吳漠迅速撥通了姑父的電話，簡短而焦急地說：“姑父，我是吳漠，聶魚路這里發(fā)生了交通事故，需要您來處理一下?！薄拔揖蛠?，你小子怎么這么不小心啊?！惫酶负苁顷P(guān)切。
賣菜的老婦眼神憂郁，眼眶中閃爍著淚光，卻只是默默承受著，真是個老實人。
不禁讓人感嘆，善良的人往往容易被欺凌，這似乎成了不變的世態(tài)炎涼。
這讓吳漠想起社區(qū)主任洛南光給他講的一個乞丐的事來，有一個要飯的老乞婆到他們社區(qū)一戶人家討錢，女主人好心給了那老乞婆一元錢，因那戶人家剛裝修過，看起來比較豪華，那老乞婆就嫌錢少，要求再給一點，女主人不肯，并破口大罵，結(jié)果惹怒了老乞婆，也還了嘴，說她雖是討飯的，但也是人，不是別人想罵就罵的，她家的房子比那女主人家的還要大，比她還有錢，叫她不要看不起要飯的，職業(yè)不分貴賤，討飯也是一種職業(yè)，還一定要那女主人道歉，結(jié)果把事情鬧大了，最后由社區(qū)出面讓那女主人道歉了事。這事的直接后果是現(xiàn)在的人，特別是他們社區(qū)的人，碰到乞丐討錢都不給了，而且是堅決地不給，因為現(xiàn)在的乞丐太有錢。
吳漠擔(dān)心那老乞婆的行徑若被其他乞丐知曉，定會遭到嚴懲。她雖一時得意，卻未曾料到已斷了其他乞丐的生計。
吳漠琢磨著，如果這位老婦能有那老乞婆的魄力，那風(fēng)騷女子定不會占到便宜。
一輛治安車開過來停了下來，人們指指點點地紛紛自動讓開，笑容洋溢在人們的臉上，又有好戲看了。
姑父看了吳漠一眼，象征性地敬了個禮，裝作不認識：“是不是你報的警，怎么回事？”
吳漠笑道：“不關(guān)我的事，是她們的事，同志你秉公辦理就是了?！?/p>
那潑婦立刻換上一副笑臉，說道：“同志，你來得正好，可得秉公處理啊。”
吳漠姑父皺了皺眉頭，根據(jù)現(xiàn)場情況，對那位女士說：“根據(jù)責(zé)任認定，您需要承擔(dān)全部責(zé)任。請您賠償受損蔬菜的費用，并且由于您的車輛刮傷了對方的三輪車，您還需要支付相應(yīng)的油漆修復(fù)費用。這些賠償事宜我們可以通過調(diào)解來解決?！?/p>
那賣菜老婦眼淚已流了出來，她想不到會有如此結(jié)果吧，滿嘴都是感激的話：“謝謝同志，還是黨好啊……”
“什么，要我賠她的，有沒有搞錯?！蹦秋L(fēng)騷女不肯了：“等一下吧，等下我老公來了再說?！?/p>
“你老公，”吳漠姑父懶洋洋道：“是何方神圣？駕照看一下。”
“你還想不想干了，我老公給你們大隊長打個電話就有你受得了?！迸撕艿靡?，她的后臺很硬。
吳漠和小丁肚子都笑痛了，看著邊上人詫異的樣子，忙收斂了一些。
吳漠姑父微笑著，看來他也很感興趣，不知待會兒來的會是什么人。
吳漠姑父這人，只要掌握原則問題，小事其實挺會賣人情的。
“先把駕照拿出來?！眳悄酶刚f得很兇厲，他變臉其實也是很快的。
人還是怕兇的，吳漠姑父一變臉，那女人就乖乖地把從包中把駕照拿了出來。
“不是本地的?！眳悄酶该榱艘谎?，隨手遞給了跟車的協(xié)管。
“好了，好了，都散去，不要在這妨礙交通?！备嚨膮f(xié)管接過駕照將人群驅(qū)散，有些人遠遠地還在看著。
一輛黑色本田車開來停了下來，車號是兩位數(shù)的。
車上的男人下來時，吳漠姑父愕了一下，忙迎了過去：“顧市長啊，有事嗎？”
那女人一臉喜色，卻得意洋洋地沒說話，那顧市長陰晴不定道：“牧指導(dǎo)員啊，忙啊。”
“沒什么，剛好路過這里，處理一點小事。你有事嗎？”
“沒，我看見你，順便停下來看看。沒事，沒事，我先走了，你忙吧。”
望著顧市長的車遠去，那女人的神色瞬間黯淡下來。
吳漠姑父瞅了那女人一眼：“這個是你老公？”
“不是?！蹦桥苏f得很堅決：“多少錢，我賠?！?/p>
她的態(tài)度來了個大轉(zhuǎn)彎。
吳漠姑父輕蔑一瞥，徑直走到老婦面前：“這些菜，值幾多？”
“九十八斤，一塊錢一斤批來的，一共九十八塊錢?！崩蠇D挺誠實的，連批發(fā)價都說出來了。
“零售價，幾多一斤？”
“今天還不知道，一般是一塊七，賣得好的話是兩塊?！?/p>
“好，便按百斤計，兩元一斤，賠償二百?！眳悄酶咐淅湔f道。
“什么，這么多？”那女人又嚷嚷著。
這時那女人的手機響起，她接了一通電話，態(tài)度又變了：“兩百就兩百，有什么了不起，不就兩百嗎?！?/p>
“還有三輪車的油漆，算十塊錢吧?！眳悄酶高B十塊錢也要給老婦爭。
吳漠看出了點端倪，對姑父道：“同志，方才此婦辱罵良久，理應(yīng)追加精神賠償?！?/p>
吳漠姑父問那老婦道：“她剛才罵了你很久？”
老婦點了點頭，也不說話。
“算了，這點小事，一口價，五百?！眳悄酶感U像生意人的，漫天要價。
那女人也不吱聲，從包中拿了五張百元幣出來，往吳漠姑父手中一遞，吳漠姑父數(shù)了數(shù)，遞給了老婦。
“我可以走了吧？”那女人如釋重負。
“走吧，下次開車小心點，沒撞到人算你運氣啦?！眳悄酶笓]了揮手：“小王，駕照登記一下還給她”。
“好的，我到車上拿筆?！毙⊥跬囎哌^。吳漠姑父好像想起了什么，也跟了過去。
那女人拿起駕照，塞進坤包，臨上車前狠狠地瞪了我一眼。
吳漠哈哈大笑：“再見。”
對吳漠姑父的處理那老婦自是感激得很，臨去時還對吳漠笑了笑，吳漠能從她的笑容中讀出感激之情。
“小子，東西丟了就走，也太不尊重長輩了吧。”姑父點燃了一根煙。
“哪敢啊，誰叫你不在家?！眳悄q解道。
“好了，今晚到我家吃飯吧?！?/p>
“好啊?！边@時胡闐與小丁走了過來。
“是我同事?！眳悄榻B道。
“哦，”姑父看著胡闐手中的DV攝像機：“你都拍下來了？”
“是啊，”胡闐興奮道：“這么精彩的節(jié)目拿到電視臺肯定得獎?！?/p>
“這帶子最好不要讓別人知道。小漠，晚飯來我家吃，記得把帶子帶上?！眳悄酶傅纳裆燥@不自然。
“姑父，你認不認識一個叫孫朝霞的人。”吳漠想好了腹稿不失時機地問道。
“認識，有什么事嗎？”
“是這樣的，我同事小丁很中意她，想打聽一下?！弊鳛榕笥?，小丁就是這樣被賣的。
吳漠姑父仔細看了看小?。骸八懔税?，那冰美人，說句泄氣話，你不會成功的。記得晚上來?！惫酶干狭司?。
吳漠滿心激動，姑父肯定認識孫朝霞，今晚我得找個機會探探他的口風(fēng)，說不定能有不小的收獲。
突然屁股一痛，小丁滿臉通紅地盯著吳漠看：“老吳，你不要破壞我的家庭好不好?！?/p>
胡闐顯然不知道怎么回事：“你們在說什么？”
吳漠拍了拍小丁的肩膀：“沒事，我們走吧?！笨磥硇《≌媸莻€守口如瓶的人，居然沒跟胡闐透露半點關(guān)于吳漠的事情，真是個好兄弟！
“1727，違章停車，快開走。”是警車喇叭里傳來的吳漠姑父的聲音。
“你姑父真有意思。”胡闐把DV攝像機放回了攝像包。
“得了，晚上我到姑父家吃飯，把帶子給我吧？”這帶子肯定有問題的。
姑媽燒得一手好菜，餐桌上以蔬菜為主。
在姑父的熱情勸酒下，兩瓶五糧液很快就見了底。
“小漠，把帶子放一下。”姑父終于切入了正題。
吳漠從包里拿出了一張光盤：“我都刻錄好了，刻了兩張，不多吧?！?/p>
姑父接了過來：“你動作倒挺快的，你看了吧，看出什么來了。”
“那個顧市長應(yīng)該是副市長顧錠吧？我總覺得和電視上那個顧市長不像?！?/p>
“是的，他分管治安檢法這塊?！?/p>
畫面放到那女人看顧錠下車的表情時，姑父按了一下手中遙控器的暫停鍵：“精彩的應(yīng)該是在這里?！?/p>
畫面繼續(xù)放，胡闐把鏡頭拉近了，那女人臉上的細微變化卻不是白粉所能遮掩的。
姑父曖昧地笑著：“怎么樣，看出什么來了？”
“你是說這女人就是顧錠的老婆？”吳漠有點詫異，姑父也真是的，明知是領(lǐng)導(dǎo)的老婆還敲了她一筆。
“不是，他老婆我見過，雖然年紀稍大，但氣質(zhì)出眾?！惫酶刚f道。
“是徐娘半老，風(fēng)韻猶存吧。”吳漠調(diào)侃道：“那顧究竟是她什么人？反正他們肯定認識?！?/p>
“二奶，”姑父笑道：“她后來接的電話肯定是顧錠打的，我在他接電話的時候撥了顧錠的手機，是忙音，定是顧錠跟她說了什么，才那么聽話?！?/p>
“不會吧，”吳漠非常難以想象：“顧錠的品位怎么這么差，他好歹是個副市長啊?！?/p>
“情人眼里出西施，各有所好嘛?！眳悄酶感Φ煤喜粩n嘴：“我們局長眼看就要退居二線了，我熬了這么多年，好歹也是個正局級，也該輪到我了吧?！?/p>
“真的，那你不就是我們這些親戚中最大的官了?！?/p>
“不是，最大的官是你爸爸，你爸爸手頭上的那幾個人才是重量級的?！?/p>
“什么重量級人物啊，要是真有那么大能量，你還不早就升上去了？”
“話不是這樣說，你爸爸不喜歡求人，我也是不喜歡求人的，上面真要沒人，以你爸爸的性格能做生意嗎？還有，在我們這里做過官的人，即使高升了也不愿意到別的地方去，為什么？”
“這里的油水可不少啊。”
“因此，我就穩(wěn)穩(wěn)地坐在了這個位置上?！?/p>
“三年清知府，十萬雪花銀是真的了，那為什么書上還說有的清官兩袖清風(fēng)？”
“盡信書不如無書，書上的東西能信嗎？你也應(yīng)知道什么人的東西好收，什么人的東西不好收的道理。你收了東西就要盡心為人辦事，辦好了，他還會真心實意地感謝你，這只是一個尺度掌握的問題，掌握不好你就完了，那些倒臺的哪個不是倒在錢和女人身上的。”
“這倒是的，水至清則無魚，姑父，你收了多少？”
“小子，我雖自詡為兩袖清風(fēng)，但在你父親那里我持有股份，錢財于我并非難事。然而，有時仍需收受，非我所愿，卻也無可奈何?！眳悄酶敢荒槦o奈。
“小漠，光盤留下，我明天要去拜訪一下顧副市長，他對我早有意見，背后還整我材料，不要小看他，他省里有人的，這回倒要看看他是護著我還是整我?！?/p>
吳漠姑父笑得很開心，一副志在必得的樣子：“吳漠料那顧副市長恐將不保，身邊有這樣的女子，豈能長久安穩(wěn)？”
“那就恭喜姑父了，要不要叫我爸爸給你打關(guān)節(jié)？”
“不用，我有我的路，你爸爸有你爸爸的路，真的不到萬不得已，還是不要動的好，人情債是要還的，自己親戚也不例外?！?/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