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多謝徐姨娘提醒。"沈青梨搖了搖頭:“府中姑娘們的熱鬧,我就不去湊了。何況,我姨母現(xiàn)下還病著,我只想多陪陪她?!?/p>
徐姨娘聞言,感嘆:“你可真是個好孩子。柳妹妹,你有福氣呢,平白多了個這樣大的女兒似的。”
柳姨娘笑了笑,再看外甥女秀美的側(cè)臉,恍惚間仿佛看到了自己的妹妹。她伸手輕撫沈青梨的發(fā),眼中滿是慈愛,“是啊,我便是拿她當(dāng)親女兒看的?!?/p>
徐姨娘又坐了一會兒,見柳姨娘面露疲態(tài),識趣地起身告辭。
沈青梨收拾好藥碗,柔聲道:“姨母,您好好歇息?!?/p>
“青梨,”柳姨娘突然開口,“你要是想去看看那些繡樣,就去吧?!?/p>
沈青梨想了想,還是搖頭:“不了,姨母,我喜歡清凈些?!痹僬f了,花廳里都是正兒八經(jīng)的國公府主子,她既無攀附之心,何必上趕著自找沒趣?
柳姨娘見她不愿,也不強求,讓她先回房休息。
翌日,便是八月十五中秋節(jié)。
府里的丫鬟們來來往往,忙著布置宴席。
沈青梨剛用完早膳,就見一個管事婆子提著一個包袱進來?!爸星锛压?jié)到了,府中人人都得了新衣衫。這是夫人賞給表姑娘的,姑娘試試?!惫苁缕抛訉し旁谧郎希蜷_來是一件藕荷色的對襟長裙。
沈青梨輕撫著衣料,布料算不上多好,但勝在清雅素凈。謝過管事婆子,又賞了一串銅錢,沈青梨便讓梧桐去廚房準備熱水,沐浴更衣。畢竟今夜的中秋晚宴,姨娘因病無法前去,她作為表姑娘要和六郎君魏茗一道出席。
溫?zé)岬乃硽柙趦舴坷铮嗤┨嫠潦弥碜?,突然驚呼一聲:“姑娘肩上這月牙兒胎記倒是生得好看?!?/p>
沈青梨轉(zhuǎn)頭看了看左肩上那道淺淺的月牙形胎記,淡淡道:“從小就有了?!?/p>
換上新衣,對著銅鏡梳妝。梧桐手腳麻利地替她挽了個簡單的發(fā)髻,簪上一支玉簪。只見銅鏡中的少女膚若凝脂,眉目如畫,雖是尋常裝扮,卻自有一番清麗脫俗的氣質(zhì)。
暮色漸沉,府中各處都亮起了燈籠。沈青梨循著燈火往花園水榭走去,轉(zhuǎn)過一處回廊,迎面撞上一個高大的身影。
她慌忙后退一步,抬頭一看,竟是多日未見的大郎君魏旻。
“大郎君萬福?!彼I硇卸Y。
魏旻站在原地,目光在她臉上停留片刻,淡聲道:“你也是去宴上?”
沈青梨不敢抬眼,輕輕嗯了聲。
“正好順路,一道去吧?!蔽簳F道。
大郎君這般說了,沈青梨自然不敢拒絕,遂乖乖地跟在男人高大的身影之后。
此刻暮色朦朧,見大郎君一直沒回頭看,沈青梨也悄悄壯起膽子,打量著眼前的男人。原以為四郎君已經(jīng)夠高大的,可現(xiàn)下見到大郎君,才知何為高大偉岸。不愧是練武之人,這體格還真是壯碩強健呢……
胡思亂想間,前頭之人忽的停下腳步。
沈青梨一個不防,徑直撞上男人寬厚結(jié)實的背?!鞍?。”她捂著鼻子,吃痛驚呼。
魏旻皺了下眉頭,回頭看到文弱少女捂著鼻子,一副淚眼朦朧的模樣,眸光微閃了閃。
“你還好嗎?”他抿唇道,“抱歉,我不是故意的?!?/p>
“大郎君客氣了,我沒事……”沈青梨哪里當(dāng)?shù)闷鹚牡狼?,忙將痛意激出的眼淚逼回去,揉著鼻子故作輕松笑道,“是我沒看到路,不慎撞上你了?!?/p>
魏旻聽得她這謹小慎微的解釋,再看她那泛著淚光的強顏歡笑,不知為何,心下忽的怪不是滋味。
沉默片刻,他問:“你來府中,可是有人苛待了你?”
沈青梨微怔,“大郎君為何這般問?”
魏旻道:“你盡管回答便是?!?/p>
迎上男人黑黝黝的銳利目光,沈青梨好似被看透一般,心下也緊張地漏了一拍。但她與大郎君并不算熟,想了想,她只按部就班地回道:“多謝大郎君垂問,我在府中一切都好。府中愿意收留我這個孤女,我已感激不盡了,哪敢挑三揀四,不知感恩?!?/p>
魏旻聞言,又深深看了她兩眼。卻只看到少女鵪鶉般低下的頭顱,十分小心翼翼。
良久,他才收回目光:“若是遇到什么難處,或可與我院中丫鬟說一聲。怎么說,你也是我家府上客人。”
沈青梨心下微微一驚,下意識抬起眼。面前那不茍言笑的威嚴男人卻已經(jīng)轉(zhuǎn)過身,像開始一般,只給她留了個寬闊結(jié)實的背影。驀得,沈青梨心下微暖。大郎君他真是個好人。
不多時,倆人便抵達中秋水榭。只是兩人一同而行,引來不少暗中打量的目光。
宴席已經(jīng)擺好,魏國公和大夫人王氏端坐在上首,一干郎君姑娘分作兩側(cè),姨娘們則是另開一桌?;蛟S是萬姨娘近來比較受寵,竟然挨在了魏國公的身邊。
見著沈青梨和大郎君魏旻一同到來,在場眾人的眼中都閃過一絲異色。
沈青梨剛在自己的位置坐下,就感覺到幾道灼熱的視線。抬眼望去,四郎君魏縝正冷著臉看著這邊,目光中帶著幾分不悅。另一道目光來自一個白衣勝雪的俊美男子,想必就是剛回府的二郎君魏奚。見沈青梨朝他好奇看去,他也朝沈青梨露出一個溫和的笑容,很是謙遜有禮。
不多時,國公爺宣布開宴。
一時間,水榭中觥籌交錯,絲竹悠揚,月光灑在水面上,波光粼粼,映照著眾人的笑顏。
宴席上,珍饈美味一道道端上來。沈青梨坐在末席,安靜地吃著面前的菜肴,她的位置雖然偏僻,卻正好符合她低調(diào)做人的想法。
主座上,萬姨娘先是端著酒杯,眉眼含笑地向魏國公和王氏敬酒:“國公爺,夫人,這中秋佳節(jié),妾身敬您二位一杯。”
魏國公和王氏微微點頭,舉杯輕抿。
萬姨娘又轉(zhuǎn)向魏旻:“大郎君近來操勞軍務(wù),該多飲幾杯?!?/p>
魏旻面無表情地端起酒杯,一飲而盡。
二郎君魏奚見狀,溫和地笑道:“大哥近來確實辛苦,今日該好好放松?!彼e杯相邀,目光卻若有若無地瞥向沈青梨的方向。
四郎君魏縝把玩著手中的玉箸,忽然開口:“聽說前幾日邊關(guān)又起戰(zhàn)事,大哥怕是連今晚的月亮都看不進眼里?!?/p>
聽出他話中諷意,魏旻的臉色頓時沉了下來。
正當(dāng)氣氛微妙之際,仆人端上好幾大盤螃蟹。鮮活的大閘蟹個個膘肥體壯,蟹殼上還沾著晶瑩的水珠。
眾人紛紛動手,只見萬姨娘手法嫻熟地剝著蟹殼,不一會兒就將蟹肉完整地取出。
沈青梨看著面前的螃蟹,有些無從下手。她小心翼翼地用筷子戳了戳蟹殼,卻不知該從何處下手。
萬姨娘見狀,掩唇輕笑:“這位表姑娘怕是連螃蟹都不會剝?也是,鄉(xiāng)下來的,哪見過這等好東西。”
話落,席間頓時響起幾聲輕笑。
沈青梨面色不變,繼續(xù)專注地對付著面前的螃蟹。突然,一雙修長的手伸過來,拿起她面前的螃蟹。抬頭一看,竟是大郎君魏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