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回:五指山雨夜斷章暴雨捶打佛頭巖的聲響里,江流兒的指尖摳進(jìn) "唵" 字裂痕,
掌心老繭與巖紋相觸的剎那,萬千梵唱突然在識海炸響。金箍如燒紅的鐵環(huán)嵌進(jìn)額骨,
血珠順著睫毛滴落,在青石板上暈開的水痕里,
竟浮現(xiàn)出五百年前自己圓寂時的面容 —— 袈裟浸透鮮血,頸間佛珠顆顆龜裂,
而本該閉眼的瞳孔里,倒映著持禪杖剜向自己心口的金蟬子。山腹傳來悶雷般的轟鳴時,
他正對著石縫里半片殘破的金箍棒殘片出神。黑焰巨猿破土的瞬間,腐尸氣息掀飛崖邊斷碑,
那截埋在土中的棒身突然震顫,鐵銹混著雨水濺上他手腕,
露出三道淺紅抓痕 —— 分明是有人曾用帶血的指尖,在他昏睡時反復(fù)描摹的印記。
"師父... 是您嗎..." 老猿佝僂著腰,焦黑毛發(fā)間卡著的袈裟碎片無風(fēng)自動,
上面繡著的 "齊天大圣" 四字已斑駁難辨。江流兒尚未答話,
山腳下僧兵的禪杖林已如鋼鐵森林壓來,當(dāng)先之人袈裟翻卷,
露出內(nèi)襯上繡著的猙獰魔紋 —— 正是他昨夜夢中,啃食自己佛骨的惡鬼形貌。
老猿的鐵棍砸在他腳邊時,棍身上的火焰紋路突然亮起,映得雨幕一片金紅。
這截銹鐵入手的剎那,江流兒忽覺識海劇痛,
萬千記憶碎片如刀割裂腦海:大鬧天宮時的火眼金睛、五行山下的孤寂望月、還有某個雪夜,
有人握著他的手在洞壁刻下 "等吾歸" 三字,指腹的薄繭擦過他掌心的觸感清晰如昨。
"去水簾洞!" 老猿的嘶吼混著鮮血噴在他臉上,
"找那只... 斷了尾椎的猢猻..." 話未說完,禪杖已貫穿其胸,
焦黑的心臟炸裂時,竟露出內(nèi)里刻著的 "護(hù)" 字咒文。江流兒握緊鐵棍的手青筋暴起,
金箍突然發(fā)出刺目紅光,將涌來的僧兵掃飛的同時,他看見金蟬子站在山巔,
袈裟下伸出的手掌五指俱全 —— 而記憶中,大師兄的尾椎,正是被這只手生生擰斷。
僧兵的血混著雨水在巖面匯成溪流,倒映出金蟬子似笑非笑的面容。江流兒忽然想起,
每回給大師兄送飯時,那截總是藏在飯團(tuán)里的桃干,原來不是師父慈悲,
而是為了掩蓋金箍棒殘片的鐵銹味。鐵棍在掌心發(fā)燙,
那些被封印的記憶如潮水涌來:五行山下的猴子總說 "師父,
等俺出去就帶你看花果山的日出",卻不知每次轉(zhuǎn)身,
金蟬子的禪杖都會在他背嵴刻下新的咒文。"江流兒,你逃不掉的。
" 金蟬子的聲音混著雷聲滾來,袈裟無風(fēng)自動,露出腰間懸著的九顆佛骨舍利,
每顆都刻著他的生辰八字。江流兒突然想起老猿臨終前的眼神,那不是對敵人的恐懼,
而是對故友的愧疚 —— 原來五百年前,自愿化身巨猿守護(hù)五行山的,
正是卷簾大將沙悟凈。鐵棍突然發(fā)出龍吟,棒身上的火焰紋路竟與他額間金箍形成呼應(yīng)。
江流兒踏碎僧兵的禪杖,在暴雨中狂奔,背后傳來金蟬子的嘆息:"第二十七次輪回,
你還是學(xué)不會順從。" 話音未落,萬千禪杖破空而來,卻在觸及他衣擺時,
被鐵棍上浮現(xiàn)的 "齊天大圣" 四字震成齏粉。雨幕中,
他終于看見山腳下那道佝僂的身影。老猿的尸體已被雨水沖刷得發(fā)白,
腕骨處的緊箍咒勒痕清晰可見,那是與他額間金箍同出一源的枷鎖。江流兒跪下,
用僧兵的袈裟裹住老猿遺體,
突然發(fā)現(xiàn)其舌根處刻著細(xì)小的 "流" 字 —— 那是沙悟凈曾在流沙河底,
用千年河蚌為他刻下的名字。當(dāng)?shù)谝话倭惆说蓝U杖襲來時,江流兒揮動鐵棍,棒風(fēng)所及之處,
暴雨竟被蒸成白霧。他望著山巔的金蟬子,突然笑了,那笑容里有五百年的困惑,
有千萬次輪回的不甘:"師父,你說佛渡眾生,為何眾生皆在你的禪杖下呻吟?
"金蟬子的面色第一次出現(xiàn)裂痕,他沒想到這個素來懦弱的弟子,
眼中竟會泛起與孫悟空相同的桀驁。就在他準(zhǔn)備結(jié)印時,江流兒已躍下懸崖,
鐵棍在云霧中劃出金光,如同一道割裂天地的傷痕。而山巔的佛鐘,恰在此時敲響,
驚起滿山鴉雀,每只鴉羽上,都印著細(xì)小的 "囚" 字。懸崖下的深潭里,
江流兒抱著鐵棍沉入水中,任由冰冷的潭水沖刷傷口。恍惚間,
他看見潭底沉著無數(shù)金箍棒殘片,每片都刻著不同的年份 —— 那是孫悟空五百年間,
用血淚凝成的、從未寄出的書信。當(dāng)指尖觸碰到最深處的那片時,識海突然炸開強(qiáng)光,
他看見自己第一次圓寂時,孫悟空抱著他的軀體,在五行山巔哭了三天三夜,
眼淚滴在金箍棒上,竟凝成了永不熄滅的火焰。潭水突然沸騰,江流兒被一股力量托出水面,
抬頭望去,只見東南方的天際,有片烏云正以詭異的軌跡移動,云紋竟組成了水簾洞的輪廓。
他握緊鐵棍,任由血水混入潭水,
在水面畫出一道指向東方的箭頭 —— 那是沙悟凈用最后一絲妖力,為他指明的方向。
暴雨仍在繼續(xù),卻擋不住少年眼中的光芒。江流兒站起身,拍掉身上的泥沙,
鐵棍在掌心漸漸變得輕盈,仿佛在等待某個久違的主人。他望向五指山,
看見金蟬子正帶著僧兵緩緩下山,袈裟上的魔紋在雨中愈發(fā)清晰,
那是由無數(shù)緊箍咒組成的、專屬于如來的印記。"這一次,我不會再做棋子。
" 江流兒低聲道,聲音混著雨水落入深潭,驚起一圈圈漣漪。他轉(zhuǎn)身,朝著東南方狂奔,
鐵棍在手中時隱時現(xiàn),如同一條沉睡多年的巨龍,即將在這個暴雨夜,重新睜開它的雙眼。
而在五指山巔,金蟬子望著少年遠(yuǎn)去的背影,終于摘下了腕間的佛珠。十八顆佛珠落地,
每顆都裂成兩半,露出里面刻著的 "江流兒" 三字 —— 那是如來為了控制他,
在每世輪回時種下的枷鎖。此刻,佛珠碎裂的聲音,與天際的雷聲交織,
仿佛在為某個時代的終結(jié),奏響最后的挽歌。
第二回:白骨嶺妖霧埋魂暮色如腐血浸透群山時,江流兒踩著白骨鋪就的小徑進(jìn)村。
村口老槐樹下,老婦人正用人指骨串佛珠,渾濁的眼珠轉(zhuǎn)向他時,
眼白里竟爬滿細(xì)小的 "卍" 字。粗瓷碗里的 "茶湯" 泛著青磷微光,
碗底沉著的三枚舍利,分明是他在五指山僧兵眉心中見過的、刻著自己生辰八字的邪物。
"小師父走累了吧?" 老婦人的嗓音像砂紙擦過石板,指尖摩挲著佛珠的動作突然頓住,
串珠的棉線竟是用嬰兒臍帶捻成,"老身這茶湯,
可是用三年陳的佛前凈水泡的..." 話未說完,頷下突然爆出尺長的獠牙,
面皮如裂帛般剝落,露出底下泛著青光的頭骨,每顆牙齒都嵌著半片佛經(jīng)殘頁。
鐵棍已先于意識揮出,砸在老婦人腕骨的瞬間,骨裂聲里迸濺出的不是血,
而是混著香灰的骨粉。碎骨片尚未落地,便化作半透明的鬼影,
二十余具骨架從井中、灶臺、床底爬出,指骨間牽著的蛛絲,竟是用人類頭發(fā)捻成,
每根發(fā)絲都纏著極小的緊箍咒符文。九齒釘耙劈開霧靄砸在他腳邊,帶起的氣浪震得他踉蹌,
酒氣混著尸臭撲面而來。來者袒胸露腹,破洞的皂衣下露出的肚皮上,
三道緊箍咒勒痕摞成深紫,每道痕跡間都嵌著細(xì)小的佛文 —— 那是當(dāng)年觀音為防他反叛,
生生刻進(jìn)肉里的枷鎖。"小師父,這村里的井水,可都是用童男童女的頭骨接的雨水呢。
" 豬八戒晃了晃酒葫蘆,濁酒順著胡茬滴在釘耙上,發(fā)出 "滋滋" 的腐蝕聲,
齒間還卡著半片烤焦的人指骨,"三年前這些愚民把《金剛經(jīng)》磨成粉拌飯吃,現(xiàn)在好了,
連骨頭都在替如來念經(jīng),比俺老豬的呼嚕聲還吵三倍。"白骨精的笑聲如萬千碎玉相擊,
她踏骨蓮而來,指尖托著的佛骨舍利正是江流兒后頸胎記的形狀。月色被妖霧濾成青灰,
映得她額間的白骨咒印泛著冷光,那咒印的紋路,竟與金蟬子袈裟內(nèi)襯的魔紋一模一樣。
"小師父可知,你后頸的胎記?" 她忽然貼近,指尖劃過江流兒后頸,
指甲縫里卡著的金粉正是佛骨碎屑,"那是五百年前金蟬子用你的肋骨血,
混著如來的蓮臺灰刻下的。你每世輪回的佛骨,都被磨成香灰撒在三界,
滋養(yǎng)著靈山的功德金蓮。"釘耙突然掃向江流兒腰眼,豬八戒在他踉蹌時壓低聲音,
酒糟鼻幾乎貼到他耳垂:"西南角老槐樹... 樹根纏著半截金箍棒殘片,
那妖婆怕槐樹芯里的... 咳!" 話未說完,他的肚腹已被白骨鞭抽開血口,
露出底下紋著的 "凈壇使者" 四字,卻被三道深深的抓痕貫穿。"死肥豬,
還想護(hù)著你家小師父?" 白骨精指尖翻轉(zhuǎn),萬千白骨化作尖刺暴雨,
"你們以為找到金箍棒殘片,就能喚醒那只斷尾的猢猻?
告訴你們 ——" 她忽然指向江流兒后頸,"他的佛骨早被如來煉成鎖魂釘,
五百年前就該魂飛魄散,現(xiàn)在不過是具裝著孫悟空殘魂的皮囊!"江流兒只覺腦海劇痛,
無數(shù)碎片閃過:自己躺在血池里,金蟬子拿著骨刀剜向心口,而孫悟空被鎖鏈吊在半空,
眼睜睜看著卻掙不脫緊箍咒。鐵棍在手中發(fā)燙,棒身上的火焰紋路突然與他額間金箍共鳴,
將襲來的骨刺震成齏粉。豬八戒趁機(jī)灌了口酒,肥臉突然繃緊:"小師父,接著!
" 他將酒葫蘆拋來,江流兒本能接住,卻發(fā)現(xiàn)葫蘆底刻著 "高老莊" 三字,
正是大師兄當(dāng)年為他搶來的定情信物。酒液入喉如刀,卻在腹內(nèi)化作暖流,
竟將體內(nèi)翻涌的佛咒壓下三分。白骨精的面色終于凝重,她發(fā)現(xiàn)眼前的小和尚,
竟能同時催動佛骨與妖魂之力。指尖掐訣,村口老槐樹突然發(fā)出尖嘯,
樹干上浮現(xiàn)出密密麻麻的 "鎮(zhèn)" 字,正是當(dāng)年觀音鎮(zhèn)壓她的符咒。而槐樹根部,
半截刻著火焰紋的金箍棒殘片,正隨著江流兒的靠近,發(fā)出低沉的顫鳴。
"原來你把本體藏在槐樹芯里。" 江流兒握緊鐵棍,后頸胎記與殘片產(chǎn)生共鳴,
眼前突然閃過畫面:五百年前,孫悟空被剜去火眼金睛的那晚,曾將金箍棒斬成九段,
藏在三界各處,"大師兄的金箍棒,就連佛咒也無法損毀。"白骨精尖叫著撲來,
周身白骨組成的蓮臺突然崩解,露出藏在中央的佛骨舍利 —— 那竟是用嬰兒頭骨煉成,
表面刻滿江流兒每世輪回的生辰八字。豬八戒趁機(jī)甩出釘耙,
耙齒勾住她腳踝的白骨鏈:"小師父,砸槐樹!"鐵棍帶著火焰紋路砸在槐樹根部,
木屑飛濺間,整棵槐樹發(fā)出瀕死的哀鳴。藏在樹芯里的白骨精本體顯現(xiàn),
那是具由七百二十八塊人骨拼成的妖身,每塊骨頭上都刻著江流兒的小名 "江流"。
隨著槐樹傾倒,她的妖身開始崩解,眼中終于浮現(xiàn)恐懼:"你... 你不是唐僧!
你是孫悟空的..."話未說完,已化作萬千骨粉。江流兒撿起金箍棒殘片,
發(fā)現(xiàn)斷口處刻著極小的 "悟" 字,正是大師兄的筆跡。豬八戒湊過來,
肥臉罕見地嚴(yán)肅:"小師父,俺老豬實(shí)話告訴你,五百年前取經(jīng)成功時,
如來根本沒封咱們成佛,而是把咱們的魂魄..."話音未落,村外突然傳來密集的禪音,
萬千僧兵舉著刻滿佛咒的禪杖壓來,為首者正是金蟬子座下大弟子,胸前掛著的佛珠,
每顆都嵌著沙悟凈的頭骨碎片。豬八戒啐掉嘴角的骨渣:"走!去水簾洞找那猴子,
再晚半步,俺們就得被煉成新的緊箍咒了!"他扛起江流兒躍上槐樹梢,
釘耙掃開妖霧的瞬間,江流兒看見村西頭的亂葬崗上,無數(shù)白骨正隨著僧兵的禪音站起,
每具骨架的頸間,都系著與他頸間相同的金箍。而更遠(yuǎn)的山巒后,有片烏云正以猴形移動,
云尾處拖著的,正是當(dāng)年大鬧天宮時被斬落的、孫悟空的尾椎骨。"呆子,跑快點(diǎn)!
" 江流兒握緊殘片,殘片上的 "悟" 字突然發(fā)出微光,映得他眼中泛起金紅。
豬八戒聞言咧嘴一笑,肚子突然鼓脹如球,竟噴出一口夾雜著佛骨碎屑的濁酒,
在身后凝成一片火海:"放心,俺老豬這肚子里,可裝著當(dāng)年在蟠桃宴偷的三壺?zé)蹲樱?/p>
連如來的蓮臺都能燒出窟窿!"兩人在山林間飛躍,身后的禪音漸漸遠(yuǎn)去,
卻在路過一處山澗時,江流兒忽然看見澗水中漂著半片殘破的袈裟。他猛地剎住腳步,
撿起袈裟,發(fā)現(xiàn)內(nèi)側(cè)繡著的 "齊天大圣" 四字雖已褪色,
針腳卻正是他五百年前親手所繡。"大師兄..." 江流兒低語,指尖撫過袈裟上的血漬,
那些被封印的記憶再次翻涌:五行山下,他曾用這袈裟為孫悟空擦拭傷口,卻不知每次觸碰,
都會在袈裟上留下如來的追蹤咒文。而現(xiàn)在,袈裟上的咒文已淡去,取而代之的,
是用猴毛繡成的 "等" 字 —— 那是孫悟空在他每次離開后,偷偷補(bǔ)上的。
豬八戒看著他手中的袈裟,忽然嘆了口氣:"小師父,那猴子在水簾洞等了五百零三天,
每天用尾巴掃石頭,掃出的石粉堆成了小山。他總說,等你來了,
就能帶他去看花果山的日出... 可他不知道,花果山的桃樹,早被如來砍去當(dāng)柴火燒了。
"江流兒抬頭,望向東南方的天際,那里有雷光閃爍,卻非自然之雷,
而是金箍棒與佛咒相擊的轟鳴。他將袈裟收入懷中,殘片與鐵棍相觸,
竟發(fā)出龍吟般的清越聲響,仿佛在呼應(yīng)某個遙遠(yuǎn)的呼喚。"走,去水簾洞。
" 江流兒的聲音低沉卻堅(jiān)定,"不管如來如何算計,這一次,
我要親自問個清楚 —— 為何我們師徒,會變成他棋盤上的棋子?"豬八戒點(diǎn)頭,
釘耙在掌心轉(zhuǎn)了個花:"好!俺老豬早就看那老禿驢不順眼了,當(dāng)年在高老莊,
他派觀音來騙俺戴緊箍咒,說什么 ' 保你修成正果 ',結(jié)果呢?結(jié)果就是被剜去妖丹,
變成他的看門狗!"兩人的身影消失在夜色中,而白骨村的廢墟上,
僧兵們正收集著白骨精的骨粉。為首的弟子打開玉瓶,
卻見骨粉在月光下凝成一行小字:"江流兒體內(nèi),有孫悟空的半魂。" 他面色劇變,
立刻結(jié)印向靈山傳訊,卻不知在他背后,老槐樹的根須里,
正有一粒金色的光點(diǎn)悄然浮現(xiàn) —— 那是江流兒方才激戰(zhàn)中,
不慎滴落的、混著佛骨與妖血的汗珠。這粒汗珠落入泥土,竟在瞬間生根發(fā)芽,
長出一株開著金色花朵的桃樹?;ò觑h落處,白骨們的眼窩突然亮起微光,
仿佛在等待某個注定的覺醒。而更遠(yuǎn)的地方,水簾洞的石猴雕像前,
一只獨(dú)眼的老猿正抬起頭,望向白骨村的方向,嘴角勾起一抹若有若無的笑意。
第三回:觀音廟血經(jīng)焚心觀音廟的門檻裂成三截,
露出底下用猴毛和人血混著泥土寫下的 "破" 字。江流兒踏入殿內(nèi)時,
檀香中混著濃重的鐵銹味,像有人將百斤生鐵投入香爐。觀音像的玉凈瓶里插著的不是柳枝,
而是半截帶血的金箍棒,棒身上 "齊天大圣" 四字已被剜去,只余深可見骨的刻痕,
傷口處還滲著金色的血 —— 那是屬于孫悟空的戰(zhàn)血。殿門轟然閉合的剎那,
壁畫上的取經(jīng)圖突然滲出血珠。江流兒眼睜睜看著畫中自己的面容被金蟬子的禪杖刺穿,
鮮血滴在孫悟空、豬八戒、沙悟凈三人身上,
竟在他們背后催生出佛蓮 —— 但每朵蓮瓣的尖端,都長著猙獰的鬼面。"江流兒,
你可知罪?" 觀音像的眼睛睜開,眼瞳里流轉(zhuǎn)的不是慈悲,
而是密密麻麻的 "囚" 字咒文。玉凈瓶突然炸裂,飛出的不是甘露,
而是浸滿佛經(jīng)的鎖鏈,每節(jié)鏈環(huán)都刻著他前二十七世圓寂的日期,"私藏妖猴殘魂,
篡改輪回命數(shù),該受拔舌剜目之刑!"血經(jīng)組成的金色牢籠絞緊時,
江流兒后頸胎記如被火灼。他這才看清,觀音像的衣褶里繡滿了 "殺" 字,
每筆都用人類的頭發(fā)繡成,發(fā)絲末端還連著血肉;蓮臺基座刻著的,
正是當(dāng)年鎮(zhèn)壓孫悟空的全部咒文,
每道符文都嵌著細(xì)小的猴毛 —— 那是從齊天大圣身上生生拔下的、帶著血肉的毫毛。
"大師慈悲..." 江流兒的話被鎖鏈勒斷,喉間涌上腥甜。
他看見壁畫上的豬八戒被割去妖丹,沙悟凈被拔去脊骨,而自己每世都在成佛前被開膛破肚,
取出的佛骨被磨成粉,撒在靈山的功德池里。這些畫面如此真實(shí),連血腥味都清晰可辨,
仿佛就發(fā)生在昨日。廟頂傳來石破天驚的巨響時,他正被血經(jīng)勒得幾近窒息。
破頂而入的手掌帶著青苔與雨水,無名指少了半截指節(jié),正是大鬧天宮時被斬落的痕跡。
"師父!" 沙啞的吼聲里,江流兒被拽出廟外,撞進(jìn)帶著潮濕獸皮氣息的懷抱。抬眼望去,
孫悟空單眼蒙著虎皮眼罩,空蕩蕩的左袖里纏著的,
是用他五百年前染血的袈裟布條編成的腕帶,
布條上還繡著極小的 "安" 字 —— 那是他曾在孫悟空額間點(diǎn)下的、徒勞的祝福。
廟內(nèi)傳來觀音像崩塌的轟鳴,鍍金的碎片剝落,露出的金色心臟上插著七枚緊箍咒。
江流兒認(rèn)出其中三枚刻著 "孫悟空"" 豬剛鬣 ""沙悟凈",
還有一枚模糊的 "江流兒",邊緣滲著黑血 —— 那是被強(qiáng)行剝離魂魄時留下的痕跡。
剩下三枚刻著陌生名字,卻在心臟跳動間漸漸清晰,竟與他前幾世的法名相同。
"這些都是如來的棋子。" 孫悟空的尾巴卷著他飛躍山林,獨(dú)眼在夜色中泛著妖異的金紅,
每片睫毛都沾著細(xì)碎的冰晶,"每收一個徒弟,就往觀音像里塞一道緊箍咒。
你前二十七世的魂魄,都被封在這傀儡里,給如來當(dāng)燈油。"話音未落,
廟內(nèi)突然飛出十八道金光,正是觀音像碎裂時散落的本命精血。孫悟空突然低咒一聲,
獨(dú)眼閃過痛苦,江流兒這才發(fā)現(xiàn)他裸露的右臂上,不知何時多了十八道灼痕,
與金光的軌跡完全一致 —— 原來這些精血,竟能直接灼燒他的魂魄。"大師兄!
" 江流兒慌忙扯下腰間僧袍,按住孫悟空的傷口。布料觸碰到皮膚的瞬間,
他忽然想起五百年前,自己第一次為孫悟空包扎傷口的場景。那時的猴子還會咧嘴笑,
說 "師父的手比花果山的溪水還涼",卻不知每道傷口,
都是如來為了穩(wěn)固緊箍咒而故意留下的印記。孫悟空卻一把扯開他的手,
鐵棍已然在手:"別管俺!那傀儡里還有你的前幾世記憶,毀了它!
" 棒身上的火焰紋路與江流兒額間金箍共鳴,化作萬千火蝶撲向觀音廟。
廟內(nèi)傳來佛經(jīng)的尖嘯,血經(jīng)組成的牢籠終于崩解,露出藏在觀音像底座的暗格。
暗格里整齊碼放著二十七顆舍利,每顆都刻著江流兒不同的面容。孫悟空的鐵棍頓在半空,
獨(dú)眼倒映著舍利的微光:"師父,你前二十七世的佛骨,都被如來煉成了鎖魂釘,
用來鎮(zhèn)壓俺們的魂魄。現(xiàn)在..." 他忽然轉(zhuǎn)頭,獨(dú)眼亮晶晶的,
"現(xiàn)在該讓這些老禿驢嘗嘗,被自己的咒文反噬的滋味了!"江流兒握緊舍利,
只覺識海翻涌。他看見自己第一世圓寂時,孫悟空抱著他的軀體在靈山哭喊,
被如來用蓮臺壓碎了三根肋骨;第二世轉(zhuǎn)世為小沙彌,孫悟空蹲在墻頭看了他三天三夜,
卻在他發(fā)現(xiàn)時,被緊箍咒生生逼退;第三世成為游方僧人,豬八戒化身凡人給他送干糧,
卻被金蟬子的禪杖打斷了脊梁骨..."原來每世相遇,都是你們在拼命護(hù)我。
" 江流兒低語,指尖撫過舍利上的刻痕,那些被封印的記憶如潮水涌來。他終于明白,
為何每次見到孫悟空,心口都會隱隱作痛 —— 那是魂魄相認(rèn)的共鳴,
是跨越二十七世的羈絆。觀音廟在火蝶中崩塌,露出廟后隱藏的碑林。
每塊石碑上都刻著取經(jīng)人的名字,卻在名字上方,用朱砂畫著大大的 "囚" 字。
江流兒認(rèn)出其中一塊刻著 "唐玄奘",正是他第十世的法名,
碑后還刻著小字:"佛骨已取,魂魄封入觀音像,永為靈山燈油。
""這些都是被如來抹去的取經(jīng)人。" 孫悟空的聲音低沉,"俺們不是第一撥,
也不是最后一撥。但這一次,俺們要做第一個掀翻棋盤的。" 他忽然指向東南方,
那里有金光閃爍,正是水簾洞的方向,"走,去見俺們的... 另一半魂魄。
"兩人在山林中穿行,路過一處清泉時,江流兒忽然看見水中倒映著觀音像的殘片。
殘片上的觀音已不是慈悲模樣,而是青面獠牙的惡鬼,手中捧著的玉凈瓶,
里面裝著的竟是孫悟空的獨(dú)眼和斷臂。他猛然轉(zhuǎn)頭,發(fā)現(xiàn)孫悟空的眼罩不知何時掉落,
空眼眶里燃燒著金色火焰,那是用魂魄之力凝成的、永不熄滅的火眼金睛。"大師兄,
你的眼睛..." 江流兒的聲音哽咽。孫悟空卻咧嘴一笑,露出尖尖的犬齒:"放心,
等找到金箍棒的其他殘片,俺就能把這些老禿驢欠俺的,統(tǒng)統(tǒng)討回來。" 他忽然湊近,
用尾巴卷起江流兒的手腕,"師父,你可還記得,
五百年前你第一次喊俺 ' 悟空 ' 時,說了什么?"江流兒愣住,
腦海中浮現(xiàn)出一個模糊的畫面:細(xì)雨中的五行山,少年僧人蹲在石縫前,
指尖輕輕劃過猴子的掌心,低聲說:"悟空,以后我就是你的師父了。
" 那時的猴子還會害羞地別過臉,耳尖發(fā)紅,卻在他轉(zhuǎn)身時,
偷偷用尾尖在他袈裟上勾下一縷絲線。"我記得。" 江流兒忽然笑了,笑容里有苦澀,
也有釋然,"你說,' 師父,俺老孫以后就跟著你了,上刀山下火海,眉頭都不皺一下。
'" 他望向?qū)O悟空,發(fā)現(xiàn)對方的尾巴正無意識地卷起他的手腕,像五百年前那樣,"現(xiàn)在,
該換我跟著你了。"孫悟空的尾巴突然僵住,耳尖漸漸發(fā)紅。他慌忙松開手,
轉(zhuǎn)頭咳嗽兩聲:"咳,呆子,別肉麻了??熳?,再晚些,
水簾洞的桃子都要被那只老猿吃完了。" 說著,卻偷偷用尾巴卷起江流兒的袖角,
生怕他再次消失。當(dāng)他們離開觀音廟廢墟時,崩塌的觀音像底座下,露出了更深的地宮。
地宮里整齊排列著三百六十五個緊箍咒,每個都刻著不同的名字,其中最中央的那個,
刻著 "江流兒",卻在名字周圍,
環(huán)繞著孫悟空、豬八戒、沙悟凈的魂魄印記 —— 原來從一開始,
如來就打算用他們四人的魂魄,煉成最牢固的枷鎖。而在千里之外的靈山,
金蟬子忽然捏碎了手中的玉凈瓶。瓶中倒映的觀音廟畫面消失,
只留下一句燃燒的血字:"江流兒已覺醒,孫悟空殘魂即將融合。" 他望著掌心的佛珠,
第十八顆突然裂開,露出里面刻著的 "反" 字 —— 那是他在第二十七次輪回時,
偷偷為江流兒種下的、最后的希望。"如來,你算到了開頭,卻沒算到,他們的羈絆,
連輪回都無法斬斷。" 金蟬子低語,望向東南方的云海,那里有兩道身影正在飛躍,
一道金光,一道妖紅,交織成比任何佛經(jīng)都要璀璨的光芒。
第四回:火云洞殘魂泣血山洞深處飄著焦桃的甜腥,比血腥味更令人作嘔。
石壁上用指甲刻滿 "殺如來" 三字,每個字都帶著深深的血痕,顯然是用斷指刻就。
江流兒的指尖劃過字跡,
發(fā)現(xiàn)每道劃痕里都嵌著細(xì)小的猴毛 —— 那是孫悟空用自己的毫毛混著血,
刻下的不死咒文。"五百年前俺一棒砸裂如來的蓮臺," 孫悟空坐在石榻上,
用尾巴勾著酒葫蘆倒酒,空蕩蕩的左袖垂在身側(cè),袖口處繡著的 "護(hù)" 字已褪色,
卻仍能看出是用人類的頭發(fā)繡成,"那老禿驢就剜了俺的火眼金睛,砍了俺的如意金箍棒,
還把俺的魂魄分成兩半 —— 一半封在五行山,一半..." 他抬頭,
獨(dú)眼映著洞中火光,"種在你體內(nèi)。"話音未落,洞頂突然傳來火石摩擦聲,
整座山腹劇烈震顫。紅孩兒踏著火云而來,肚兜上繡著的不是蓮花,而是扭曲的佛手印,
每道紋路都滲著金粉 —— 那是用佛骨磨成的毒粉,專門灼燒妖族魂魄。
他手中的火尖槍槍頭滴著金汁,正是江流兒前幾世圓寂時的佛血。"孫悟空!
" 紅孩兒的聲音帶著孩童的尖銳,卻透著不屬于孩童的陰狠,"如來爺爺說,
只要拿了你的殘魂和江流兒的佛骨,就放了我娘!" 火云在他身后凝成七尊如來虛影,
每尊都結(jié)著不同的緊箍咒法印。孫悟空單臂揮棍硬接火尖槍,火星濺在他眼罩上,
燒出焦痕:"小崽子,你娘鐵扇公主現(xiàn)在還被鎖在兜率宮煉丹爐旁!
" 鐵棍與火尖槍相擊的剎那,江流兒看見紅孩兒后頸的胎記竟與自己的一模一樣,
"每天剜一勺心頭血,給如來練那狗屁舍利!"火云突然化作萬千火蛇,
順著鐵棍爬上孫悟空的手臂。江流兒眼睜睜看著那些火蛇鉆進(jìn)他的皮膚,
在斷臂處的疤痕上啃咬,
露出底下刻著的 "囚" 字咒文 —— 那是如來為防止他魂魄離體,
生生刻進(jìn)骨髓的印記。"破!" 江流兒本能地握緊手中的金箍棒殘片,
殘片上的 "悟" 字突然與紅孩兒肚兜上的佛手印相撞,在空中拼成完整的緊箍咒圖案,
卻在中心處裂開縫隙,露出內(nèi)里的 "反" 字。紅孩兒慘叫著跪倒,火云消散,
露出他后頸褪下金粉的皮膚,那里刻著斗大的 "奴" 字,邊緣滲著黑血。"你騙人!
" 紅孩兒抱著頭蜷縮在地,火尖槍摔在一旁,"如來爺爺說... 說只要拿到佛骨,
就放了娘和爹爹..." 他抬起頭,眼中滿是淚水,卻在眼角處,
有三道細(xì)小的金紋 —— 那是長期被佛咒侵蝕的痕跡。孫悟空的鐵棍撐在地上,
單膝跪地喘氣,獨(dú)眼卻盯著紅孩兒后頸:"當(dāng)年俺們四個,哪個不是被如來刻下這種印記?
" 他忽然扯開殘破的衣襟,露出心口的疤痕,那里刻著 "妖" 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