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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相爺三思??!"
老太醫(yī)捧著紅花的指尖發(fā)抖,"夫人胞宮已然受損,這碗藥下去怕是再也不能生育了......"
殿內(nèi)炭火噼啪,卻驅(qū)不散洛明昭骨髓里滲出的寒意。
方才老太醫(yī)的話像淬了毒的針,一字字扎進她混沌的意識——
不能生育?什么藥?
腹中絞痛如刀絞,她艱難地撐 開眼皮,季景離玄色官袍上的金線蟒紋在燭火下明明滅滅。
男人正漫不經(jīng)心地摩挲著碗沿,仿佛那碗墮 胎藥是什么稀世珍玩。
"欽天監(jiān)說了,昭昭懷的這胎,生辰八字與大嫂命格相沖。"季景離的聲音像淬了冰的刀,"既如此,本相豈能容下他?"
"而且你口中這位'夫人'——不過是香菱的替代品,她也配用這般金貴的詞?"
男人俯身掐住她下巴,藥碗邊緣狠狠磕在她齒列上,
劇痛如潮水漫上來時,洛明昭終于聽懂了這場荒唐——
原來她腹中三個月的胎兒,竟成了給阮香菱安胎的藥引!
洛明昭的手指深深陷進錦被,繡著纏枝牡丹的絲線在掌心崩斷。
腹中翻江倒海的絞痛讓她想起三個月前——
季景離將耳朵貼在她尚且平坦的小腹,他帶笑的眉梢,恍若三年前永寧侯府的海棠樹下,那個捧著碎花瓣傻笑的少年。
"我要當父親了!"他當時歡喜得像個孩子,溫熱的手掌包裹著她微涼的指尖,"昭昭,我們要當父母了。"
"侯爺三思!取胎衣必要剖腹,夫人本就先天心脈孱弱,若是強行破腹,只怕會終身不育......"
"剖!"
"本相要的是香菱母子平安。"
季景離玄色蟒袍掃過染血的青磚,聲音冷冽,"大嫂這胎懷得兇險,欽天監(jiān)說需血脈相連的胎衣鎮(zhèn)魂。"
"當初要不是她這雙眼睛跟大嫂有三分相似,我怎么會多看她一眼...如今為了大嫂犧牲都是她應(yīng)該的!"
洛明昭抓著的牡丹的絲線在掌心崩斷,她忽然想起他胸口猙獰的疤。
去年初雪那日,他握著她的手,貼上那道三寸長的傷口,蒼白的唇蹭過她發(fā)紅的眼尾:"昭昭的眼睛里淌著星河。"
彼時他胸腔震動傳來的心跳,原是一直是為了另一雙相似的眼睛在搏動。
如今他掐住她下巴,藥碗邊緣磕在齒列上,往里面灌藥。
劇痛如潮水漫上來時,洛明昭咬破了嘴唇。血珠滾落在雪白中衣上,她緊閉雙眼,企圖喚回季景離的一點良知。
“好痛......景離我好痛......”
眼淚順著洛明昭的兩頰滑落,季景離狠狠瞪了一眼太醫(yī),生怕洛明昭醒來,抓起桌上剩下得藥汁,直接全部灌進洛明昭的嘴里,"昭昭聽話,喝了就不疼了。"
季景離俯身混著血腥氣壓得洛明昭喘不過氣,他的手指撫過她眼尾,與觸摸阮香菱畫像時弧度相同,"待大嫂平安生產(chǎn),我?guī)闳ケ苯淬y河。"
宮縮的劇痛達到頂峰,像一把燒紅的鐵鉤,從子 宮深處一直撕扯到咽喉。
洛明昭在混沌中浮沉。
"再灌一碗紅花。"季景離的聲音隔著水幕傳來,"胎衣必須完整取出。"
苦澀的藥汁從鼻腔倒灌進來,她本能地掙扎,卻被幾雙手死死按住。有冰涼的器具探入體內(nèi),剮蹭著柔 軟的血肉。
"夫人胞壁太薄..."太醫(yī)的聲音發(fā)顫,"強行剝離恐會出血而亡..."
"剝。"季景離吐出一個字,像擲下一枚冰棱。
劇痛驟然炸開。
洛明昭在黑暗中看見猩紅的血霧,有人生生扯斷她與骨肉相連的筋脈。
溫熱的液體不斷涌出,浸透了身下的錦褥。
"胎衣取得很完整。"有人長舒一口氣,"快送去西廂..."
劇痛忽然轉(zhuǎn)為空洞的鈍痛。洛明昭感覺自己變成一具被掏空的陶俑,有寒風(fēng)在腹腔里呼嘯盤旋。
昏迷前最后聽見的是季景離的冷笑:"用雪蠶絲給她縫合,這樣的身子...往后還有用處。"
冰涼的絲線穿過皮肉時,她恍惚看見永寧侯府的海棠樹下,那個曾為她跪雪刻字的少年,如今九百九十九個"昭"字在夢境里滲出血色,染紅她逶迤的裙擺。
"啊——!"
洛明昭是被活活疼醒的。腹部的傷口像有把生銹的鈍刀在攪動,每一次呼吸都牽扯出新的血沫。
她顫抖著摸向身下,指尖立刻陷進濕冷的錦褥里——那些黏膩的猩紅,是她未出世孩兒的墳冢。
"當真是...薄情啊。"
她望著空蕩蕩的寢殿內(nèi)低笑,妝臺上的銅鏡映出一張鬼魅般的臉:干裂的唇瓣結(jié)著血痂,眼窩深陷得像兩個窟窿。
這哪里還是那個讓季景離甘愿抗旨退婚的永寧侯府嫡女?
當膝蓋重重砸在青磚地上時,她突然想起父親戰(zhàn)死前說的話:"昭昭,永寧侯府的兒女,寧可站著死..."
可現(xiàn)在呢?侯府靠著她在相府搖尾乞憐得來的"恩寵"茍活,連母親都只會哭著勸她忍。
她低低地笑了一聲,笑聲嘶啞,像是從殘破的肺腑里擠出來的。
——她曾經(jīng)是京城最驕傲的貴女啊!嫁給了季景離卻變成了如今的模樣。
洛明昭死死攥著妝匣邊緣。
她真的好累,愛不動了......
這世上,她早已無路可退,只有靠自己。
再過三個月,就是萬國朝拜。
那日的京城最亂,萬家燈火,人潮如織,最適合......她假死離開。
“再等三個月。”她像在對自己立誓,“三個月后,相府的夫人心疾發(fā)作,死于番邦內(nèi)亂?!?/p>
永寧侯府和相府不會因為她決裂,季景離可以守著阮香菱一輩子。
而她的死,皆大歡喜。
"季景離。"
她聲音輕得像一縷將散的煙。
"從今往后——"
"你的山河歲月,我的碧落黃泉。"
"再不相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