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降臨寒風刺骨,昏黃的霓虹燈下是地面上投射出的斑駁光影,就像一只只疲憊的眼睛。
剛來到這座城市的海楓走在這陌生的街道上,心情亦是如這夜晚般昏暗低沉。
從離開馬卡布到達這座Z市已經兩天了,他聯系到“朋友”給他準備了一戶簡單的房子落腳。
但不知情的中間人狠狠的扣下來九成的租金作為抽成,使得住的地方異常難找。終于,他打聽到房子所在的小區(qū)。
海楓的后腰在暴雨中隱隱作痛。
三年前那顆子彈留下的舊傷像條毒蛇盤踞在脊椎旁,每逢陰雨天就啃噬骨髓。
他對著巷口全息廣告牌舉起酒瓶,霓虹穿過琥珀色液體,在掌心投下一只破碎的渡鴉。
雨水在全息廣告牌上沖刷出扭曲的色塊。
渡鴉投影在積水中碎成殘翅,又被踩踏成閃爍的像素點。
某個瞬間,他覺得整座城市都浸泡在巨大的培養(yǎng)皿里,而他不過是載玻片上任人觀察的標本
“求求你們......我真的沒偷......”
女孩的嗚咽被雨聲切成碎片。
五個刺青爬滿脖頸的壯漢正在踢打蜷縮的身影,球棍打偏砸在地上發(fā)出的悶響讓海楓太陽穴突突直跳。
他聞到了那個味道。
領頭者突然抽搐著跪地,他急忙從腰包掏出支注射器。
針管里晃動的靛藍色液體,在霓虹燈下泛著石油般的詭光。
“兄弟們,螞蟻工廠特供!”那人將針頭扎進頸動脈,那些藍色像活物般滲入皮膚,血管頓時凸起成靛青色的藤蔓:“老子現在壯的能打死一頭犀牛!”
“我這還有新貨......”另一個混混喘著粗氣摸向自己的注射器,針頭在路燈下閃著寒光:“三秒上天,十分鐘超神!”
接著他發(fā)出鬣狗般的嚎叫,瞳孔收縮成豎線,球棍揮動時帶起殘影。
其余人受到了感召,也紛紛拿出針頭。擊打聲被雨幕放大,而海楓后腰的舊傷疤突然再次灼痛。
最先注射的混混突然僵住,鼻腔噴出藍色血沫。
他的肌肉像充氣過度的橡膠般鼓脹,指關節(jié)發(fā)出脆響,卻仍機械地抬腿踹向女孩頭顱,口中流出涎水來。
這不是人類該有的姿態(tài),更像是被藥劑操控的提線木偶。
女孩突然咬住施暴者的手腕。
在混混因疼痛松手的剎那,她像條泥鰍般鉆過胯下,鞋在墻面借力一蹬,整個人往排水管缺口撲。
“媽的!這丫頭屬壁虎的!”
“嗙”!酒瓶在領頭者后腦炸開,玻璃碴混著血珠懸浮在雨中。
海楓垂手而立,雨簾順著眉骨沖刷而下,手上還握著滴血的瓶頸。
喉結在沾血的衣領下動了動,像是吞咽著某種滾燙的期待。
第二個人撲來時喉結在抽搐,注射過藥劑的瞳孔擴張到幾乎吞沒眼白。
海楓旋身后仰,扯下吱呀作響的消防梯橫桿,螺栓在暴力拉扯下迸出藍火。
那根被歲月啃噬的金屬在擊打在對手身上時發(fā)出垂死的呻吟。
第三個人的膝蓋骨碎裂聲響起時,他肋下已挨了兩記鋼管。
第一擊打斷了他慶祝勝利的喘息,第二擊把未出口的悶哼捅回腹腔。
疼痛不是瞬間炸開的,先是冰涼的麻木,而后是內臟錯位的灼燒感,最后才是潮水般漫上太陽穴的鈍痛,他嘗到喉頭涌起的腥咸味。
回頭時暗處第四人的呼吸驟停——那小子握鋼管的手在抖。
看著施暴者倉皇逃竄,海楓捂著胸口慢慢坐下。
“要錢自己拿?!?/p>
他把浸透雨水的皮夾扔給女孩,內層暗格里藏著半張燒焦的照片。
小女孩卻盯著他滲血的襯衫下擺,那里纏著的戰(zhàn)術腰帶嵌滿微型武器。
看著孩子冰涼的小手摸向電擊指虎,海楓鉗住了她的腕骨。
“這個會要命?!彼_女孩掌心。
“大哥哥,謝謝你救了我......我叫......”女孩剛要說什么,海楓就打斷了她:“你跑的很快啊。”
“嘿嘿嘿,我以為你打不過嘛!”女孩摸著自己的頭笑著,有些不好意思的重復了一遍:“大哥哥,我的名字是安安?!?/p>
隨后孩子帶海楓來到一個破舊的房子前,這就是她的家。
離著海楓的房子只有兩個單元樓,女孩推開門,屋里彌漫著刺鼻的氣味。
角落里,一個年輕女人躺在沙發(fā)上,昏迷不醒,旁邊有打藥的痕跡。女孩輕手輕腳地走進去,拿起毯子蓋在女人身上。
海楓嘆了口氣,把錢包里的幾張鈔票抽出來放在臟兮兮的桌上,轉身離開了。
門軸呻吟著合攏時,巷子靜得能聽見雨滴敲打鐵皮彈奏的哀歌。
他的后腰抵住潮濕的磚墻,戰(zhàn)術腰帶金屬扣硌進舊槍傷的疤痕,疼痛像鋒利的圖釘一寸寸往骨髓里鉆。
“作孽啊?!彼刮豢跊鰵?,摸向口袋找止痛片,卻捏出半盒子被雨水泡發(fā)的香煙,冷光在他臉上割出柵欄狀的陰影。
打火機的火苗總是在觸及煙卷前被風掐滅。
一次兩次三次失敗,海楓忽然發(fā)現自己在似乎哭——嘴角的弧度像極了安安母親昏迷時抽搐的臉。
這個認知讓他喉頭涌起苦味,仿佛咽下了整條巷子淤積的腐水。
海楓最終放棄了那支濕透的煙,他把煙盒輕輕擱在居民樓門口的牛奶箱上。
他不知道未來會怎樣,只知道此刻,疲憊不堪,舉目無親。
遠處的大排檔還未打烊,他跌跌撞撞走進去,一杯接著一杯,最后慢慢什么都感覺不到。
不知過了多久,意識恢復一絲,他驚覺自己站在家門口,握著鑰匙往鎖孔里插入轉動。
感受到酒意再次上涌,于是海楓摸索著栽進散發(fā)著霉菌味的床墊。
隨著眼睛慢慢合上,他任憑沉入無盡的黑暗之中。順便想著明天早上起來一定刮個胡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