馬車一路往沈府去。
路上,顧玥在外面駕著馬車,茯苓還難掩激動地跟沈知意說道:“姑娘先前真厲害,把那二公子說得灰頭土臉,一點反擊之力都沒有!”
沈知意聽得好笑,看了眼身側(cè)婢女因為激動連眼睛都撲閃著明亮的光芒,小臉也激動地紅了起來,故意問她:“你現(xiàn)在不怕陸硯辭了?”
茯苓聽她這么問,有些不好意思地低下了頭,臉紅著小聲說道:“現(xiàn)在不是有侯爺了嗎?”
那信義侯雖然看著有些兇,但就像姑娘說的,侯爺對別人兇跟他們有什么關(guān)系?
對他們好,那就夠了!
想到今日侯爺在眾人面前維護姑娘,還有陸夫人他們那一臉敢怒不敢言、腿跟腰酸得都快要斷了還是不敢起來的樣子,茯苓就覺得痛快極了。
“等回了府,我就跟佩蘭姐姐他們說去!還有夫人,她要是知道侯爺這樣護著您,肯定也為您高興,她一直就不喜歡那陸二公子和陸夫人他們?!?/p>
沈知意聽她提到母親,心里不由有些軟。
她輕輕嗯了一聲,低頭看著手腕上那串墨玉手串,同樣想到今日眾人面對陸平章和她時畢恭畢敬的樣子。
今日之后,再也不會有人敢隨意折辱她。
她終于能保護母親和弟弟了。
日后他們也再也不需要對著大伯母他們卑躬屈膝,被他們欺負折辱還不敢吭聲了!
沈知意用力攥緊手腕上那串墨玉手串,以此來確定真實性。
這玉質(zhì)地極好,能隨著人體的體溫保持在一個讓人覺得舒服的溫度,不會讓人覺得太熱,也不會讓人覺得太冷,正正好。
沈知意一直懸在心里的那口濁氣,也終于在此刻徹底落了下來,一點點歸于平靜化為寧靜。
今日雖驚險萬分,但好在,她賭贏了。
馬車不時便到沈府門口了,茯苓扶著沈知意小心地走下馬車,沈知意站穩(wěn)后與候在一旁的顧玥道謝:“今日多謝顧姑娘了?!?/p>
顧玥還是早間那副模樣,搖了搖頭說不用客氣。
她雖然不知道剛才侯府內(nèi)究竟發(fā)生了什么,但從主仆二人這一路的對話中也差不多了解情況了。
原本她還在替她擔(dān)心。
那探花郎直接帶著個懷孕的女人上門,一看就沒打算給她這位未婚妻留面子。
沒想到才過去半天不到的時間,事情竟有了這樣大的轉(zhuǎn)變。
顧玥不懂那些后宅之事,但比起那位探花郎,她顯然更加敬重信義侯。
信義侯這些年駐守山海關(guān),保大梁安寧,護百姓安危,本就是個可敬之人。
縱使這些年流傳出來一些不好聽的名聲,但顧玥還是深信這位信義侯的品性。
唯一可惜的也不過是那位信義侯殘了雙腿。
但沈姑娘都不介意,她又何必多提這些惹人不快?
“還沒跟沈姑娘說一聲恭喜?!?/p>
沈知意見她冷艷著一張臉與她說恭喜,不由失笑。
她也不介意,仍沖人道謝。
她跟顧玥說:“待事情定下來,我再請顧姑娘吃飯?!?/p>
怕顧玥拒絕,沈知意又接著補充了一句:“雖然顧姑娘說了不必道謝,但今日若非顧姑娘幫我,讓我得以及時去侯府,我還不知道事情會變成如何模樣。不管如何,我都得好好謝姑娘一聲。”
顧玥對此不置可否。
但沈知意執(zhí)意要請她吃飯,她總歸也沒再拒絕。
相處幾次,她也看出這位沈姑娘和其他高門大戶的姑娘不同,結(jié)交一番也沒什么。
之后二人暫且分別,顧玥駕著馬車離開了這邊,沈知意帶著茯苓往府里走。
“姑娘,你看他們的眼神?!避蜍呦茸⒁獾介T房兩個下人看著她們的眼神有些怪怪的,不由拉著沈知意的袖子小聲說道。
沈知意看過去。
雖然他們很快就轉(zhuǎn)開了頭避開了與她對視,但沈知意還是在那一瞬間看到了他們的眼神,有些看好戲,也有些可憐她的樣子。
沈知意猜測應(yīng)該是之前大伯母派去的下人知道了陸硯辭帶著女人回家的事,已經(jīng)拿回家里說了。
這事城中其實已經(jīng)有無數(shù)人知曉了。
剛才她們回來的路上,沈知意就聽不少人在議論此事,其中不乏有提起她的。
說探花郎在外有了女人,還懷孕了,她這個未婚妻以后該怎么辦?
不過關(guān)于她跟陸平章的事,除了今日赴宴的賓客之外倒是還沒其他人知道。
想想也知道,陸平章名聲在外,誰敢在外胡亂議論他的事情?
沈知意沒當(dāng)一回事,掃了一眼便收回視線。
“不必理會?!彼f完,便繼續(xù)帶著茯苓往里走去。
茯苓如今知曉有侯爺做他們姑娘的靠山,人也變得膽大了不少,完全不見平時的怯懦。雖然不知道這些人究竟是怎么回事,但見姑娘說不必理會,她也就拋之腦后不再理會了,跟著姑娘就高高興興進去了。
未想這一番高興還沒持續(xù)太長時間,她們主仆就先碰到了一樁事。
“小賤蹄子還敢跑!”
“夫人不懲治你們是夫人心善,你們倒好,拿著夫人的善心不當(dāng)回事,我看就你們這樣欺上媚下的小賤蹄子不如直接扭去外頭發(fā)賣做娼妓算了,免得跟你們的主子一樣丟了咱們沈家的臉!”
“疼、疼!”
沈知意才進內(nèi)院就聽到前面?zhèn)鱽硪魂囆鷩W聲。
沈知意心里一沉,她立刻抬頭看了過去,一路的好心情也在此刻全部告罄。
茯苓也看到了,立刻變了臉著急道:“姑娘,是花楹!”
花楹是他們院子做灑掃的小丫頭,今年才十三,人雖有些蠢笨,但勝在忠心實誠,大夫人沒收買她,她這些年也一直待在他們院子里沒去找別的門路。
不知道她怎么會跟大夫人身邊的容姑姑吵起來。
但看著花楹小臉紅腫,兩邊臉上滿是巴掌印,這會還被容姑姑拿手揪扭著身上的肉,茯苓自己以前也受過容姑姑的這些手段,知道那有多疼。
她小臉發(fā)白,剛想抓住姑娘的胳膊問她怎么辦?姑娘就先她一步沉著臉往前大步跑過去了。
“容姑姑,大姑娘回來了。”那邊也有婢女看到沈知意了,知道他們這位大小姐是個不好惹的,那婢女眼看著她沉著一張漂亮的臉大步跑來,下意識變了臉,松開了抓著花楹胳膊的手。
“沒用的東西,你怕她做什么?”
容姑姑沒好氣地瞪了她一眼,便撇過臉先去看正朝她們走過來的沈知意。
見她完全沒有因為那探花郎帶回來女人而失魂落魄,竟還跟平時一樣囂張跋扈,容姑姑便啐道:“丟人現(xiàn)眼的玩意,連累咱們家的少爺小姐都得跟著她沒臉受——”
她指桑罵槐的話還沒說完,就被沈知意打偏了臉,那聲“罪”也卡在她的喉嚨里破了聲。
原本的喧囂全都在此刻靜止。
所有人都不敢置信地看著被打偏臉的容姑姑,又往那沉著一張臉的沈知意看去。
眼見她此刻猶如修羅鬼剎一般,剛剛原本抓著花楹不讓她掙扎的婢女一個個都怕得發(fā)起抖來。
只有花楹睜著兩只通紅的眼睛,腫著一張臉,可憐巴巴哽咽著喊她:“姑、姑娘。”
沈知意看著她腫得聲音都大舌頭了,一股無名火猛地竄到心頭,臉也黑得更加厲害了。
她強忍著脾氣,先伸手去扶花楹。
余光落在花楹胳膊上的那幾只手上,她也沒說話,就這么冷冰冰地先看了那幾個婢女一眼。
那幾個婢女被沈知意看得紛紛往后倒退,怕得身子都打起擺子來了。
“大、大小姐,我們、我們只是奉命行事?!彼齻冞呎f邊低著頭退到一旁,根本不敢去看沈知意的臉。
沈知意也沒理會她們。
扶住花楹后,交待給剛剛氣喘吁吁跑到的茯苓手上,吩咐她:“把花楹先帶回去,找個大夫看下。”
茯苓看花楹這樣也不敢耽擱,她連忙答應(yīng)要扶花楹離開。
花楹剛才被打懵了。
被茯苓扶著要走的時候,倒是終于想起自己是做什么來的,忙轉(zhuǎn)過臉沖姑娘稟道:“姑娘,夫人被老夫人他們帶走了!您快去救她??!”
沈知意已經(jīng)猜到了。
她臉色難看先點了點頭,讓茯苓她們先走,自己則打算直接去壽安堂接母親回去。
但同樣被打懵的容姑姑這會也終于清醒過來了。
作為沈家大夫人身邊的掌事姑姑兼她的陪嫁丫鬟,容姑姑在府中的地位自是毋庸置疑的,除了老太爺和老夫人還有大房那幾位主子之外,別說底下那些要看她臉色討生活的丫鬟了,就連像二房、三房這兩房沒什么地位的主子,平日對她也都十分客氣。
沈知意從前在家中雖然是個刺頭,但不到萬不得已的時候,也不會直接跟大房的人作對。
但從前大房也不會這么對付沈知意他們院子里的人。
今天算是兩邊徹底撕破了臉面。
沈知意那一巴掌用了十成的力,根本沒收力道,容姑姑腫著半邊臉,瞧著竟然也沒比花楹好多少。
“你居然敢打我!”她瞪著眼睛,不敢置信地看著沈知意。
臉上火辣辣的,容姑姑手指微顫指著沈知意,完全沒把她當(dāng)主子看待。
“你當(dāng)你還是陸家的二少夫人?陸二少爺在外頭連孩子都有了,你以為你還嫁得進陸家?張揚跋扈,還敢動手打人,你、你給我等著!我定要夫人好好懲治你!”
這次沈知意等她說完話,才又狠狠甩了她一巴掌。
“啊!”
伴隨著容姑姑的這一聲,沈知意只是冷著臉點評:“聒噪?!?/p>
過后看著她那張終于對稱的臉,沈知意倒是終于滿意了,她也沒再理會那個尖叫的婦人,甩著打疼的胳膊,沈知意就準備先去壽安堂接她娘親。
“給我攔住她!”
身后傳來容姑尖銳的吩咐聲。
沈知意腳下步子未停,眼睛卻冷著看向那幾個在她身前的年輕婢女。
幾個婢女你看看我,我看看你,到底不敢阻攔沈知意,埋著頭將人放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