袋一片空空，不明白為什么連他也要阻擋我。
陳長安無力的倒在地上，視野里的血紅更深了。感受到眼角有液體滑落，
我迷茫地拿袖子擦拭，原來是他的血嗎？「你這孽障，竟敢傷我門人性命！老夫要殺了你！」
趁我發(fā)愣之際，無垢仙人用盡全身靈力擊碎我的經(jīng)脈。瞬間我便被打入懸崖之下。衣角翻飛，
烈風割在我的每一寸皮膚，睫毛上結了層薄霜。難道要死了嗎？可死是什么呢？
我想起陳長安說死就是被遺忘，那他應該還活著，畢竟至少我還記的他。但我傷了他，
總覺得有些過意不去，不過誰叫他也攔著我去逛長安。算了算了，原諒他了。2「鳥鳥，
鳥鳥。。。。。?！埂戈愰L安？」「師尊同意了我?guī)е闳ラL安逛夜市，我們走吧。」
「真的嗎？」我昏頭昏腦地跑向他。想抓著他立馬出發(fā)，可剛一靠近他就不見了。
正當我茫然地看向四周時，怎么感覺身體熱熱的，頭上還冒著白氣？！無措中，
蒼穹之上突然傳來一聲驚叫?！笅屟剑。。∈炖玻。?！她要熟啦?。?！」「師姐，對不起啊，
我放的柴太多了?！埂赴パ?，知道了，知道了，別撓頭了，趕緊救人?。 ?/p>
白小福踉踉蹌蹌地從缸里撈出我，隨即臉上唰的紅起來?！笌熃悖路?！衣服！」
蘇暖一把澆滅火堆，抬頭一看便翻了個白眼?！感「＃@有什么，只是濕了，又不是沒穿，
你一個休無情道的咋還在意這些？」「我是沒什么，可萬一人家姑娘介意呢？！」說著，
白小福的臉頰成了兩顆紅柿子。蘇暖只得無語地抱起我去房里換衣服，順帶用腳把門關上。
「砰」的一聲，我從夢中醒來。此時兩人大眼瞪小眼，氣氛莫名尷尬起來。腦子漸漸清明，
我懵懵地盯著眼前一張娃娃臉的女子。不知為何，我感覺心臟抽痛了一下。
可我明明沒有心啊，好怪，應該是錯覺。蘇暖隨即掂了掂我，笑道?！感∧镒幽憬K于醒啦？！
」看著她的表情，我有些發(fā)愣。這種表情很新鮮，我在仙牢里的日子很少見到，
記憶中似乎只有陳長安有過?！赶病?。。。。。歡。」「?。磕阏f啥？」
內心的想法不自覺說了出來。然而太久沒開口說過話，咬字有些困難。看著她滿臉的疑惑，
我只得無奈地搖了搖頭。其實平常的我也不是這樣的。只是曾經(jīng)陳長安教過我，
喜歡就要說出來，不喜歡也要說出來。這樣那些仙族子弟就不會欺負我了。
自此我便有了這種意識。然而常常喜歡很少，不喜歡很多。3換好衣服后，
白小福興沖沖地跑進房里。定睛一看，手里提著一只金燦燦的燒雞?！感「＃?/p>
這哪來的燒雞??？」「該不會是你從村里哪戶人家順過來的吧？！」說著，
蘇暖就打算抄起桌上的劍來——來切燒雞？？兩人土匪似的將燒雞碎尸了。。。。。?！高?，
你一個雞腿，師姐一個雞腿?！埂覆诲e啊你小子有長進！」白小福撓了撓頭，
又將雞翅分給我們二人?！赋园?，吃飽了再說?！刮覍W著蘇暖的樣子啃起雞腿來，味道很好，
很好。以前在牢里時也吃過，是陳長安給我的。他說這是他家人千里迢迢給他送過來的。
但那只燒雞真的真的很咸，就連陳長安都被咸哭了。后來他說，他沒有父母了?？筛改?？
是什么？我聽不懂，只感覺父母對他來說很重要。
所以他才會露出平常沒有的神情——我不喜歡。我認真的吃完了他們分給我的燒雞，
隨即便開始了盤問?！感∧镒?，你是哪里人??？多大？記得自己是怎么受傷的嗎？」
「你別怕，我和我?guī)煹芏际窃谕鈿v練的仙族子弟。他叫白小福，我叫蘇暖。」
我愣愣的不知該如何回答。陳長安教過我，不可以隨意回答別人的問題，
也不可以隨意的相信他人。但看著他們陳長安一樣的笑容，還給我燒雞吃，應該是好人吧。
「我一直住在昆侖山上的仙牢里，大家都叫我魔女，哦不對，陳長安叫我鳥鳥，我想去長安，
但大家都攔著我，我不喜歡，所以和大家打架了，還傷到了陳長安。」一骨碌全說出來了，
希望他們能明白我的意思?？芍灰姸撕粑粶?，不由自主地看向對方。
臉上的眼睛瞪的很大，眉毛上下飛舞。為什么是這樣的神色，他們是不是聽錯了？
「你們放心，我是不會和你們打架的，我很善良的，真的?！箖扇说纳裆J真起來，
盯著我不說話。好半天，蘇暖才試探性開口。「所以你現(xiàn)在是要去長安嗎？」
我重重地點了點頭。「嗯！」隨即蘇暖突然起身，霸氣地拍了下桌子?！负茫?/p>
我們一起去長安！」白小福的神情比之前更夸張了。但也只是一瞬間便慌忙扯了扯嘴角。
「師姐去哪，我就去哪?！?夜里，我和蘇暖一起躺在炕上。
旁邊均勻的呼吸聲昭示著她已經(jīng)睡著了。睡在外屋的白小福也沒什么動靜。好靜啊，
可和在仙牢里的靜不一樣。那里聽不到呼吸聲，聽不到村里的蟲叫。陳長安，對不起，
我拒絕不了他們。因為我喜歡他們，就像喜歡你一樣。我保證這次和他們去，
下次一定和你去。想到這，終于覺得有了些困意。誰料剛一閉上眼，
一條腿便重重地壓在了我身上，隨即一只手也鎖上了我的喉。旁邊依舊是均勻的呼吸聲，
只是我們二人睡的有些不太均勻了。5第二天一早，我被蘇暖搖醒。她直直地看著我，
感覺汗毛豎起來了是怎么回事？「起床泡藥浴。」藥?。课矣行┌l(fā)懵。沒等我思考，
她便火急火燎地伸手要扒我的衣服。我看著她扒到只剩一件里衣時停了下來，
彎腰抗起我便向屋外走去。直到被放進一口大缸里，我才看清這藥浴。院子里，
大缸四周堆了許多柴火。缸里的液體看起來像難喝的藥。不過，暖暖的，很舒服。
蘇暖擺弄了一下柴火，便進屋拿了個籃子。里面的東西我只認識一個紅棗。
因為陳長安給我?guī)н^兩塊紅棗糕，我記的很甜。蘇暖注意到了我的視線，
從籃子里拿了顆紅棗遞給我?！竵恚瑥堊?，啊——」我愣愣地含下了這顆紅棗。「好了，
不能再吃了啊，這個是拿來給你泡藥浴的?！拐f著蘇暖便將一籃子的食材倒進了缸里。
「小福去狩獵了，大概中午才回來，我先給你煮碗粥吧?！埂概秾α?，
我們明天就出發(fā)去長安，只不過我和小福呢也沒啥錢，你看起來也肯定是個窮光蛋，所以啊，
我們一路過去就得掙些盤纏。」聽不懂，但感覺應該不是啥難事，便乖乖地點了個頭。
蘇暖放心的去煮粥了，但為什么她的粥是黑色的？？搞不懂，但感覺應該不是在害我，
便認真地喝完了。6夜里一只千紙鶴無聲地飛至窗前，兩人看完了紙上的信。第二天一早，
我們收拾好便出發(fā)了。出發(fā)前我才知道我們得步行過去，因為暫時沒錢。
還不能隨意使用仙術和魔力，說是會造成什么什么生態(tài)不平衡。其實我知道，
就是怕我泄露了氣息會引來昆侖山上的仙族抓我回去。一想到他們要陪我吃苦，
就覺得鼻子酸酸的?！赴パ?，沒事兒，本來我倆就是下山歷練的，這點路算什么，
況且路上還有不少好風景，你不想看看嗎？」蘇暖看出了我的別扭?！妇褪蔷褪?，
既然要結伴而行，就是要同甘共苦的?！褂谑莾扇思苤冶谋奶爻霭l(fā)了。7行至夜里，
我們在叢林里穿梭，隨便找了些野果充饑。忽然一道白光沖入我的眼眸。沒等我反應，
一道身影擋在我的面前。定睛一看，是蘇暖。她替我攔了劍，
只是那把劍還是傷到了她的腹部?！概?！」無垢仙人站在百米之外，迅速召回了長劍，
慌忙走近查看蘇暖的傷勢?！笌熃?！師姐你沒事吧？」白小福在前面探路，
一轉頭便見我抱著蘇暖跪坐在地。此時我看著蘇暖的瞳孔逐漸渙散，心里竟有些慌，
我似乎快失去她了?！给B鳥，你救救師姐吧，我求你救救師姐！」
白小福突然晃動起我的肩膀，臉上已經(jīng)掛滿了鼻涕和淚。救？怎么救？看著我茫然的眼神，
無垢仙人直接用劍劃破了我的手腕。用仙術將我的血緩緩注入蘇暖的體內。我想起來了，
在仙牢時每隔一段時間就會有長老來取我的血。原來是用來救人嗎？那聽起來還不錯。
回頭我多取點血給陳長安，這樣他就能快點恢復了。過了一會兒，
我感受到蘇暖的體溫漸漸回暖。她的睫毛微微顫動著，她快醒了?！杆龖摏]事了?！?/p>
無垢仙人輕輕撫摸著蘇暖的頭發(fā)，長嘆了一口氣。我已經(jīng)從他身上感受不到什么殺意了。
「你們三個跟我回去吧?！埂肝铱梢圆粴⒛?，但你傷我門人眾多，還殺了我的弟子，
必須要得到懲罰?！篃o垢仙人邊說邊打算背起蘇暖?？赏蝗灰宦暱人?，蘇暖醒了?！覆唬?/p>
不行，我得帶著她去長安?！埂笌煾福蛶蛶屯絻喊?，鳥鳥真的不是什么魔女，
她不會闖禍的，徒兒愿以性命擔保！」蘇暖一口氣說了好多話，隨后便瘋狂咳嗽起來。
「蘇暖！你這么年輕就開始犯糊涂了嗎？她是救過你很多次沒錯，
但你要知道她關系著這天下的安危，豈能容你胡鬧！」我救過她很多次？
難道指的是我的血嗎？哎，這么容易受傷也不是個事兒??！可聽剛剛的對話，
又覺得哪里不太對。等等，我殺人了？！「我殺誰了？」我的開口打斷了他們的爭吵。
蘇暖一臉擔憂地看著我。無垢仙人瞪了我一眼隨后氣憤地轉過身去?！肝覛⒄l了？」良久，
白小福發(fā)出蚊蠅般的聲音?！搁L安師兄。。。。。?！?我被無垢仙人帶回了仙牢。
為了防止我再次出逃，他們將我釘在了十字架上，還派了一名長老看守我。
大概是過去的十八年里我都很安靜，所以他們對我有所松懈。可現(xiàn)在不一樣了，
我大概永遠出不去了。其實也好，去不了長安，但這里就有長安。看著熟悉的仙牢，
不知不覺想起剛剛遇到陳長安的那天。他身著白衣，腰上掛了把佩劍，
整個人看起來冷冰冰的。一轉頭，他注意到角落里的我，眉毛不自覺皺起。
又是一個和之前的看守者一樣的人，我當時內心想著。看著他慢慢走近，我的喉頭莫名干澀，
他會怎樣對我？「餓了吧，給你。」一個白花花的饅頭出現(xiàn)在我眼前。
那時我才知道原來饅頭是白色的，是蓬松的。后來相處久了，我才發(fā)覺他才不是什么冰塊。
而是妥妥的話癆，總說一些我聽不懂的話。有次他拉著我聊了整整三個時辰。
那次他對我說的話比以往十六年里別人對我說的話都要多。他說蘇師妹總偷懶不練功，
還讓他來背鍋，導致每次都要被師父罵。他還說后山的天仙池旁有一窩新生的貓崽子，
他偷偷養(yǎng)在了師父廢棄的煉丹爐里。簡直就是「上至天文，下至地理」，他通通說了個遍。
也沒管我聽不聽的懂，也不在意自己嗓子干不干。聽著他的敘述，我好像也經(jīng)歷過了。
「你知道嗎？原本你也可以擁有這種生活的?！龟愰L安話頭一轉，點到了我。
我不明白他說的是什么意思，只是盯著他發(fā)愣。從記事起我就一直在待在這兒，
十六年以來前前后后換了好幾個看守者。平常他們不會搭理我，
也不會像陳長安這樣給我?guī)С缘?。這樣的生活，我沒有不滿，也沒有什么開心，像是天生的。
但不知道為什么，聽了他的話，我的胸悶悶的，眼底也莫名泛起些許漣漪。
原來我才是那個另類。一直覺得再正常不過的生活和外面對比原來差別這么大。那一刻，
我隱隱有了出去的沖動。9被釘了一晚后，無垢仙人又來抽走了我一些血。
就在我以為仙牢又將重歸寂靜時，注意到角落里有兩道狗狗祟祟的影子在慢慢蠕動。
守在門口的長老似乎也覺察到了。眼睛一瞥，蘇暖和白小福摔了出來?！负?！
你們兩個跑到這仙牢里來干嘛？」長老吹胡子瞪眼地看著地上二人。兩人火速站起，
偷偷摸摸地從身后掏出一個酒壺來，在長老面前殷勤地晃了晃?！赴パ剑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