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著面前數(shù)十雙,滿是赤誠的眼睛,林婉瑤忍不住鼻子一酸。從袖中掏出一把鑰匙和一張紙條,遞給領(lǐng)頭的敦厚男人:
“林叔,這是我在京中的一處小宅子,您領(lǐng)著大家伙兒先到那兒落腳。事情來的突然,容我好好想想,若有什么所求,我自會去找你們的?!?/p>
說著,又從秋月手中接過兩個木盒。
“一盒是銀票,另一盒是身契,您先替我保管。若誰有了好去處,便發(fā)還身契,再加一百兩銀票。也算我替林家謝諸位的一片忠心”
只要不趕他們走,如何安排他們都成。林叔接過兩個木盒,擔(dān)憂的望著林婉瑤:
“小姐,您要去哪兒?”
“明日林家就要流放,我還有要事未辦。有勞您替我安頓大家?!?/p>
只剩不足一日的時(shí)間,還有許多準(zhǔn)備未做。林婉瑤來不及悲春傷秋,簡單交代后,便轉(zhuǎn)身離開。
“白芍姐姐,你這包袱里都裝了些什么?死沉死沉的!”
槐花背了三個包袱跟在身后,忍不住嘟囔。
“鹽和糖!流放路上必不可少??蛇@些東西都限制買賣,就算是有銀子,一次也不能多買?!?/p>
“這些東西就嫌沉,你趁早還是別跟著去流放了?!?/p>
白芍一邊解釋,一邊抬手點(diǎn)了點(diǎn)槐花的腦門兒。
“不過是覺得這里頭裝的不是衣裳,順嘴問一句而已。誰說嫌沉了,瞧、我力氣可大著呢!”
槐花立時(shí)反駁,還搶過其余四人的包袱,都背在自己身上,以證明自己所言不虛。
“誰說要帶你們一起去流放了?”
林婉瑤忍不住輕笑,腳下步子卻絲毫未停。
“還說呢!小姐好生偏心,秋月和冬霞早就知曉,唯獨(dú)不告訴奴婢和槐花。好在那丫鬟剛剛說漏了嘴,否則奴婢才想不到要把鹽和糖全都拿上?!?/p>
白芍頗有些吃醋的模樣。
“就是,小姐若是不肯帶奴婢們一起走,剛才就不會把鑰匙和身契交給林管家了,對吧?”
槐花快走兩步,歪頭看著林婉瑤,試圖從她那張精致的臉上,找到些什么證據(jù)。
看著眼前天真的小丫頭,林婉瑤一時(shí)有些恍惚。仿佛那個面若寒霜,刀挾周寶兒的槐花,只是夢中出現(xiàn)過的人兒。
上一世,張清年怕自己為了小妾,打死正妻的行為敗露。在林婉瑤死后,遲遲不肯下葬。
年僅十六的槐花,從廚房拎了把菜刀。割了那十三人的男根后,只身闖入側(cè)院,挾持周寶兒。
逼迫張清年厚葬林婉瑤和秋月,并放了林婉瑤陪嫁奴仆的身契。
生怕殺紅了眼的槐花傷到周寶兒,張清年只得一一照辦。
可就在槐花如約放了周寶兒的瞬間,屋頂無數(shù)箭矢朝她飛來。
為替周寶兒出氣,張清年更是將槐花千瘡百孔的尸體,扔到外城林子里喂了野狗。
而白芍,在拿到身契后以身犯險(xiǎn)。用了一年的時(shí)間,憑借自己那副清純的皮囊,成功做了周炳文明面上的寵妾,實(shí)則為周炳文籠絡(luò)朝臣的玩物。
在周府的十四年里,受盡折辱,為林家大哥傳遞的密信不計(jì)其數(shù)。六皇子能順利登上皇位,林家能翻案洗凈冤屈,白芍功不可沒。
“夫人,這邊請!小的給您引路?!?/p>
一道突如其來的男聲,將林婉瑤飄遠(yuǎn)的思緒拉了回來。
“小福貴!你怎么在這兒?”
“哦、我知道了!原來小姐平白將你趕出府,是另有安排!”
槐花驚詫之余,見其他三個丫鬟皆面無異色,這才后知后覺的反應(yīng)過來。
“槐花姑娘說的是!夫……小姐安排的事兒,小的已辦妥當(dāng)?!?/p>
小福貴著實(shí)機(jī)靈,頓時(shí)捕捉到了槐花對林婉瑤的稱呼,自己也跟著改了口,又順手接過槐花身上所有的包袱。
對于這個小門房,林婉瑤枉死之前毫無印象。
只是在死后,化身為黑貓的自己和小白,全靠他用偷偷省下來的口糧喂養(yǎng)。
就連槐花的尸骨,也是小福貴偷撿回來,并上自己微薄的積蓄,一同送去給守墓的冬霞。
槐花這才得以安葬。
五人跟著小福貴七拐八繞,來到了一個偏僻的院子里。
不大的院子中,停放著一輛馬車。像是剛拉回來,車廂與馬還套在一起。
“小姐,這是按著照圖紙改良的車廂,您瞧瞧可還有要改的?”
林婉瑤細(xì)細(xì)打量這個外觀平平無奇的車廂。車衣有些發(fā)舊,車底藏了一個備用的車輪。
這是小白特意交代的,說是怕馬車太新或太華貴,路上容易被人搶騙。太破舊,又容易被人欺負(fù)。
這是她上一世,獨(dú)自趕車游歷了大半個疆土后,總結(jié)出的經(jīng)驗(yàn)。
車頂鋪了幾層油布,又加了一圈木圍欄,便于用花盆種些常用的青菜。不過、這些她不太明白,待會兒交給白芍就是。
掀開車簾,只覺內(nèi)里的空間比平日所乘坐的馬車更為寬敞。每張坐墊下和中間腳踩的木板,都可以掀開。能存放許多東西,還不易被人發(fā)現(xiàn)。
更妙的是,坐椅下面還藏著一張木板。抽出后,將坐椅靠墊平鋪在木板上,竟拼成了一張不小的床鋪。
“小姐,這……流放還能帶馬車?”
幾個丫鬟看的目瞪口呆,冬霞問出了大家心中的疑問。據(jù)說,流放只能走路,日子過的是極為凄慘。
“禍不及出嫁女,我又不在流放名單上。北疆山高水遠(yuǎn),路上多的是機(jī)會收買押解官?!?/p>
林婉瑤對小白設(shè)計(jì)的車廂十分滿意,從包袱中拿出一摞寫滿字的紙,分別遞給幾人:
“時(shí)間緊迫,待會兒我去當(dāng)了首飾,咱們分頭準(zhǔn)備?!?/p>
“冬霞,這些種子你去買來。再去成衣鋪按著尺寸,各備兩套衣裳、鞋襪。外衣普通粗麻布的就行,里衣要布料舒適的。”
“秋月你去藥鋪,各類治跌打損傷的藥膏都買些。常見病癥所需的方子,叫大夫多配些。這兩張紙上的藥材單獨(dú)抓,這張紙上的要分別磨成粉末包好?!?/p>
“槐花,你跟白芍帶著板車去糧鋪,照著這張紙上的買?!?/p>
“小福貴,你將這幾張紙上的雜物采買回來。再去錢莊多換些散碎銀子、金瓜子、金花生,還有銅錢?!?/p>
小福貴不解,自己按著清單采買了滿滿兩間屋子的物資,這會兒怎的又叫買些重復(fù)的東西。
可小姐交代了不能說,他也不敢問,只得默默應(yīng)下。
一口氣安排妥當(dāng),林婉瑤卸下全身首飾。畢竟自己是凈身出戶,明面兒上的事,還是要做做樣子的。
玉鐲、頭面、玉佩等,裝了滿滿一箱。林婉瑤暗自慶幸,虧得今日是大宴賓客,否則自己帶上最貴重的首飾,定會引起懷疑。
而那枚云紋尾戒,則在林婉瑤開啟空間當(dāng)晚,便消失不見,與她的手指融為一體。