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魏老爺無需擔(dān)憂!老婦人受了驚,昨日又舟車勞頓,這才發(fā)了高熱。老奴配一副藥,喝下先好好睡上一覺?!?/p>
江嬤嬤把完脈,側(cè)頭看見魏家人在馬車下伸長了脖子,便先說了結(jié)果。
“多謝嬤嬤!請嬤嬤將方子寫來,我這就派人去抓藥?!?/p>
魏老爺揮手差人送上紙筆。
“被子太厚了,留一床即可。切記要清淡飲食,少沾油膩,晚上老奴再來為老婦人請脈?!?/p>
臨走時,江嬤嬤回頭瞥了一眼車廂內(nèi),特意叮囑。三床厚棉花被子,老太太即便不被悶壞,也得被壓壞了。
“多謝林姑娘與嬤嬤出手相救,魏某感激不盡!”
魏老爺跟在林婉瑤身后,將人送回林家營地,特意提高了嗓門,眼睛有意無意朝竇家瞟去。
“哎呀,不像某些唯利是圖的小人。見死不救便罷了,還想趁人之危?!?/p>
竇老爺本不想理會,可自家兒子卻是個沉不住氣的。聽出了言外之意,毫不客氣嗆聲回去:
“魏伯伯,您不是說若誰家出手相救,必有重金酬謝。早晨我們可是聽說了,您家中管事攜錢財、身契不知跑去了哪里。您口中的重金,該不會是要賒欠吧?”
才流放第二日,盤纏便丟了個干凈。雖說家人都私藏了些銀錢,可也支撐不了幾日。這會兒叫他拿銀子出來,與要他老命有何差別。
魏老爺面色很是不自然,頗有些惱羞成怒:
“無知后生,你懂什么?林家是全京城出了名清正廉潔,用這些銅銹臭相謝,豈不是有辱林家清譽!”
竇家小兒子竇袁冷哼一聲:
“唉、昨日一早出城時,也不知是誰叫喊聲最兇?!?/p>
“說林家通敵叛國,人人得以誅之。只恨自己身陷囹圄,不能親自拔劍替天行道!如今倒是變了嘴臉,知道說林家清正廉潔?!?/p>
魏老爺頓時漲紅了臉,惡狠狠瞪著竇袁,恨不能撲上去將那張破嘴撕爛。
“林姑娘,小小謝禮,不成敬意!還望姑娘能收下,莫要嫌棄?!?/p>
說話間,從魏老爺身后走出兩個小廝,各拎著一個大食盒,恭敬送到林婉瑤面前。
雖然昨日自己行為著實有些過激,可據(jù)說林家大姑娘當(dāng)日被趕出將軍府時,身無分文。身后物資與馬車還是當(dāng)了全身首飾,這才堪堪置辦下。
想來手中并不寬裕,如若不然,怎會才上路就叫家人吃住如此寒酸。自家送上兩份食盒,定然也夠林大姑娘好一番感激。
只要嫌棄二字一出,這份禮林家收也得收,不收也得收。
小福貴極有眼力見兒,恭敬上前接過食盒。
余光瞥見江嬤嬤盯著兩個食盒,林婉瑤不動聲色道:
“多謝魏老爺,鐘官爺一行人,押送我們這隊,著實辛苦。我正巧借花獻佛,請鐘爺與弟兄們打個牙祭?!?/p>
主子話音剛落,食盒蓋子都沒被打開,便叫小福貴送到了鐘離面前。
魏老爺一時愣了神兒,不知林家大姑娘這番舉動為何意,難道是看不上這些吃食?
江嬤嬤也不由被驚到,如此被人輕視,若是換做一般女子,此時定是又羞又氣,敢怒而不敢言。
林婉瑤卻應(yīng)對得當(dāng),既妥當(dāng)收下這敷衍的謝禮,又暗中告知在場各位,林家并非任由人揉捏欺辱。反而叫魏家失了面子。
雖只是相處短短兩日,卻足以看出眼前這姑娘,行事做派甚有章法、方方面面也考慮周全。
如今更是被林家上下,當(dāng)做主心骨。完全不似傳言中那般嬌縱,心中只想著情情愛愛、整日圍著夫君唯命是從。
心中對林家大姑娘的贊許,又多了幾分。
溫家雖不參與,卻也將這邊發(fā)生之事盡收眼底。
“哈哈……魏伯伯,瞧見沒?橫豎人家也是去醫(yī)治貴府老夫人,您就這點兒誠意?怕不是將林家當(dāng)做叫花子打發(fā)了!?!?/p>
竇袁捂著肚子笑個不停。
見林婉瑤轉(zhuǎn)身朝布簾后走去,魏老爺只得鐵青著面色回自家營地。
“婉兒,可是為了去魏家查看什么?”
林遠山深知自家女兒如今不是個多事之人,既主動站出來,定然不僅僅是出于善心。
“爹也覺著魏家不妥?”
關(guān)于流放之路,林婉瑤有太多事不知道。父親到底知道些什么,即便被流放,也還要遭人暗殺。
林遠山搖了搖頭,輕嘆:
“不只是魏家。溫家的確是被為父所累,可竇、魏兩家,一文官、武將。明面兒上是因貪污賑災(zāi)糧款,實則是太子為將自己摘干凈,叫他二人背了所有罪名。可……”
話頭忽然頓住,林遠山覺著自己不該跟女兒說這些。一個姑娘家家,知道太多沒得害了她。
“可太子若想永絕后患,應(yīng)當(dāng)殺人滅口、叫此案死無對證,永遠不會再被人翻出。為何反而暗中對竇、魏二人關(guān)照有加?”
“女兒所言可對?”
林婉瑤卻不肯放,她迫切想弄清楚一切,好提前防備。
林遠山震驚,瞪大了眼睛。短短一月未見,女兒的變化竟如此之大。
見父親有所松動,林婉瑤步步緊逼:
“如若他們另有陰謀,那便只有咱們一家是被構(gòu)陷冤枉。若是有人想要滅口,爹爹覺得會是誰家遭殃?”
“身為林家血脈,無人能安然置身事外。更何況……家中遭此橫禍,全是因女兒而起?!?/p>
沈氏掩住嘴,不讓自己驚叫出聲:
“婉兒……你竟知曉?”
林遠山面色更加慘白,身子微微發(fā)顫,過了好半晌才緩緩出聲:
“是張清年聯(lián)合周家陷害為父不假,可他們也不過只是一枚棋子。至于幕后黑手,以及所圖為何,為父也不甚清楚?!?/p>
見父親不再對自己隱瞞,林婉瑤心中坦然許多:
“那爹爹覺著竇、魏兩家,誰與四皇子更加親厚?”
林遠山有些疑惑:
“四皇子?他被太子收于麾下,與眾多朝臣來往都十分密切。他有何不妥?”
不止林遠山一人,整個朝堂對四皇子的印象皆是不學(xué)無術(shù)、胸?zé)o大志,以太子馬首是瞻整日跟在太子身后阿諛奉承,毫無皇子風(fēng)范。
林婉瑤神色微涼,這四皇子果然極善偽裝,連父親都沒能察覺他那狼子野心。
上一世,四皇子便是憑借那份偽裝,騙過了所有人。直到外敵不聲不響潛入京中、打下皇宮,輔佐他登上皇位那一刻,都還有人沒能回過神兒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