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半年后。
病床上的年輕女人剛蘇醒,便對上了一張陌生俊冷的臉。
“患者沈薔的家屬來一下,辦理出院手續(xù)。”
男人剛想開口,他不是病人家屬。
掃了眼女人經(jīng)過移植手術(shù)后蒼白如薄紙的面容,還是快步過去。
沈薔望著他的背影,虛弱眨了眨眼。
就算她知道自己因這場移植手術(shù)失憶了,但也清楚,這個叫做秦硯的男人的的確確不是她的親屬。
三個月前,她手術(shù)觀察成功,保住一條命時,依稀就在重癥監(jiān)護室外看到過這個男人的身影。
后來,她的意識漸漸恢復,安置在普通病房。
他便每天過來。
有時步伐匆匆看她一眼,有時見她行動不便,沉默守在一旁幫她搖床遞水。
沈薔沒有問,他是她什么人。
畢竟自己失憶后,除了曾等在手術(shù)室外最親密的那個朋友,她誰都不信。
從朋友口中,沈薔得知,自己曾是個醫(yī)生,卻不幸得了絕癥。
就在她徹底撐不住,想去醫(yī)院捐獻遺體那一天,當時卻恰好遇到一個也因絕癥過世的少女。
很巧,少女也曾是沈薔救助過的病人,甚至她也簽署了遺體器官捐贈協(xié)議。
沈薔昏倒在醫(yī)院時,對方躺在擔架上,已徹底沒了聲息。
就這樣,少女完好健康的肝臟幫她延續(xù)了生命。
雖然因手術(shù)意外,造成了沈薔的輕微腦損傷,導致她如今的失憶。
但沈薔已是感激、慶幸不已。
男人辦完出院手續(xù)后,沈薔已經(jīng)自己把衣物都收拾好了。
她看向眼前氣場冷淡,余光卻始終關(guān)注著她一舉一動的男人,終于說出了第一聲感謝。
“秦先生,你是秦若的哥哥,對嗎?”
沈薔扶著床欄,緩而深地彎下腰來:“我要謝謝秦若,還有她的家人,請您放心,出院后我會好好生活,如同愛惜生命一般珍惜她送給我最后的禮物?!?/p>
“她的肝臟,在我身體里會健康地活很久很久,秦先生您不必擔憂。”
男人身影站在門口,久久沒說話。
直到沈薔的朋友匆匆趕來接她出院,他才最后看了沈薔一眼,垂眸離開。
車上,沈薔終于能出院透氣,張望著車窗外蔥蔥郁郁的行道樹和來來去去的路人,心底滿是新生的感慨與喜悅。
“姜姜,你當初說,是我執(zhí)意要求若手術(shù)成功,就換一個城市生活?”
朋友姜姜開著車,余光飛快掃過她并無異常的神情,這才點點頭。
“嗯,畢竟海城是你喪夫的地方,雖說生活在熟悉的環(huán)境,有利于刺激大腦恢復記憶,但既然過去那段記憶帶給你的痛苦悲傷大于快樂,那不如趁此機會重新開始?!?/p>
“畢竟,你現(xiàn)在可不只是為了自己而活,身體里還寄托著另一個小姑娘的生命,對嗎?”
沈薔早已接受了自己的現(xiàn)狀。
深愛的丈夫因意外過世,她又身患絕癥,堪堪才保住性命。
未來會怎樣,誰也不知道,但朋友說得沒錯。
不如趁此機會,重新開始。
好好活下去,才能對得起那個再給自己一次生命的小姑娘。
沈薔在江城安居了下來,除了頻繁復查身體對移植器官的排異適應情況,出入醫(yī)院之余,她暫時還沒有什么規(guī)劃。
但心中隱隱有個想法。
這天,從醫(yī)院出來,沈薔打了個車一路開往墓園。
一眨眼,已是秦若過世一周年的忌日了,而自己生病時剃光的頭發(fā)也漸漸長到齊肩的位置。
她買了小姑娘喜歡的薔薇和百合,看著墓碑上那張笑靨燦爛的臉,對她說了許多話。
從墓園離開時,天光已暗。
沈薔小心下著階梯,腦中卻恍惚掠過似曾相識的場景。
就好像,她也曾為了某個人,一次次來到寂靜無聲的墓園,一待就是一整天。
正當她思緒飄游時,迎面直直撞來一道身影,沈薔一個趔趄,差點沒站穩(wěn)。
然而不等她皺眉開口,那個大腹便便的中年禿頭男人卻先盯過來,看了她好幾秒。
“你不是那個寡婦嗎?你、你沒死?”
秦盛強不可思議地盯著她,上下打量。
沈薔并不認識對方,卻下意識升起十足防備的惡心感,冷聲道:“你認錯人了,麻煩讓開?!?/p>
秦盛強卻嘖嘖稱奇般,舌頭在油膩嘴邊刮了一圈,目光猥瑣:“還真是你,你還真沒死。”
“當初老子可是給那空姐交了十萬介紹費的,她說收了錢,怎么弄你都行,結(jié)果呢?!”
“你那小叔子可是莫名其妙找上門,把老子打得夠慘!”
沈薔聽他不停說著,腦中忽然像是有密密麻麻的針在輕輕刺著,一些昏暗不堪的畫面飛速掠過腦海深處,全身都被激起了冷汗,勉強才撐住身軀。
“怎么,想走?老子給了錢又挨了揍,人卻沒弄到手,現(xiàn)在好容易碰上了,不管你是假死還是真活,你都乖乖先給老子玩幾天再說!”
中年男人抓住她的手,沈薔瞬間涌起一陣反胃的惡心感,拿著包拼命朝他臉上砸去!
“別碰我!”
“放開她——”
不等老男人拽住她,身后卻忽然傳來一道沉凜如風的腳步。
伴隨著來人厲聲呵止的,還有他狠狠朝秦盛強臉上砸去的拳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