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四章
懸崖邊旌旗獵獵,三千鐵甲將聽雨閣圍得水泄不通。
顧長明站在箭樓上,指尖輕撫弓弦。
這把玄鐵弓是云雪瑤親手為他打造的,弓身刻著細小的九瓣蓮紋。
“長公主殿下?!彼瓭M弓弦,聲音裹挾內(nèi)力傳遍山谷,“別來無恙啊?!?/p>
箭矢破空,精準射斷軍旗繩索。
“保護長公主!”
沈棠抬手制止騷動的親兵,目光死死鎖住箭樓上那道黑色身影。
幾個月不見,他瘦了許多,束發(fā)的銀冠在陽光下泛著冷光。
“阿顧?!彼凵裎樱案一厝??!?/p>
顧長明輕笑一聲,突然摘下頸間玉佩晃了晃:“長公主認得這個嗎?”
陽光穿透玉佩,照出內(nèi)部流動的血絲。
這是顧家藥人血脈獨有的血髓玉。
沈棠瞳孔驟縮,當年父王書房密匣里的畫像突然浮現(xiàn)在眼前。
七歲的顧家幼男,頸間正掛著這樣一枚玉佩。
“你……”
氣血翻涌間,一口鮮血噴在鎧甲上。
“長公主!”
親兵們慌亂上前,卻被一道玄色身影攔住了去路。
云雪瑤不知何時出現(xiàn)在顧長明身旁,自然而然地握住他持弓的手。
“長公主帶兵圍我聽雨閣,是想重蹈十八年前的覆轍?”
沈棠抹去唇邊血跡,目光落在他們交握的手上:“閣主與我的暗衛(wèi),何時這般親密了?”
“你的暗衛(wèi)?”顧長明突然挽住云雪瑤的手臂,“現(xiàn)在我是聽雨閣少主,她的未婚夫?!?/p>
云雪瑤身子幾不可察地僵了僵,卻配合地攬住他的腰:“婚期定了之后會派人通知你,長公主若有空,不妨來喝杯喜酒?!?/p>
沈棠的臉色瞬間慘白。
山風(fēng)卷起顧長明的衣袂,露出腰間一道尚未痊愈的疤痕。
那是滾釘刑留下的。
沈棠呼吸一滯,突然想起那日他渾身是血離開的背影。
“撤兵?!?/p>
“長公主?!”
“我說撤兵!”
轉(zhuǎn)身時,沈棠最后看了眼依偎在顧長明懷中的女人。
他頸間的血髓玉紅得刺眼,那是顧家血脈的證明,也是長公主府罪惡的鐵證。
夜雨敲窗,顧長明在榻上輾轉(zhuǎn)反側(cè)。
白日里沈棠吐血的模樣不斷在眼前閃現(xiàn),那些被刻意遺忘的記憶碎片突然翻涌而上:
十二歲的冬夜,他練劍劃傷手臂,沈棠盯著他瞬間愈合的傷口,眼神復(fù)雜地?zé)袅巳狙牟紬l。
十五歲及笄禮,她送來的賀禮中混著一本《藥典》,扉頁寫著“藏好”。
顧長明突然蜷縮起來,滾釘刑的舊傷在雨天疼得鉆心。
冷汗浸透寢衣時,一雙微涼的手撫上他的額頭。
“發(fā)燒了?!痹蒲┈幍穆曇舾糁曷晜鱽?。
顧長明迷糊中抓住她的手腕,按在自己滾燙的胸口:“小姑姑,疼……”
掌心下的心跳又快又亂,不知是他的還是她的。
“松手?!?/p>
“不……”顧長明變本加厲地扯開她的衣襟,將臉貼上那片微涼的肌膚,“你身上好涼快?!?/p>
云雪瑤呼吸一滯,卻在他痛苦的呻吟中妥協(xié)。
她單手解開外袍將他裹住,另一只手按在他后心緩緩渡入內(nèi)力。
“小姑姑,你別走……”
顧長明的囈語讓云雪瑤動作一頓。
窗外驚雷炸響,照亮她晦暗不明的神色。
與此同時,沈軍大營內(nèi),沈棠反復(fù)比對著兩份密旨:一份是先帝下令剿滅顧家的朱批,另一份是同年同月的賑災(zāi)手諭。
“筆鋒走勢不同?!彼讣獍l(fā)顫,“這道剿匪令是偽造的!”
親兵匆匆進帳:“長公主,孟公子派死士送來一匣東西?!?/p>
檀木匣中整齊擺放著顧長明的舊物:褪色的發(fā)帶、磨鈍的匕首、染血的暗衛(wèi)腰牌……最底下壓著一方水墨畫,是給沈棠的。
那是他十五歲初學(xué)作畫時的作品。
沈棠剛拿起繡帕,一只通體赤紅的蠱蟲突然鉆入她指尖。
她猛地合上匣子,“追蹤蠱?!這可是好東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