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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6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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2013年1月15日,好日子,宜嫁娶。

京城霍氏家主霍韞年與溫氏次女洛梨在霍氏祖宅舉行大婚。

就在前一晚,晚餐后,腿傷痊愈的溫洛梨失蹤了。

時間不久,溫洛梨走不遠(yuǎn),霍韞年立刻派人去搜尋。

他望著遠(yuǎn)方漸黑的天色,茫然無措地站在家門口,眼眶通紅,身體都在發(fā)抖,阿梨是不是不要他了?

直到管理花卉的女仆匆忙趕來,她告訴霍韞年:“夫人去了后山的玫瑰花田?!?/p>

霍韞年的心終于稍微安定下來。

他飛快朝后山跑去。

溫洛梨非常喜歡玫瑰花,霍韞年為了討阿梨歡心,就花費(fèi)重金在霍宅后山移植了成片的玫瑰花田。

天色昏晚,四方天幕垂墜,玫瑰暗紫在風(fēng)中輕輕搖曳著身姿。

溫洛梨漫步在小路上,嗅聞著陣陣幽香,舒展開雙手,感受著久違的自由爛漫。

淚水模糊了雙眼,溫洛梨多想一直往前走,走到天地盡頭,將家族責(zé)任和一切愛恨都拋諸腦后。

溫洛梨聽到霍韞年夾雜著哭聲的呼喊,她停下了腳步。

溫洛梨看著霍韞年跌跌撞撞奔向自己,因太過著急還摔了兩跤,下巴處還沾上了些許泥土。

霍韞年緊緊抱住阿梨,一句話也不說,只是嗚咽哭泣。

溫洛梨感覺自己快要窒息了。

這么害怕嗎?

溫洛梨抬起了手卻又落下了,她長嘆一聲,“我沒想離開,你別怕?!?/p>

“阿梨,你可不可以答應(yīng)我,永遠(yuǎn)都不離開我?”

霍韞年握住阿梨的雙手不肯放下,眼神執(zhí)著。

溫洛梨用了另外一種方式回答:“我們結(jié)婚證都有了,明天婚禮后,我想走也走不成了。”

她不是自愿留下的,至少現(xiàn)在還不是。

但霍韞年心滿意足了,來日方長,只要阿梨一直在身旁就好。

霍韞年牢牢牽著溫洛梨往回走,他問阿梨為什么突然來這里。

溫洛梨沉默不言。

霍韞年并不知道,溫洛梨喜愛玫瑰花,既是家族傳承,也是因為她的大學(xué)處處種滿了玫瑰花,玫瑰花陪伴了她自由自在的兩年。

2013年1月14日,今日,是沈慕寧二十歲生日。

沈慕寧死在二十歲前夕。

霍韞年見阿梨不愿回答也不再追問,柔聲說:“我們大婚后,我每天都陪你來?!?/p>

溫洛梨突然停住腳步,向霍韞年索要手機(jī),“我想和我哥哥打個電話。”

霍韞年將手機(jī)交給了阿梨,心中惴惴不安。

電話接通了。

雙方都遲疑了一會兒,至親兄妹竟會如此生疏。

溫洛梨再次問道:“哥哥,一切都只是因為母親的授意嗎?”

哥哥的話冷漠殘忍:“身為溫家的女兒,背棄家族,毫無擔(dān)當(dāng),看著那人死,打斷你的腿,都是母親的授意,也是家族給你的懲罰。”

哥哥和姐姐的回答一樣。

溫洛梨的心徹底死了。

“哥哥,”溫洛梨竭力不讓哭聲溢出,“這是我最后一次喊你哥哥。他是確實該死,但是不應(yīng)該死在我眼前,更不能死在我的親哥哥的手上,我接受不了?!?/p>

溫洛梨一字一頓道:“哥哥,我不恨你,但我這輩子都不會原諒你,我再也不會和你說一句話?!?/p>

說完溫洛梨就把電話掛了。

溫洛梨逃走那日從姐姐手里拿的手機(jī)和證件,其實都是溫洛鞅從父親的書房偷的,他因此受了一頓家法。

溫洛鞅也曾以兄長之名替她上霍家退婚。

而這些,溫洛梨都不知道。

直到溫洛鞅離去溫洛鞅才知曉一切,只可惜都來不及了。

溫洛梨擦了眼角的淚水,看了霍韞年一眼,“你手機(jī)歸我了。"

那晚,這對準(zhǔn)新人躺在床上,十指相握。

霍韞年激動了一整晚沒有睡,溫洛梨則是失眠了一整晚。

沈慕寧是該死,但是如果沈慕寧的死是霍韞年所為,溫洛梨是絕對無法接受在沈慕寧死后嫁給霍韞年的,這太殘忍了,即使知道那些不堪的真相,即使霍韞年救了她的弟弟。

她不是圣人,她不只是溫家女,不只是姐姐,不只是柒月的摯友,也還是自己。

她從來不是心甘情愿嫁給霍韞年的,她是被逼的。

母親確實有殺沈慕寧的理由,哥哥姐姐都否認(rèn)了,當(dāng)面殺是母親要她也嘗嘗失去摯愛的滋味,被打斷腿是因為私奔地懲罰,一切都說的通了。

阿梨相信了家人的話,她只能相信,不相信她會死的。

她真的會死的。

她不能接受失去愛人后嫁給殺死愛人的人。

很多年后,京城還是有人會談?wù)撈鸹繇y年與溫洛梨的那場世紀(jì)婚禮,奢華豪橫的程度也只有鳳家少主的那場堪堪比肩。

不少世家子弟都驚嘆霍韞年竟然會用一半家產(chǎn)迎娶心上人,卻再無一人敢似他。

除了一人。

整個京城有頭有臉的人物都來參加了,政界高官,商業(yè)大亨,藝界名流,著名學(xué)者教授等等。

溫洛梨一出場便吸引了所有人的目光,盛世容顏,只一眼便再無法忘記,婚紗巧奪天工,珍珠寶石皇冠耀眼奪目,更加襯托出新娘的高貴非凡。

溫洛梨挽著溫父,一步步朝新郎霍韞年走去。

這還是逃走后,溫洛梨第一次見到父親。

溫父將溫洛梨交到了霍韞年手上,和父親手分開的那一刻,阿梨輕輕說了一句:“父親,我永不原諒你?!?/p>

溫父身體一僵。

溫洛梨看著轉(zhuǎn)身離去的父親,父親的脊梁已經(jīng)不似從前挺拔,兩鬢也多了許多白發(fā),她的心中頓時泛起一陣酸楚。

她理解父親作為家族守護(hù)人的無可奈何,卻無法原諒父親為了利益出賣女兒。

婚禮繼續(xù)進(jìn)行。

新郎新娘進(jìn)行宣誓。

主持人問道:“新郎,你是否愿意和溫洛梨小姐結(jié)為夫妻,發(fā)誓一生一世、永不離棄嗎?”

霍韞年毫不猶疑答道:“我愿意?!?/p>

輪到新娘了。

“新娘,你是否愿意和霍韞年先生結(jié)為夫妻,發(fā)誓一生一世、永不離棄嗎?”

溫洛梨并未立刻回答,她的視線越過霍韞年,看向家人和族人們。

她可以拒絕嗎?

她能夠反悔嗎?

她不可以再讓家族成為笑話,淪為眾矢之的。

溫洛梨抬眸看向霍韞年,她聽到自己說出了三個字“我愿意”。

溫洛梨聽到靈魂深處的另外一個自己在拼命吶喊,在瘋狂拍打那扇被自己親手封閉的門,可漸漸地卻一點(diǎn)點(diǎn)歸于死寂。

一生一世、永不離棄。

多美好的八個字。

真是諷刺。

新郎新娘互換戒指,互相親吻。

這是霍韞年的初吻,他極其虔誠地親吻著自己好不容易才娶到的新娘。

唇齒相依,命運(yùn)糾纏。

溫洛梨注意到今天裴世阡坐在了溫家主桌上。

溫洛梨盯著姐姐和裴世阡十指相握的手,竟生出漫天的恨意。

憑什么她的婚事要被家族用來換取一筆不可拒絕的滔天財富,姐姐卻可以單憑心意嫁給一個無法給家族助力的人呢?

客人們紛紛上前祝賀,“恭祝霍先生和溫小姐白頭偕老、早生貴子?!?/p>

溫洛梨覺得這句祝賀詞說錯了,應(yīng)該是“恭祝我們白頭偕老、永失所愛。”

白頭偕老,也永失所愛。

太殘忍了。

門口處突然傳來一陣騷動,原來是一個溫文爾雅的男子姍姍來遲。

溫洛梨認(rèn)出了男子,鳳云衍,僅次于京城霍氏的鳳氏集萬千寵愛的少主,出了名的謙謙君子,容貌清雋,氣質(zhì)脫俗。

溫洛梨還知道,鳳云衍喜歡自己的姐姐溫洛靈。

霍韞年突然拉著妻子的手朝著遲到的鳳云衍跑過去。

霍韞年竟然與鳳云衍緊緊擁抱到了一起。

一時間,大廳內(nèi)眾人都吃驚不已,原來霍氏家主和鳳氏未來家主關(guān)系這么好。

霍韞年立刻介紹妻子和摯友彼此認(rèn)識。

溫洛梨也驚到了,她沒想到鳳云衍會和霍韞年交好。

更有意思了。

溫洛梨低頭向鳳云衍道謝道:“鳳先生,多謝那日您及時送幼弟去醫(yī)院?!?/p>

鳳云衍的笑容令人舒適,“不客氣,這本來就是我應(yīng)該做的?!?/p>

鳳云衍似乎心不在焉,他的眼神越過了站在前方的新人,望向遠(yuǎn)處。

溫洛梨回頭看了一眼,原來鳳云衍是在看向自己的姐姐,裴世阡正摟著姐姐,姿態(tài)親密。

太有趣了。

溫洛梨輕笑出聲,望了一臉狐疑的霍韞年一眼,然后朝著鳳云衍不解道:“我很好奇,鳳先生這樣的人怎么會和我丈夫成了摯友?”

霍韞年只聽到了“丈夫”兩個字,嘴角忍不住上揚(yáng)壓都壓不下。

鳳云衍看了摯友一眼,一時間不太明白溫洛梨的話,“我不太明白你的話?!?/p>

溫洛梨走上前一步,壓低聲音道:“我姐姐和裴世阡好事將近,鳳先生就甘心嗎?”

鳳云衍聞言不禁苦笑,難掩眼中落寞,將杯中酒一飲而盡,“阿靈和他兩情相悅,我有什么資格不甘心?”

溫洛梨搖了搖頭:鳳先生有所不知,家中一直不滿意裴的家世,京城鳳氏僅次于霍氏,無人不知,而且你還和霍氏家主也就是溫家小女婿關(guān)系匪淺?!?/p>

“鳳先生可以直接登門拜訪,家父和族人應(yīng)該都挺喜歡你的,至于結(jié)果如何,就要看鳳先生您的誠意了,畢竟溫裴兩家的婚事已經(jīng)定了。”

“鳳先生可以學(xué)習(xí)您的摯友,他用一半家產(chǎn)作為聘禮,你不如一試,就看你舍不舍得了?!?/p>

“當(dāng)然,鳳先生您是光明磊落的君子,應(yīng)該是不會仿效的我的丈夫?!?/p>

霍韞年全程聽下來,自然明白阿梨是在諷刺自己不擇手段強(qiáng)娶她,他不覺得自己做錯了什么。而且阿梨一直稱呼他為丈夫,他心里樂開了花。

霍韞年看出了摯友對阿梨的話動心了,摯友的眼中盡是掙扎,他清楚摯友對溫洛靈的感情,摯友一定會聽取阿梨的建議的。

要是岳父答應(yīng)了,那只能說明裴世阡自己沒有能力,留不住愛人。

鳳云衍心中確實是天人交戰(zhàn)。

他陷入回憶,幼時相識,初中心動卻戛然而止,十八歲對大學(xué)辯論賽上大殺四方的阿靈一眼深愛,表白被拒后遠(yuǎn)遠(yuǎn)守護(hù)阿靈五年,聽聞溫家出事匆忙回國恰好遇上阿靈弟弟出車禍,滿身鮮血陪著阿靈在搶救室外守了一夜。

他深愛阿靈,也確信這輩子不會再這么愛一個人了,他知道阿靈愛裴世阡,所以從未有過和摯友一樣以家世相逼的念頭。

可聽完溫洛梨的話,鳳云衍第一次動了惡念,而惡念一旦動了便再也無法壓下去了。

鳳云衍又看向遠(yuǎn)處,恰好與裴世阡對視,他讀懂了他眼中的得意。

他又看向旁邊溫柔美好的女子,終于下定決心。

溫洛梨一點(diǎn)都不內(nèi)疚,她只是給了鳳云衍提了一個建議,至于結(jié)果如何,要看父母和族人們的選擇。

家中要是答應(yīng)了,姐姐會和她一樣為了家族妥協(xié),家族又做成了一筆好買賣。

家中要是拒絕了,那她就會成為最可悲的笑話,原來可以做自己遵循本心、可以不用出賣子女婚姻換取利益。

當(dāng)婚禮結(jié)束,客人散去,婚房內(nèi),新人迎來他們的新婚夜。

溫洛梨已經(jīng)褪下滿身華麗的枷鎖,只身著一條吊帶白色睡裙,側(cè)身躺著。

霍韞年走了進(jìn)來,他的激動心情可見一斑。

霍韞年輕聲上床,從背后摟住愛妻,啞著聲問道:“阿梨,可以嗎?”


更新時間:2025-05-19 11:49:43