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十七章
時隔一月之后，終于到了審判徐純案件的當(dāng)天。
法庭上，法官敲下法槌，聲音冰冷而肅穆：
“被告人徐純，犯故意傷害致人死亡罪、長期校園暴力罪，證據(jù)確鑿，情節(jié)惡劣，雖是未成年人，但社會影響極大，依法判處無期徒刑，不得減刑。”
徐純站在被告席上，因為數(shù)日未經(jīng)打理，精致的妝容早已花掉，頭發(fā)凌亂地散著。
但她的眼神依舊倨傲無比，直到聽到判決后，她才表情一變，猛地抬頭不可置信道：
“憑什么？！憑什么要判我無期徒刑？我做的事情哪有這么嚴(yán)重？”
法庭一片嘩然，庭審旁聽的人群低低驚呼出聲。
徐純指著法官，歇斯底里地喊道：
“那些人本來就該死！一群賤民，活著也是浪費資源！”
“就算進了社會，他們能干什么？不是掃大街就是端盤子，像垃圾一樣活著?！?/p>
“這個世界就是由我們有錢人控制的！你們憑什么判我？！”
她的聲音尖銳刺耳，回蕩在法庭里。
法官皺眉，法警立刻上前按住她，但她仍在掙扎。
直到被拖走的時候，徐純嘴里都在不停地咒罵著，污言穢語不堪入耳。
而因為是影響重大的刑事案件，此次庭審全程直播，法庭直播鏡頭記錄下了這一切，聽到這些的網(wǎng)民簡直炸鍋了。
“這女的瘋了？聽聽這說的是人話嗎？”
“她爸是誰？必須徹查！”
輿論徹底失控，憤怒的網(wǎng)友們開始深扒徐家的背景，很快，更多黑料被扒了出來——
徐父行賄、貪污、挪用公款，甚至涉嫌多起商業(yè)詐騙。
不到三天，紀(jì)委正式立案調(diào)查，徐父被帶走，最終因多項罪名被判二十年有期徒刑，和他女兒一起蹲了大牢。
在知道兩人都已經(jīng)被逮捕入獄，自己不會再受到人身威脅之后。
姜昭才首次接受了媒體的采訪。
一間并不起眼的咖啡廳里，姜昭坐在窗邊的位置，面前放著一杯熱茶。
對面是一位女記者，錄音筆擺在桌上，正在輕聲提問：
“姜昭同學(xué)，大家知道了你高三被霸凌的事情，看到了你身上的傷痕，都十分關(guān)心你，心疼你，也為你小小年紀(jì)就能利用公共事件為自己謀求公道而覺得驕傲?！?/p>
“能和我們談?wù)?，你?dāng)時是怎么堅持下來的嗎？”
姜昭坐得很端正，眼神顯得平靜極了。
“其實沒什么特別的?！?/p>
“我只是……很想活著，想去看看更廣闊的世界是什么樣子的，我不想一輩子停留在這里，不想永遠當(dāng)井底的那只青蛙，所以想拼命掙扎出去，不想認輸?！?/p>
記者認真地記錄著，溫聲道：“能具體說說嗎？比如，你是怎么在那種環(huán)境下繼續(xù)學(xué)習(xí)的？那你是怎么找到那些證據(jù)的？”
姜昭沉默了一會兒，才開口，聲音很輕：
“被關(guān)在教室里、廁所里回不了家，所以就只能把學(xué)過的知識一遍一遍回想，挨打、被潑冷水、被捉弄，反倒讓我更有學(xué)習(xí)的欲望?！?/p>
“證據(jù)就是一點點找的，班主任的錄音是我假裝交作業(yè)時，把手機藏在辦公室里錄的，保送名單的修改記錄是趁老師不在時偷拍的?！?/p>
“徐純霸凌別人的視頻……有我自己找機會偷拍的，也有其他受害者偷偷傳給我的。”
“受到校園霸凌的人其實很多，只是有很多孩子出于各種原因不敢站出來，只能躲在陰影下，繼續(xù)忍受黑暗?！?/p>
她抬起頭，眼神堅定道：“這也是我今天站在這里的原因?！?/p>
“我想告訴孩子們，就算現(xiàn)在力量弱小，沒有辦法反抗欺負?！?/p>
“但是還請你堅持一下，請你不要放棄，努力抓住一切機會跑出來，也許你就能做到下一次重生?！?/p>
記者眼眶微紅，深吸了一口氣，鄭重地點頭道：
“謝謝你，姜昭同學(xué)，你的勇氣和堅韌，真的讓人敬佩，也謝謝你的這些話?！?/p>
“希望你能有個更光明、更燦爛的未來?！?/p>
姜昭笑了笑，沒再說話。
咖啡廳的角落，陳景明靜靜地坐著，目光落在姜昭身上。
因為不確定今天的采訪是否安全，在小雨一家人的極力勸說之下，姜昭還是把他帶上了，為了保證人身安全。
方才姜昭說出那番話時，他一直都在旁邊靜靜聽著。
她說話時，那張白皙溫然的側(cè)臉顯得很平靜，沒有憤怒，也沒有自哀自憐，只是在陳述事實。
可越是這樣的平靜，才越讓人感到震撼——
他情不自禁去想，原來她平日里平靜溫和的面容之下，還掩藏著這樣的遭遇，她到底經(jīng)歷了多少，才能如此淡然？
她的側(cè)臉在陽光下顯得格外清晰，睫毛微微垂著，偶爾抬起時，眼睛里透出一種堅韌的光。
陳景明不自覺地盯著她看，幾乎是有些怔然地想道：
“一個人并不是生來要給打敗的，你盡可以把他消滅掉，可就是打不敗他?！?/p>
姜昭就是這樣的人。
他的心跳劇烈無比，一種從未有過的情緒在胸腔里蔓延。
不是因為她的遭遇讓人同情，而是因為她身上的那種力量——明明被世界惡意對待，卻依然能冷靜地反擊，不卑不亢，不怨不恨。
這樣的女孩，太耀眼了。
采訪結(jié)束了，姜昭笑眼彎彎地走了過來，看見他還在出神，手伸出來輕輕在他面前揮了兩下，調(diào)侃道：
“大夢想家，今天又在發(fā)呆嗎？”
陳景明登時回過神來，陡然看見她站在面前，一下子俊臉漲得通紅，支支吾吾道：
“采訪結(jié)束了，我……我們一起回家吧。”
姜昭噗嗤一笑，眼睛里像亮著星子，輕聲道：
“好呀，我們回家吧?！?/p>
兩人并肩走出了咖啡館，熾熱明亮的陽光灑在兩人身上。
影子在地上拉得很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