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青梨跟著彩云來到大夫人院外,站在朱漆大門前,心跳卻不禁怦然。
這還是她第一次,單獨求見大夫人。
就在她在門口暗暗鼓勁兒時,一個高大的人影突然從拐角處閃出。
沈青梨猝不及防,一頭撞進對方懷里。
一股淡淡的龍涎香傳來,她抬頭一看,竟是四郎君魏縝。
“四郎君?!鄙蚯嗬婊琶笸耍橆a微紅。
魏縝玩味地看著她:“沈姑娘這是要去見母親?”
沈青梨咬了咬唇,突然靈光一閃:“四郎君,我能否請您幫個忙?”
魏縝挑眉:“我憑什么幫你?”
沈青梨愣住,心中涌起一陣失望。
她低下頭,正要轉(zhuǎn)身離去。
“等等?!?/p>
魏縝的聲音從身后傳來,帶著一絲玩味,“除非你答應我一件事。”
沈青梨轉(zhuǎn)過身,疑惑地看著他。
陽光透過回廊的雕花窗欞,在他俊朗的面容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中秋要到了?!蔽嚎b慢條斯理地說道,“給我繡個香囊?!?/p>
沈青梨一愣,沒想到他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她仔細打量著魏縝的表情,想從中看出些端倪,卻只見他唇角掛著若有似無的笑意。
院中的石榴花開得正艷,幾片花瓣隨風飄落,在青石板上留下點點紅痕。遠處傳來丫鬟們的說笑聲,還有院墻外槐樹上知了的鳴叫。
“香囊?”沈青梨輕聲重復道,心中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
在這個節(jié)骨眼上,四郎君為何會提出這樣的要求?
魏縝雙手負在身后,目光灼灼地盯著她:“怎么,難道沈表妹覺得為難?”
這一聲慵懶的“沈表妹”喚得沈青梨心尖一顫。
她下意識道:“青梨擔不起四郎君這句表妹?!?/p>
“如何當不得?”
魏縝斜睨著她:“六弟能喊你一聲表姐,我就喊不得你一聲表妹?”
沈青梨一時語塞。
再看男人一本正經(jīng)卻又明顯不正經(jīng)的模樣,她咬了咬唇,囁喏道:“青梨不敢高攀,還請四郎君莫要折煞我了。”
魏縝見她對個稱呼都這般較真,不禁輕哼。
還真是個小古板。
不過他也不繼續(xù)糾纏,只說起正事:“香囊的事,你是應還是不應?”
沈青梨抿了抿唇,想起自己確實擅長女紅。
從小到大,她繡過的香囊無數(shù),每一個都被母親夸贊針腳細密,圖案精巧。
院子里的風輕輕拂過,帶來一陣槐花的清香。
沈青梨抬起頭,對上魏縝探詢的目光:“好,我答應你。“
魏縝眼中閃過一絲笑意,道:“說說吧,要我?guī)湍愫问??!?/p>
沈青梨便將春桃偷東西的事說了,但礙著魏縝是男子,不好說肚兜,只說偷了她的一條貼身手帕,讓魏縝幫忙盯著春桃,看她到底在搞什么鬼。
“小事而已,包在爺身上?!?/p>
魏縝一口應下,又深深看了沈青梨一眼:“別忘了我的香囊,若敢誆我,仔細爺向你討要利息。”
說罷,他轉(zhuǎn)身大步走向大夫人的院門。
沈青梨站在原地,看著他的背影修長挺拔,步伐沉穩(wěn)從容,心下思緒萬千。
對他們國公府的郎君來說,這事不過是一句話的小事??蓪τ谒@樣勢單力薄的孤女來說,卻是一個不慎就會引來滅頂?shù)乃齑蟮湣?/p>
這一刻,她清楚認識到,何為云泥之別。
風吹動裙擺,石榴花瓣在腳邊打著旋,沈青梨低頭看著自己的手,想象著即將要繡制的香囊。
心底輕輕發(fā)出一聲長嘆,盡快將香囊繡好,便與四郎君兩清了吧。
--
沈青梨回到房中,立即開始準備繡香囊的材料。
她從箱籠里取出上好的素絹,這還是姨母給她的,又挑選了幾種顏色的絲線。
指尖輕撫過柔滑的布料,她開始構思圖案。
院中蟲鳴陣陣,秋日的涼意透過窗欞絲絲縷縷地滲入。
沈青梨專注地在絹布上描繪,針尖在布面上穿梭,勾勒出一朵朵含苞待放的海棠。
幾日后的午后,春桃正端著茶盤從回廊經(jīng)過,突然被一個管事攔住。
那管事的面色陰沉,不由分說就抓住她的手腕。
“你這丫頭,偷了四郎君的東西還想跑?”
管事的厲聲喝道,茶盤“哐當“一聲掉在地上。
春桃嚇得臉色蒼白,雙腿發(fā)軟:“我……我沒有偷東西……”
管事的不由分說,拽著她往四郎君的院子走去。
春桃一路掙扎,卻掙不脫那鐵鉗般的手掌。
魏縝正在書房看書,聽見外面的動靜,眉頭微皺。
管事的推開門,將春桃推了進去。
“四郎君,這丫頭偷了您的東西,被我逮個正著。”管事的恭敬地說道。
魏縝放下手中的書,目光如刀般鋒利:“說吧,是誰指使你的?”
春桃跪在地上瑟瑟發(fā)抖,額頭抵著地面:“奴婢……奴婢真的不知道……”
“還不說實話?”
魏縝的聲音陡然冷了下來,“要不要我讓人去搜你的房間?”
春桃渾身一顫,眼淚順著臉頰滾落:“是……是萬姨娘……”
她的聲音細若蚊蠅,“萬姨娘讓奴婢偷四郎君的汗巾子,說要……要栽贓給表姑娘……”
書房內(nèi)一片寂靜,只有春桃抽泣的聲音。
窗外的知了依舊在不知疲倦地鳴叫,陽光透過窗紗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光影。
魏縝端坐在案前,眼中閃過一絲冷意。
他修長的手指輕叩桌面,發(fā)出規(guī)律的聲響。
春桃跪在地上,不敢抬頭,只覺得每一下叩擊都像重錘敲在她的心上。
“說清楚,萬姨娘具體是怎么吩咐的?”魏縝的聲音平靜得可怕。
大夫人站在屏風后,面色陰沉。
她一直在暗處聽著這場審問,春桃的每一句話都叫她面色更沉一分。
屏風上繡著的孔雀開屏圖栩栩如生,映著窗外投進的陽光,在地上投下斑駁的影子。
“萬姨娘說……說要趁著中秋節(jié)前后,把汗巾子放在表姑娘房中……”春桃的聲音顫抖著,“然后再告訴大夫人,說表姑娘勾引四郎君……”
魏縝冷笑一聲:“就這些?”
“還……還說要讓人看見表姑娘和四郎君獨處……”春桃的聲音越來越小,“到時候再把汗巾子的事說出來,表姑娘就百口莫辯了……”
大夫人聽到這里,再也按捺不住。
她猛地從屏風后走出來,臉色鐵青,“當真是好大的膽子,連府中郎君都敢算計了!”
春桃看見大夫人,嚇得直接癱軟在地上,“夫、夫人……”
“來人!”大夫人厲聲喝道。
幾個婆子立即沖進來,“夫人?!?/p>
大夫人冷冷地掃了春桃一眼:“把這個不知廉恥的賤婢拖下去,打死勿論!”
春桃癱軟在地上,嚎啕大哭:“大夫人饒命……奴婢也是被逼的啊……”
婆子們不由分說,架起春桃就往外拖。
春桃的哭聲漸漸遠去,消失在院落深處。
大夫人轉(zhuǎn)向魏縝:“四郎,你先回去。這件事,娘來處置?!?/p>
魏縝躬身行禮,轉(zhuǎn)身離去。
他的背影消失在門口,大夫人的臉色更加陰沉。
“去,把萬姨娘給我叫來?!贝蠓蛉藢ι磉叺膵邒叻愿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