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大雨傾盆,雷聲滾滾。
不知道煎熬了多久,身上的男人才罷休離開,洛明昭蜷縮在柴房角落,破碎的衣衫混著血水泥濘不堪,她咬破的唇角還在滲血,每一寸肌膚都烙著屈辱的疼痛。
"賤人!"李嬤嬤的燈籠突然照進(jìn)來,刺得她睜不開眼。那老奴的巴掌帶著風(fēng)聲扇下時(shí),洛明昭聞到她袖口熟悉的沉水香——和阮香菱身上的一模一樣。
“竟然敢在相府里面偷情,看我不打死你!”
"我沒有......"她嘶啞的辯解被又一記耳光打斷。燈籠晃動的光影里,她看見李嬤嬤臉上掩不住的得意。
“下作東西!相府的臉都被你丟盡了!”李嬤嬤啐了一口,轉(zhuǎn)頭對身后婆子道,“快去稟告老夫人!”
——她們早就等在這兒了。
洛明昭忽然明白了,他們就是要她身敗名裂,要她徹底消失。
季老夫人端坐上首,手中佛珠捻得飛快,眼底卻是一片冷厲。
“洛氏,你做出這等丑事,本該沉塘!”她聲音森寒,“但念在你是明媒正娶的夫人,老身給你留條活路——今日剃度出家,青燈古佛了此殘生,全當(dāng)贖罪!”
洛明昭跪在佛前,長發(fā)散落,像一匹破碎的綢緞。
她緩緩抬頭,嗓音嘶?。?我是被人陷害的,我要見季景離。"
門外剛剛趕到的阮香菱忽然輕笑一聲,蓮步輕移,俯身在她耳邊低語。
"妹妹怎么還不明白?昨夜那個(gè)男人......"她的指尖撫過洛明昭頸間淤青,"就是景離哥哥親自安排的呀。"
洛明昭渾身一顫,瞳孔驟然緊縮。
不,她不信季景離這么狠!
"他早就厭惡透了你。"
阮香菱的紅唇彎成殘忍的弧度,"你以為他為何要逼你喝那杯酒?昨夜他就躺在我旁邊,他好厲害......你不是就在隔壁,你沒聽到嗎?你心口的朱砂不過是仿照我的畫的。"
“替身就是替身,你還期待他能可憐你兩分?”
"洛氏!你早已犯了七出之條,如今竟還敢造次!"
季老夫人手中的佛珠重重拍在案幾上,檀木珠子撞出刺耳的聲響,"香菱腹中懷著季家的血脈,今日被你氣得胎動不安,若有個(gè)閃失,你十條命也賠不起!"
她枯瘦的手指直指洛明昭:"來人!把這孽障押去慈云庵,每日跪在佛前誦經(jīng)祈福。香菱一日不平安生產(chǎn),她就一日不得踏出庵門半步!"
阮香菱適時(shí)地發(fā)出一聲虛弱的呻 吟,纖纖玉手撫著隆起的腹部:"老夫人息怒...都是妾身不好,沒能護(hù)住季家的血脈..."
"還愣著做什么?"季老夫人厲聲喝道,"把這賤人的頭發(fā)給我絞了!讓她日日對著青燈古佛懺悔,什么時(shí)候香菱誕下麟兒,什么時(shí)候再論她的去處!"
兩個(gè)粗使婆子立刻上前,鐵鉗般的手掌扣住洛明昭的肩頭。其中一人故意用指甲掐進(jìn)她昨日被燙傷的手背,疼得她渾身一顫。
"記住,"季老夫人俯身,話語像毒蛇般鉆入洛明昭耳中,"從今往后,你的命就是香菱肚子里那塊肉的保命符。他活,你活;他若有個(gè)閃失...老身就讓你知道,什么叫生不如死。"
她被人壓在地上,頭被人踩在地面,跟罪奴無差,剃刀冷冷地抵在她的頭上。
第一下,剃刀貼著頭皮刮過,冰冷的鋒刃割斷第一縷青絲,生生撕下她一層皮肉。
洛明昭渾身劇烈地顫抖起來,作為永寧侯府金尊玉貴的嫡女,這一頭如瀑青絲曾是她的驕傲,讓京城多少貴女艷羨不已。而現(xiàn)在,他們要將她的頭發(fā)剃光,就是在把她最后的尊嚴(yán)一寸寸碾碎。
第二下,刀刃狠狠刮過鬢角,力道大得幾乎刮破皮肉。
洛明昭死死咬著唇,血腥味在口中蔓延。她想起及笄那年,母親親手為她綰發(fā)戴簪,說女子的發(fā)是尊嚴(yán),是體面,是命??涩F(xiàn)在,她的尊嚴(yán)被人按在佛前,一刀一刀剃得干干凈凈。
第三下,老尼姑的手壓著她的后頸,迫使她低頭。
發(fā)絲簌簌而落,像被碾碎的海棠花瓣。
耳邊傳來阮香菱的低笑:“妹妹這模樣,倒真像個(gè)姑子了?!?/p>
洛明昭的指甲深深掐進(jìn)掌心,血珠滲出,卻抵不過頭皮傳來的寒意。
第四下、第五下......剃刀越來越快,像是迫不及待要斬?cái)嗨c紅塵的最后牽連。
洛明昭的眼前漸漸模糊,恍惚間,她仿佛看見季景離站在廊下,冷眼旁觀這一切。
最后一下,刀刃刮過后腦,最后一縷發(fā)絲飄落。
洛明昭的光頭暴露在眾人眼前,蒼白如鬼,再無半分昔日的驕傲。季老夫人滿意地點(diǎn)頭,阮香菱則掩唇輕笑,眼睛里是藏不住的快意。
壓著她的婆子們終于松了手,像是丟開一件骯臟的廢物。
洛明昭緩緩抬手,摸上自己光禿禿的頭皮。觸手冰涼,粗糙,陌生得可怕。
她不再是洛明昭了。
她成了這世間最卑賤的姑子。