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11章
星河漫漫，長夜無眠。
大殿外，不知有多少顆腦袋正在搬離自己的脖子。
大殿內(nèi)，嬴疆依靠在躺椅上閉目養(yǎng)神。
一將功成萬骨枯，何況是帝王之爭？
人生本就是一場有去無回的旅程，無須回頭。
半睡半醒間，殿門外傳來三道不同的聲音：
“臣，廷尉姚賈......”
“臣，行人署典客頓弱......”
“臣，太史令胡毋敬......”
“封詔覲見陛下。”
蟲達快步來到躺椅旁，剛要開口通稟。
嬴疆適時睜開雙眼，從躺椅上緩緩站起身來。
淡淡的吩咐：
“讓他們進來吧?！?/p>
蟲達點了點頭，走過去伸手推開殿門。
向外面的三位大臣說道：
“三位大人，里面請?！?/p>
門外三位疑惑的看了一眼蟲達，心中暗道：
“此人是誰？怎么之前未曾見過？”
大半夜被召進行宮，開門的不是郎中令趙高，反而是一張陌生面孔。
這殿門......他們不敢輕易踏進去啊。
三人遲疑之際，嬴疆從大殿內(nèi)緩緩走到前殿：
“三位大人，有禮了?！?/p>
頓弱和胡毋敬沒認出嬴疆，臉上遲疑之色更明顯了些許。
沒法子，誰讓嬴疆此前是個小透明呢？
就差效仿“清君側(cè)”的朱棣，趴在豬圈里吃幾年豬食了。
因此，朝中大臣一多半都不認識他。
好在，廷尉姚賈身負宮廷保衛(wèi)之責(zé)，經(jīng)常出入于內(nèi)宮之中。
思索片刻之后，終于把嬴疆跟六公子對上號了。
“原來是六公子，不知陛下深夜召見我等，所為何事？”
哦——
原來他是六公子嬴疆。
頓弱和胡毋敬迅速打消不該出現(xiàn)的神色，跟著姚賈向嬴疆行禮。
“三位進來說吧?！?/p>
嬴疆撂下這句話，轉(zhuǎn)頭回到了大殿中。
姚賈三人一頭霧水跟在后面，亦步亦趨。
見到他們進入大殿，嬴政略略思索，便明白了嬴疆的用意。
“史筆如刀。老六把他們?nèi)齻€叫過來，是不想在史書上留下污點?！?/p>
“姚賈的廷尉之職，是他歷時三年、出使四國換來的。憑借三寸不爛之舌瓦解四國聯(lián)盟，嘴皮子功夫溜到無人能敵?！?/p>
“頓弱是姚賈的副手，同樣口才出眾。胡毋敬身為太史令，負責(zé)記錄史料?！?/p>
“他們?nèi)说目陲L(fēng)，便是天下讀書人的風(fēng)向標(biāo)。呵呵，老六這小子是懂得抓重點的?！?/p>
大秦未來的皇帝，怎么能背上帝位來路不正的污名？
必須根正苗紅！
嬴政嘴角泛起一絲笑意，暗暗點了點頭。
他很清楚，留給嬴疆的時間已經(jīng)不多了。
自稱帝以來，嬴政歷來勤勉，從不會無緣無故缺席朝會。
即便是在外出巡視途中，他也會每天與隨行官員議事。
等這一夜過去，黎明到來之時。
嬴政若不現(xiàn)身，必定會引起眾多大臣議論。
在剩余那點可憐的時間里，嬴疆不可能一個一個說服他們。
讓姚賈三人成為嘴替，無疑是最佳選擇。
他們的三張嘴，勝過千言萬語。
這個就叫專業(yè)！
隨行官員數(shù)十人，嬴疆只選他們?nèi)齻€。
說明嬴疆對朝中百官的職權(quán)、才能、影響力等方面，都深入做過功課。
不過，這三個人是嬴政一手提拔起來的。
他知道姚賈和頓弱辯才出眾，胡毋敬治史嚴(yán)謹(jǐn)。
姚賈那張嘴，巧！
頓弱那張嘴，妙！
胡毋敬那張嘴，硬！
老六想靠一張嘴說服他們?nèi)龔堊?，基本上和班門弄斧沒什么區(qū)別。
抱著吃瓜群眾的心態(tài)，嬴政已經(jīng)準(zhǔn)備好看著嬴疆吃癟了。
眾人在殿內(nèi)先后落座，嬴疆開門見山：
“諸位，先帝駕崩了。”
短短一句話，驚起千層浪。
姚賈三人還沒坐穩(wěn)呢，屁股就跟按了彈簧似的，帶動身體火速彈離座椅。
怎么可能？陛下春秋鼎盛，昨天還召集隨行官員們議事呢。
還在議會上提起，有意召圖安國的玉漱公主來朝呢。
一日之隔，陛下就成先帝了？
嬴疆神色自若，對三人的反應(yīng)并不意外。
緩緩走到龍榻前，將帳幔掀開了一道縫兒：
“先帝龍體在此，內(nèi)史寧大人與夏侍醫(yī)均在偏殿，三位若是不信，可自行向他們求證?！?/p>
撇開趙高不談，嬴政此生最信任的人物名單上。
始終有寧騰與夏無且一席之地。
看到嬴政一動不動的“躺尸”，聽到嬴疆把寧騰他們搬出來，姚賈三人終于接受了事實。
而后面帶悲戚之色，面向龍榻方向雙膝著地，行三拜九叩大禮。
禮畢之后，頓弱最先開口提議：
“陛下駕崩，國不可一日無君。理應(yīng)以朝廷的名義昭告天下，而后......”
說到這兒，頓弱忽然停下了。
上一任皇帝沒了，最重要的頭等大事，自然是選出下一任的皇帝。
可如今坐在這里發(fā)號施令的，既不是大公子扶蘇，也不是十八公子胡亥。
而是六公子嬴疆。
頓弱還怎么把剛才的話說下去？
沉默如約而至。
良久，姚賈才主動打破了沉默：
“陛下駕崩，臣等卻收到傳召連夜入宮，想來是六公子的意思了？不知六公子，究竟意欲何為？”
嬴疆放下帳幔，向姚賈三人抱拳行禮：
“國不可一日無君，嬴疆想請三位，助我登基！”
國立儲君這件事，早說晚說都是要說的。
繞不過、避不開。
可姚賈三人萬萬沒想到，嬴疆居然說的這么直截了當(dāng)。
你也太直白了！
一丁兒點遮掩的意思都沒有，哪怕是象征性的呢？
最主要的是，我大秦立賢不立長。
你六公子是個什么德行，自己心里沒點那個啥數(shù)？
跟“賢”這個字有半兩錢關(guān)系嗎？
就算要擁立儲君，前面有大公子扶蘇，后面有十八公子胡亥。
輪的到你六公子來繼承大統(tǒng)嗎？
“六公子此言差矣！大公子賢名遠揚，為人敦厚，深得滿朝文武信賴。理應(yīng)火速通報大公子，請他請來沙丘宮主持大局?！?/p>
太史令胡毋敬第一個表示反對。
他是負責(zé)記錄史料的，越過扶蘇而支持嬴疆，他自問沒辦法在史書中落筆。
頓弱緊跟著說道：
“理當(dāng)如此！不論是立長立嫡立賢，大公子均為當(dāng)仁不讓！”
他們二人義正言辭的力推扶蘇，讓大殿內(nèi)的氣氛陷入尷尬之中。
嬴政躺在龍榻上準(zhǔn)備看好戲：
老六，搬起石頭砸自己的腳了吧？
花活兒沒玩好，直接玩脫了吧？
費了半天勁兒，為扶蘇做嫁衣了吧？
你還真是又菜又愛玩。
來來來，朕等著你看怎么擺平這幾張鐵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