平沙和鄧欣相戀一個月后,鄧欣告訴平沙,鄭伊健和蒙嘉慧結(jié)婚了。平沙對明星所知有限,只認(rèn)識男方,便問蒙嘉慧是誰。鄧欣想了想,告訴他說,就是《暗戰(zhàn)》的女主角。
平沙看過這個電影,便想起來了:“就是那個三次出現(xiàn),都是在公共汽車?yán)锏呐??!?/p>
“七年時間,沒有七年之癢,修成正果,真好。平沙,你覺得,愛一個人,愛多久才算久?”
平沙說:“你不如問我,愛一個人,可以愛多久?這個當(dāng)然因人而異。愛對了人,愛了一輩子還想繼續(xù)愛下去。反之,若然你是錯的人,愛人家三天,人家都覺得如同三秋,還是度日如年那種。就你自己而言,對一個錯誤的人付出,也是愛不久的,因為我們沒有那么高尚的品質(zhì),無私地對一個冷漠無情的人長期付出?!?/p>
鄧欣笑了:“往往說得好的人都沒有做得對?!逼缴痴f:“對你沒做錯就好?!编囆佬睦镎饎恿艘幌拢X得他這句話無比溫柔。
在大學(xué)里,有些人戀愛,還是羞澀,本來是和自己的女友握住手的,因為看到了陌生人,馬上松開,甚至是互相走遠,裝作不認(rèn)識,搞得相當(dāng)尷尬。而平沙和鄧欣就是另一類落落大方的類型,他們牽著手在道上走,不論是見到鄧欣的朋友還是平沙的朋友,還是雙方共同的朋友,都會坦坦蕩蕩地承認(rèn)說,這是我男朋友平沙,或者說這是我女朋友鄧欣。
總而言之,他們都以對方是自己的戀人而驕傲自豪。他們的感情一直這樣熱烈,隨著南方的夏天氣溫一樣升高。
盡管在他們的學(xué)校沒有學(xué)生去睡天臺,也沒有發(fā)生過在操場摔一跤就成三度燙傷這種事情,可是天氣也已經(jīng)熱到這種程度:平沙的室友們一進宿舍,做的第一件事就是脫掉上衣,畢竟他們的宿舍沒有空調(diào)。
于是吃西瓜簡直成為一種必備儀式。平沙和浩子他們輪流買西瓜回宿舍去吃,久而久之,哪天輪到誰買了都有了默契。因為鄧欣宿舍就在平沙宿舍對面,所以平沙買西瓜還會另外幫她們宿舍也買一份。后來變成了良性互動,鄧欣宿舍那邊煲湯或者是糖水,都有平沙的一份。
有一次,平沙在和鄧欣吃飯的時候,鄧欣笑著將同宿舍的人談?wù)撈缴车脑挾颊f出來。她說,她們宿舍的人是得到了便宜還不賣乖,直指平沙一開始幫她們買西瓜的行為就是收買人心。在鄧欣面前,她們說起平沙的時候,都是你這根草、你那根草地稱呼。因為他們私底下給平沙起了一個綽號叫“花心草”。
平沙為自己伸冤說:“怎么可以這樣?我哪里花心?”
鄧欣說,你還記得我那個藝術(shù)學(xué)院的朋友嗎?
平沙知道她在這里只有一個藝術(shù)學(xué)院的朋友,便說:“不就是那個安可儀嗎?她,我第一次見她的時候,她是披著一件蝙蝠衫,那個頭發(fā)長到腰間,那個腳趾甲全染成綠色的。身材太高挑了,氣質(zhì)上屬于霸氣張揚型,美麗中帶著一種高傲的成分。或許很多人都會被她的美所懾服,但我就是不喜歡。首先第一樣,我討厭女生染腳趾甲,而且還是綠色。”
鄧欣呵呵一笑:“可是我跟我舍友是這樣說的,我說安可琪是我所有朋友中最具殺傷力的一位,平沙見她一次就把她記得那么清楚,我感到有威脅。然后她們就一直追問你平時的作風(fēng),我說了一下,她們就得出鑒定結(jié)論說,你是花心人?!?/p>
平沙問:“你說了什么?”鄧欣說:“好多,比如你對我說過,你連自己室友的號碼都沒有記住,可是除了家人之外,你只記得住我的號碼。她們聽了都不信,說你純粹是討我開心?!?/p>
平沙說:“這個我真是疏忽了。其實除了你之外,我還記得一個人的號碼,那個人就是胡笳?!?/p>
鄧欣補充道:“她們還說,你這種人一有大出息,就是貪新厭舊拋妻棄子那種類型。我覺得她們是當(dāng)笑話說的,所以我現(xiàn)在也當(dāng)笑話說給你聽?!?/p>
平沙覺得驚訝,他認(rèn)為花心是需要成本的,而自己根本沒有這個資本去花心??墒撬€是很配合地說:“我是很花心的,現(xiàn)在我最感興趣的就是,那個安可琪會有很多人追求嗎?”
鄧欣說:“有啊。高中時她有個綽號叫‘土星人’,你知道是為什么嗎?因為在八大行星中,土星光環(huán)最美,衛(wèi)星最多?!?/p>
平沙笑道:“那你呢?你就老老實實地做你的地球人吧!地球沒有光環(huán),衛(wèi)星只有一個。不高興啊?你沒有光環(huán),可是還是有人愿意做你那個唯一的衛(wèi)星。我是月球人?!?/p>
鄧欣笑道:“甜言蜜語一堆,沒有一點正經(jīng)!”
平沙一本正經(jīng)起來:“那我們就正經(jīng)一點。你們廣州話有句話說,莫欺少年窮,下一句是什么?”鄧欣笑道:“知道也不說,那你想說什么?”
平沙說:“如果讓我自己在這句話后面加上一句,我會加一句莫嫌老來丑。如果說前一句是敬告女同胞的,那后面這句就是敬告男同胞的。女人最美好的青春來陪男人度過他一事無成的艱難時光,女人容顏老去,這個時候男人就去沾花惹草,還有良心沒有?我不會這樣子花心的,用我的良心保證。”
鄧欣動情地道:“雖然我知道你有些話是別處看到的,但我相信你?!?/p>
相處久了,平沙越來越了解鄧欣。鄧欣是個個性很獨立的女孩,可是在平沙面前卻是很喜歡撒嬌。撒嬌最成功的一次,是平沙陪她從外面回來,她說穿高跟鞋腳疼了,要平沙背她回去。
雖然那時候離她宿舍已經(jīng)不遠了,背她回去也不是一件很難的事;雖然江湖的情侶們一向作風(fēng)開放,平沙也不是什么思想守舊之輩,可是光天化日之下背自己的女朋友,平沙還是感到有壓力。
鄧欣撇撇嘴就說:“你不背我,我就赤著腳走回去好了。”
平沙乖乖地俯身。在平沙背上,鄧欣輕輕地在他耳邊說:“我自己可以走回去,可是我就是要享受這被愛的感覺?!?/p>
平沙在那一刻心神俱醉。他對鄧欣說:“你沒什么事呢,不要老穿高跟鞋,搞到我沒有機會幫你系鞋帶。日本俳句詩說,俯身為君系鞋帶,幸福有此謙卑態(tài)?!?/p>
鄧欣輕聲對他說:“不要緊,我可以幫你系鞋帶?!?/p>
兩人都喜歡貓,于是他們就從外面的藥店那里領(lǐng)回了一只瘦弱的小貓來養(yǎng)??墒莾蓚€人在給小貓起名一事上沒能達成共識,于是各執(zhí)己見,鄧欣叫小貓欣欣,平沙叫小貓莎莎。如果這位貓姑娘會說話,她一定會對自己的男女主人各行其是表示強烈的反對。
一般女生沒事都喜歡逛淘寶,可是鄧欣不喜歡,她是有需要了才去那么一兩次。比如說她知道平沙郁悶時喜歡跑外環(huán),她就網(wǎng)購了一套運動服來陪他。
平沙發(fā)現(xiàn)鄧欣在夏天常見的兩種打扮,一種是素色板鞋搭配一條湖藍色的裙子,另一種是拼色板鞋搭配粉紅色的碎花裙。不知道是不是情人眼里出西施,平沙覺得她穿什么都好看。
平沙不知道鄧欣家境如何,鄧欣也從來不問平沙這個東西。加之他對于品牌沒有什么見識,在品牌上知道的最多的只是汽車,他疑心鄧欣的衣服很貴,可是一問之下才知道,她的兩條裙子的單價都不超過100塊。
平沙不由得大發(fā)感慨說:“如果我是女生,我一定會嫉妒你,因為你有穿便宜襯衫都很漂亮的臉蛋和身材?!?/p>
鄧欣很鎮(zhèn)靜地說:“你這樣夸我沒用的,因為已經(jīng)有人這樣對我說過了?!痹掚m如此,可是她自己的心里還是充滿了甜蜜。以前和方申一起,他就沒有這樣夸過自己。
他們有時候會從外面買菜回來自己做。因為平沙的宿舍有電腦有音響有洗衣機,可就是沒有做飯所必需的一切,所以都是鄧欣做好了再帶到飯?zhí)萌?。她在做飯的時候也會幫小貓也做一小份。
至于兩個人都喜歡的打羽毛球,由于兩個人技術(shù)都一般,只擦出球拍的火花,擦不出愛情的火花,反而很少打。
在東區(qū)體育館,有一次是鄧欣的女性朋友組局,說要玩混合雙打。兩個人都覺得高估對方的默契,平沙經(jīng)常守不住后場,鄧欣網(wǎng)前技術(shù)一般。互換位置,只會更糟糕;左右分立,等著他們的是球拍互碰。兩人哭笑不得,又不太敢去埋怨對方,只怕傷了感情。后來干脆是鄧欣減少出拍,讓平沙多走動,等于是一個人打?qū)γ婺且粚η閭H。雖然結(jié)局也是輸了,起碼比分不至于太難看。
他們可以一起去做的運動是夜里的慢跑。平沙感到壓抑的時候會去跑步。而鄧欣其實沒有跑步的習(xí)慣,可是平沙每次跑的時候她都會陪著跑。兩圈外環(huán)下來就是4公里,鄧欣是奉陪到底。
平沙那天晚上看著跑完兩圈后滿頭大汗的鄧欣,心中一陣憐惜,一陣感動。他想,自己就算到最后因為不夠好留不下這個人,可是能夠曾經(jīng)和她在一起就是天大的福分。想到這里,忍不住湊上去在鄧欣額頭上吻了一下。之后笑著說:“剛剛跑完步,不敢吻你嘴唇,留給你喘氣。不然憋死你沒法償命。”
鄧欣抹了一把汗才說:“可是我的額頭上現(xiàn)在全是汗,你也是個大笨蛋!”
平沙笑道:“沒關(guān)系,我喜歡你的汗味?!?/p>
就是這句話,讓鄧欣愣了一下。和方申對比,平沙是太過能說會道了。雖然自己和平沙在一起時間也不短了,平沙每次說話都會讓自己很開心,可是鄧欣自己心里還是比較適應(yīng)方申的那種木訥憨厚,畢竟是跟他有五年的感情。之前還是隱隱約約地這樣覺得,今晚就確實地證明了。雖然不能說反感,可是自己覺得平沙的油嘴滑舌就是他會花心的重要證據(jù)之一。
可是,鄧欣根本沒有機會聽現(xiàn)在的方申,怎樣對他的現(xiàn)任對象胡笳說話。她應(yīng)該明白人總是在變化,戀愛會把傻子變成詩人,只要這份愛情的濃度足夠高。
平沙看到鄧欣神色不對,問:“怎么了,有心事?”
鄧欣坦然相告:“突然就想到了方申。”
平沙不不知道她為什么在這個時候想到方申,想到他是好事還是壞事。他問鄧欣:“你想到他的好還是他的不好?如果是想到他的好,就不用告訴我了?!?/p>
鄧欣笑著說:“怎么了,吃醋了,被我拿捏了吧?!?/p>
“我可不可以問你一個問題。我就是有點奇怪,為什么方申和胡笳在一起,我感覺自己會嫉妒方申??墒俏液湍阍谝黄?,我感覺方申不嫉妒我?”
鄧欣說:“你問我這個問題,就不怕我生氣?”平沙說:“我知道你身上有一點胡笳身上沒有的優(yōu)點,就是善解人意,你不會輕易生氣的。”
鄧欣很認(rèn)真地說:“你這個問題有好多種可能。一,我沒有胡笳好;二,你愛胡笳比愛我多一點;三,方申愛胡笳多于愛我;四,你怎么知道他不妒忌?他妒忌了也不會告訴你啊?!?/p>
平沙想了想:“如果一個男生找女朋友,喜歡找和自己前女友相似的,女孩子會不會有什么想法?”
鄧欣很快答道:“首先就是不高興,她希望自己是你的唯一,而不是誰的替身。搞不好,人家可能會因為這個和你分手?!?/p>
平沙嚇了一跳:“女孩子都這么小氣嗎?”
鄧欣說:“你錯了,你不能說女生小氣。愛情里的人,尤其是女孩,都是自私。你愛她,她就希望你是她一個人的。每一個女孩在自己愛的人面前,都需要一點只有自己才有的特權(quán)。你把她當(dāng)前女友來處理,用對待前女友的方式去對待她,對她很不公平的,起碼她心理上會有不平衡的感覺?!?/p>
鄧欣說完,盯著平沙:“你是還放不下胡笳吧?不過我也是,偶爾還是會想到方申。人的情感很難清理干凈。如果總能一下子戒斷,一下子愛上別人,不知道這需要多少次戀愛的訓(xùn)練才能練成這樣的神功?”
她忽然又說:“如果你是這樣心里苦苦惦記著她,而和別的女孩談戀愛,那就算你在她之后會談上18次戀愛,你也只是在愛胡笳一個人。因為她的形象會覆蓋在后來的女孩身上,你往后那么多的對象,只等于是最初的胡笳翻拍了18次?!?/p>
平沙苦笑道:“如果這個世界上有18個翻拍出來的胡笳,那我就真的活不下去了。之前你不是說她不配我對她那么好嗎?”
鄧欣說:“此一時彼一時。你不敢?只要她還不結(jié)婚,一切皆有可能。”
平沙苦笑道:“理論上可以這樣講,就好像我說有一天火星會撞上地球,你也不能否定我一樣。而我和她一起的概率比火星撞地球還要小些。我對她絕望了,倒是你和方申,未免太可惜?!?/p>
鄧欣突然板著臉孔,很嚴(yán)肅地道:“駱平沙,我告訴你,現(xiàn)在我是你女朋友,你要做的就是好好對我。像這種把自己女朋友往前男友那里推的事情,雖然知道你是為我好,可是未免太過不像話?!?/p>
平沙覺得自己的心驚魂一般顫動了一下,連忙一把摟住鄧欣,撫摸著她的頭發(fā):“既然我已經(jīng)有了你,有再好的女孩出現(xiàn),我都不想要。我會專心地愛你,我們以后都少說方申和胡笳這兩個人的事情吧?”
鄧欣抬起頭來:“平沙,我也會專心愛你的?!?/p>
曾經(jīng)鄧欣和平沙開玩笑說自己是“戀愛百事通”,平沙和自己在一起,就是接受戀愛訓(xùn)練,訓(xùn)練完成之后就會變得更加成熟和優(yōu)秀,所以平沙日后的妻子一定要好好感謝她。
當(dāng)時平沙就說:“為什么你不會想到,日后我的妻子就是你,你現(xiàn)在是為未來的你做準(zhǔn)備呢?”這個問題使鄧欣語塞,鄧欣也在問自己,難道自己潛意識里就認(rèn)為,自己最后還是做不了平沙的終生伴侶?
那個時候她明白,自己再聰明,說什么“戀愛百事通”,終究有很多問題自己是想不通把握不了的。
作為一個女生,在戀愛的時候,自己再理性,到底還是會神魂顛倒地迷失。自己跟平常的女生一樣,渴望著愛和安全感。如果她還有別的欲望,那也只是渴望更多的愛和更多的安全感??墒侨绻约阂粠樵傅叵嘈?,就是眼前的平沙能給自己愛與安全感,會不會冒險了一點?
想到最后,鄧欣會有一種不想再和任何人戀愛的絕望。這種鬼魅附身一樣的無力感,有時候在他們穿著情侶衫騎著自行車時都會無端涌出。明明和平沙是相愛的,是快樂的,可就是隱隱覺得在兩人之間有一層阻力?;蛟S這層無形的阻力就來自于平沙愛過的胡笳,和自己愛過的方申?既然大家都還沒有完全放下,這場戀愛是不是就有點貿(mào)然?
鄧欣知道平沙也在想著這些問題,可是她不會問他。假如他們沒有辦法處理好這些,或許不用等到畢業(yè),他們就要分開。
有一次,鄧欣剛好和室友鬧了點矛盾,又無端覺得以后或許會失去平沙,一時感觸良多。他們約在之前去過的那個韓國料理店吃飯,吃到一半,鄧欣一陣悲傷襲來,在平沙面前忍不住流淚。連她自己也吃了一驚,從前和方申一起,除了最后分手那一次,從來沒有哭過。
方申是自己從未想過會失去,卻恰恰又失去了的人。而現(xiàn)在的平沙是她害怕失去的人,就因為這樣,她的淚突如其來。
平沙為她把眼淚擦干,然后緊緊摟住她,說不出任何一句話。鄧欣在眼淚中宣泄著自己的情緒,雙手輕輕地撫摸著平沙的背部,好像哭泣的人不是她而是平沙。
她聽到自己的聲音仿佛來自靈魂深處,充滿了某種渴望。她緩緩地說道:“不論以后發(fā)生什么事情,重要的是你要留在我身邊。你要留在我身邊,知道嗎?記住了嗎?”
平沙靜靜地凝視著她,眼中閃過無窮的憐愛,在那一瞬間忽然明白了一種感受:在互相深愛的愛人之間,有一個人克服了天性中的自私本質(zhì),寧愿自己受苦受難,亦想要對方快樂安寧。
他伸出手,輕輕地撫摸著她的腦袋,仿佛在安慰一個受驚的孩子。 他的聲音低沉而堅定,回應(yīng)道:“不論以后發(fā)生什么事情,我都會留在你身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