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六章
顧長明愣在原地,指尖還搭在叔母的脈搏上。
毒發(fā)身亡。
可什么時候中的毒?
他猛地想起沈棠遞給叔母的那杯酒。
“啊——!”
丫鬟推門而入,看到這一幕頓時尖叫出聲。
場面一片混亂。
很快,沈棠帶著孟司墨和賓客們趕到。
“叔母!”孟司墨撲到尸體上,哭得稀里嘩啦,“怎么會這樣……”
沈棠的手下迅速檢查了尸體,臉色一變,但很快,便平靜道:“……長公主,是過于激動導(dǎo)致的心脈斷裂?!?/p>
“不可能!”孟司墨猛地抬頭,指著顧長明,“一定是他!他不愿意伺候叔母,所以……”
沈棠冷眼掃過顧長明:“你做了什么?”
顧長明張了張嘴,最終只是垂下頭:“屬下什么都沒做?!?/p>
“撒謊!”孟司墨哭得更兇,“長公主,你要為叔母做主??!”
沈棠沉默片刻,冷冷道:“阿顧,去雪地里跪一晚上?!?/p>
寒風刺骨,雪花紛飛。
顧長明跪在雪地里,后背的傷還未痊愈,此刻又凍得發(fā)疼。
他至今沒想明白,沈棠為何要毒死叔母。
是為了……他嗎?
這個念頭剛冒出來,顧長明就自嘲地笑了。
顧長明啊顧長明,你未免太自作多情了。
他抬頭看向夜空中的明月。
還有三日。
三日之后,他就能永遠離開這里了。
天亮時,顧長明終于支撐不住,暈倒在雪地里。
醒來后,他發(fā)現(xiàn)自己在暗衛(wèi)房里,桌上放著一碗熱湯。
接下來的日子,孟司墨對他的折磨變本加厲。
“去把院子里的雪掃干凈!”
“我的畫掉進湖里了,你去撈!”
“跪著給我當腳凳!”
顧長明默默忍受著,同時暗中準備離開的事宜。
他把這些年攢下的東西全部換成銀票,又偷偷買了一匹馬,藏在城外的樹林里。
這天,他剛忙完回來,就被沈棠的貼身侍衛(wèi)叫住:“長公主要見你?!?/p>
顧長明心頭一跳,跟著侍衛(wèi)來到后院。
院子里擠滿了太醫(yī),個個面色凝重。
“孟公子的病癥太罕見了……”
“命懸一線啊……”
顧長明心里升起一股不好的預(yù)感。
“長公主,”為首的御醫(yī)突然跪下,“孟公子天生不足之癥,身體陰寒,想要康復(fù),需要身體健壯、血脈康健的男子喂血?!?/p>
所有人的目光齊刷刷落在顧長明身上。
他從小習武,正是最合適的藥引子。
顧長明下意識抬頭,第一次看到沈棠露出如此急切的神色。
她沒有任何猶豫:“拿刀和碗來?!?/p>
顧長明瞬間明白了她的意思,沒有掙扎,平靜地伸出手腕。
鋒利的刀刃劃開皮膚,鮮血汩汩流出,很快盛滿一碗。
一碗又一碗。
顧長明的手腕上被劃開無數(shù)道口子,找不到一塊完好的皮膚。
他的臉色越來越蒼白,幾乎透明。
而沈棠,始終守在孟司墨床前,連一個眼神都沒分給他。
整整一天,顧長明的意識昏昏沉沉,而孟司墨依然沒有起色。
“廢物!”沈棠勃然大怒,“治不好他,你們?nèi)寂阍幔 ?/p>
御醫(yī)們瑟瑟發(fā)抖,為首的突然跪下:“長公主,孟公子身體太弱,尋常血起效太慢……需要、需要心頭血!”
其他太醫(yī)紛紛附和:“對對對!心頭血最有效!”
“只要服下心頭血,一個時辰內(nèi)必能醒來!”
沈棠的目光終于落在顧長明身上。
顧長明知道,她心意已決。
“阿顧……”沈棠走到他面前,聲音微啞,“這里有最好的御醫(yī),你不會有事?!?/p>
她頓了頓,“只要救活司墨,你想要什么,本宮都可以給你?!?/p>
顧長明靜靜地看著她。
他想要什么?
他想要的,從來都只是她的一顆真心。
可如今,他什么都不要了。
“屬下……別無所求?!?/p>
沈棠握緊了手中的刀,刀尖抵在他心口:“忍一忍?!?/p>
利刃刺入的瞬間,顧長明疼得眼前一黑。
這痛楚比他受過的任何傷都要劇烈,仿佛整顆心都被生生剜了出來。
他看著自己的血盛滿玉碗,看著沈棠小心翼翼地將它端到孟司墨床前,看著她用勺子一點點喂進孟司墨口中……
視線漸漸模糊,他終于支撐不住,徹底陷入了黑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