消毒水味道突然變得刺鼻。林小滿握著聽診器的手微微發(fā)抖,
不銹鋼床欄倒映出她發(fā)白的嘴唇。監(jiān)護儀發(fā)出規(guī)律的滴答聲,
但躺在急診床上的小男孩胸腔里正傳出詭異的咕嚕聲,像是有人往他肺葉里塞了團濕棉花。
"血氧飽和度85%,還在下降!"護士的聲音像隔了層毛玻璃。
她剛要伸手掀開男孩的病號服,瞳孔突然收縮。蒼白的皮膚下有什么東西在游走,
細長的黑影順著肋骨的弧度蜿蜒,像是活過來的血管。
這不是她第一次看見這種東西——十歲那年發(fā)高燒,她見過外婆脖子后面盤踞的青色霧氣。
"讓開!"清冷的男聲在背后炸響,混著雪松香氣的風掠過耳際。林小滿踉蹌著后退,
撞翻的輸液架砸在地上發(fā)出巨響。來人黑色風衣下擺翻卷如鴉羽,修長手指按在男孩眉心,
指尖泛著玉質冷光。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尖銳的蜂鳴。黑影在皮下瘋狂扭動,
男孩喉嚨里發(fā)出非人的咯咯聲。穿風衣的男人冷笑,
腕間銀鏈墜著的銅錢叮當作響:"拘魂索都敢碰,當真是活膩了。""你在干什么!
"林小滿撲過去扯他胳膊,卻摸到毛茸茸的觸感。男人轉頭,
急診室頂燈在他臉上投下詭異的陰影——那雙上挑的鳳眼里流轉著琥珀色光暈。
護士們僵在原地,仿佛被按了暫停鍵。
林小滿聽見自己牙齒打顫的聲音:"你、你不是人類...""現在才看出來?
"男人甩開她的手,從懷里掏出個描金漆盒。掀開的瞬間,
濃郁的藥香裹著冰雪氣息充盈整個急診室。他蘸了點朱砂點在男孩額頭,
血珠竟像活過來似的滲入皮膚。黑影發(fā)出嬰兒般的尖嘯,男孩突然弓起身子。
林小滿下意識要去按他,卻被男人拽住后領:"找死嗎?這是陰山教的噬心蠱!
"他指尖擦過她耳垂,灼痛感讓她驚叫出聲。"林家丫頭,你外婆沒教過你怎么開天眼?
"男人說話時,尖牙在唇間若隱若現。他扯開襯衫領口,鎖骨下方露出火紅的狐首刺青,
九條尾巴盤踞心口。監(jiān)護儀的警報聲戛然而止。黑影縮成核桃大小,被男人用銅錢拍進漆盒。
林小滿腿一軟跌坐在搶救車旁,
看見男孩胸口浮現出蛛網狀的青紫痕跡——和當年外婆脖子上的一模一樣。"我叫胡三爺。
"男人蹲下來與她平視,琥珀瞳孔縮成細線,"你外婆的掌堂教主?,F在她走了,
該你接堂口了。"消毒水味道里混進若有若無的檀香。林小滿盯著他風衣領口露出的刺青,
突然想起小時候總在供桌下看到的紅毛小狐貍。那家伙最愛偷吃她的桂花糕,
被外婆拿煙袋鍋追著滿院子跑。"我不信這些。"她撐著墻站起來,白大褂下擺還在發(fā)抖,
"現在是二十一世紀,醫(yī)院有完善的急救流程..."胡三爺突然伸手捏住她下巴。
他指尖冰涼,呼出的氣息卻是燙的:"看見噬心蠱還能站在這說胡話,
林桂枝的外孫女就這點出息?"漆盒在他掌心轉了個圈,"知道剛才那東西吃什么長大的嗎?
往產婦胎盤里種蠱,吸夠九十九個先天元氣就能化形。"監(jiān)護儀突然發(fā)出刺耳警報。
林小滿轉頭看見男孩的心電圖變成直線,搶救燈在胡三爺臉上投下血紅的光斑。
男人嘖了一聲,扯開襯衫露出整片刺青。九尾狐眼珠突然泛起金光,
藥香混著血腥氣撲面而來。"借你點血。"他咬破指尖按在林小滿眉心。
劇痛像是有人掀開她的天靈蓋往里灌冰水,
再睜眼時整個世界都蒙著層青色霧氣——搶救室墻角蜷縮著個穿紅肚兜的嬰靈,
正抱著男孩的腳啃食。胡三爺的尾巴從風衣下擺探出來,
蓬松的赤毛拂過她手背:"給你兩個選擇。要么看著我吞了這小鬼,
要么..."他指尖亮起狐火,"請仙家上身。"林小滿看著病床上臉色發(fā)青的男孩。
上周他還在門診沖自己笑,偷偷往她白大褂口袋里塞水果糖。
消毒水混著供香味熏得她太陽穴突突直跳,掌心的聽診器硌得生疼。檀香味突然濃得嗆人。
胡三爺的尾巴卷住她手腕,銅錢貼著皮膚冷得像塊冰:"林桂枝的煙袋桿就埋在老槐樹下,
當年她...""要怎么做?"林小滿打斷他。男孩的心跳停止已經四分鐘了,
她扯開搶救車抽屜抓出腎上腺素,"先說好,要是救不活..."赤色狐火突然竄上屋頂。
胡三爺咬破舌尖把血抹在她眼皮上,世界瞬間清晰得可怕。
她看見無數金線從男人心口刺青里伸出來,纏住自己不停發(fā)抖的手指。"念請神訣。
"他尾巴尖掃過搶救記錄單,墨跡未干的字跡突然浮到空中,"我數三聲。
一、二..."林小滿喉嚨發(fā)緊。外婆跳神時的鼓點突然在記憶里炸響,
混著童年夏夜的蟬鳴。她抓住那根毛茸茸的尾巴,
聽見自己嘶啞的聲音:"有請胡三太爺速臨凡——"狐火轟然暴漲。
檀香混著血腥氣灌進鼻腔,她感覺有團火順著脊椎燒上來。再睜眼時,
視野里的一切都蒙著血色,男孩胸腔里的血管脈絡清晰可見。
手指不受控制地摸向搶救器械盤,柳葉刀劃開肋間皮膚的觸感真實得可怕。"找到了。
"她聽見自己發(fā)出男女混音的聲音。刀尖挑出團蠕動的黑卵,狐火瞬間將其燒成灰燼。
腎上腺素推入靜脈的瞬間,監(jiān)護儀重新響起規(guī)律的滴答。
胡三爺的聲音從很遠的地方傳來:"記住,你欠我九十九個功德。"檀香味突然消散。
林小滿跌坐在血泊里,看著自己滿手黑血。墻角嬰靈發(fā)出不甘的嗚咽,
被銅錢吸進去時還在啃自己的手指。胡三爺蹲在窗臺上舔爪子,月光給他的輪廓鍍了層銀邊。
"明晚子時,土地廟見。"他甩出張黃符貼在她額頭,"敢不來,
我就讓整個住院部見見真鬼。"消毒棉球滾進洗手池凹槽,沾著點點猩紅。
林小滿把額發(fā)撩到耳后,鏡中倒影的眼尾泛著青灰。剛才給產婦接生時,
那種針扎般的頭痛又來了。這次還帶著細碎的耳鳴,
像是有人把外婆的薩滿鼓埋在她顱骨里敲。"小滿姐,
3床宮縮頻率..."護士小趙突然推門進來,聲音戛然而止,"你臉色好差,
要不要去休息室躺會兒?""可能是低血糖。"林小滿擰開水龍頭,
冷水拍在臉上突然變成粘稠的觸感。她猛地抬頭,鏡面蒙著層血霧,
十指指甲不知何時變得青紫。耳邊炸響嬰兒啼哭,那聲音像是從她子宮里鉆出來的。
小趙的驚呼變得扭曲:"你的頭發(fā)!"發(fā)梢垂落的一綹青絲正在褪色。
林小滿看著那抹刺眼的白順著發(fā)絲往上爬,洗手間頂燈突然開始頻閃。瓷磚縫隙滲出黑水,
無數只蒼白的小手從排水口伸出來抓她褲腳。"別看。"冰涼的手掌捂住她眼睛。
胡三爺的聲音混著酒氣,尾音帶著狐類特有的顫音。
林小滿后頸汗毛倒豎——那些小手正發(fā)出啃噬骨頭的咯吱聲。"閉眼數七下。
"胡三爺的尾巴纏住她腰肢,"敢偷看就把你眼珠子挖出來泡酒。
"檀香混著血腥味越發(fā)濃烈。林小滿數到第五聲時,聽見利齒撕扯皮肉的聲音,
某種溫熱液體濺在她護士鞋上。第七聲剛落,胡三爺突然掐著她下巴灌進口辛辣液體。
"咳咳!你喂我喝什么?""雄黃酒兌黑狗血。"胡三爺倚著洗手臺舔爪子,
西裝前襟沾著可疑的碎肉,"你們林家女人的血咒開始反噬了。"他指尖劃過她新生的白發(fā),
"看見你外婆臨死前的模樣了嗎?"監(jiān)護儀的聲音穿透門板。林小滿突然想起外婆下葬那天,
棺材縫里滲出的黑血把喪服都染透了。送葬隊伍走過的地方,槐樹一夜之間全枯死了。
胡三爺的尾巴突然繃直。他抓起林小滿右手按在鏡面上,
結霜的鏡面顯出血色咒文:"三十四年前,你外婆在這面鏡子前割開手腕,
用二十年陽壽跟我換了場大雨。"鏡中浮現出模糊畫面:暴雨中的孕婦跪在祠堂前,
懷里抱著個襁褓。供桌上的牌位一個個爆裂,最末位的名字正在滲血——林招娣,
生于庚申年七月初七。"那是你母親。"胡三爺的尖牙刺破指尖,在鏡面畫了道符,
"林家每代長女繼承堂口時,都要用至親骨血獻祭..."他話音未落,