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青禾聽到屋里的動靜,在心中冷笑。
這會兒是二月,衣服本就穿得厚,她還在手上纏了帕子,根本不會在李氏身上留下明顯的痕跡。
李氏污蔑她,這下輪到她喊冤了。
“族長爺爺,您都聽到了吧,我沒有打人,她卻當(dāng)著全村人的面污蔑我,她這是要逼死我啊!”
方宏盛看著轉(zhuǎn)瞬之間就換了張臉的方青禾,心里忽然生出個念頭:這丫頭不簡單,也許……
那頭方有根聽到這話臉一黑:“你個死丫頭胡咧咧什么,那是你奶奶,說你兩句你是會死還是咋的?”
方青禾不說話,只看著方宏盛。
她得確定方宏盛會不會幫她,才好確定下一步該怎么走。
“有根,你也是讀過幾天書的人,該知道母慈子孝,母慈在前,方有子孝,李氏那人……
興旺夫妻之前做得夠可以了,要不是看在你這個當(dāng)?shù)拿孀由希麄兡苋套尩竭@時候?
凡事別做太絕,你也是五十多的人了,總有躺在床上動彈不了的那天?!?/p>
方宏盛一句話將今天的事情定性,是李氏犯錯在前,才惹得方青禾反擊。
說完這話,方宏盛又將方有根喊出去說話,院子里只剩下方青禾一家三口和縮在角落恨不得隱身的方興福。
方青禾跟方興旺扶著腿軟的吳杏花回到房間,吳杏花還沒回過神來:“這、這就完了?”
方青禾知道李氏肯定還要鬧,但有了族長出面,李氏也不敢鬧得太過。
比起李氏,她更關(guān)心她娘的身體:“娘,接下來您什么也別想,安心養(yǎng)胎就是,別忘了大夫的交代,您得在床上躺到足月?!?/p>
吳杏花想著女兒撒在自己身上的雞血,疑惑道:“青禾,我沒有……”
“您別逞強?!狈角嗪烫治孀切踊ǖ淖彀?,“您說過什么都聽我的,這么快就忘了?”
吳杏花也不笨,很快就反應(yīng)過來,青禾這是在防著她爹。
想著男人把公公的話當(dāng)圣旨的模樣,再低頭看看肚子,她立刻轉(zhuǎn)換話題:“孩他爹,我想喝水,你幫我倒碗水行不?”
方興旺覺得自己跟妻女之間好像有了一堵看不見的墻,正尷尬得不行,聽了這話立刻出去。
吳杏花壓著聲音說:“青禾,你說想分家,可族長都走了我也沒聽你開口?!?/p>
方青禾把自己的想法說了一遍,又寬慰道:“娘您別急,我說分家就一定能分,而且咱還不是理虧的那個?!?/p>
“可你爹不一定愿意分……”
這話沒說完,方興旺進來了,吳杏花趕緊換了話題:“青禾,你鬧一場是解氣了,但夏家心里怕是有意見,這門親事……”
方青禾打斷她的話:“娘,這門親事成不了?!?/p>
幾乎是同一時刻,夏志高也說出了相同的話。
夏志高的娘張氏聽說方家的動靜后,就找了兒子說話:“志高,你知道方家的事情不,說是方大丫發(fā)瘋把家里砸了!”
方家鬧起來時,夏志高就在門外看熱鬧的人群中。
看著跟上輩子截然不同的方青禾,他心里不免生出懷疑。
他既然能得老天眷顧重新來過,那么方青禾有沒有可能也回來了?
但很快他就否定了這種想法。
他是文曲星下凡,老天爺惋惜他的隕落,所以給了他天大的機遇!
方青禾區(qū)區(qū)一農(nóng)婦,怎么可能有此好運?
方青禾定是因為聽他說要退親,因此才性情大變。
眼看方家關(guān)了院門,他立刻趕回來,就是想利用方青禾發(fā)瘋的事情退親,然后將婉兒娶回家。
婉兒可是林家流落在外的真千金,豈是方青禾那個農(nóng)婦能比?
“娘,方青禾不能娶,我得退親!”
張氏聽到這話瞪大了眼睛:“兒啊,方大丫確實瘋了些,但她聽你的話,只要你好好哄著,她肯定能好好當(dāng)家。
咱家的情況你也知道,除了大丫,真沒人能挑起這個擔(dān)子?!?/p>
在張氏看來,方青禾的力氣比男人都大,娶了她,自家就有了指望。
方興旺兩口子也是疼女兒的,兩人不可能眼睜睜看著方青禾一人忙死忙活,得空的時候肯定會搭把手。
她家娶個能干媳婦還帶兩個長工,天底下再沒有這么劃算的買賣。
但是重生一回的夏志高,絕不肯讓方青禾這個污點進入自己的生活。
他知曉未來,以后沒有任何事情能難住他!
他堅定道:“娘,什么都別說了,我心意已決,必須退親。”
但他忘了,這會兒并不是他考上功名,全家唯他馬首是瞻的時候。
張氏聽到這話,一股熱血直沖腦門,嗷一聲哭了起來:“夏志高,做人要有良心!
要不是為了供你讀書,你爹怎么會在寒冬臘月上山下套子,結(jié)果摔斷了腿?
要不是為了供你讀書,咱家的日子怎么會這么苦?
你去看看,整個村里還有比咱家更窮的嗎?
好不容易騙了個方大丫,你說不要就不要,我看你就是想累死我們。
既然這樣,我還不如自己死了算了!”
夏志高對前世的記憶都停留在考上秀才乃至舉人之后的風(fēng)光,完全忘了曾經(jīng)的貧困。
看到張氏不顧形象,一屁股坐在地上嚎哭,他下意識就后退兩步,滿臉藏不住的嫌棄。
可未婚妻能退,父母卻沒得選。
他看著坐在地上撒潑的母親,只能道出一部分秘密:“娘,我得到一個消息,婉兒……村尾李家的棗花是縣城林家的姑娘,十幾年前被抱錯了,要不了多久就會被林家認(rèn)回去?!?/p>
張氏聽了這話頓時止住哭聲,瞪著眼睛問:“棗花是林家的姑娘?我知道的那個林家?”
夏志高看到他娘眼里放光的模樣,輕笑一聲:“就是你知道的林家,咱們懷山縣第一大戶,老爺子在京中當(dāng)三品官的那個林家。
算起來,棗花是林大人的親孫女。
娘,我若是娶了棗花,便是林家乘龍快婿,以我的才學(xué)再加上林家扶持,你就準(zhǔn)備當(dāng)誥命夫人吧!”
只盼著兒子能考個秀才的張氏:“……”
她一骨碌從爬起來,湊到夏志高面前:“兒啊,你這消息靠譜嗎?”
夏志高十分篤定:“當(dāng)然靠譜,我絕不會拿自己的前程開玩笑!
所以我必須跟方青禾退親,在林家找過來之前娶了棗花。”
張氏知道兒子最在乎前程,因此馬上信了這話。
想著以后能跟懷山縣第一大戶當(dāng)親家,她激動得差點跳起來:“那是該退親,方大丫連棗花的腳指頭都比不上。
對了,還得快,我前兩天還看到有媒婆去了李家,肯定是給棗花說親?!?/p>
這時候,張氏才發(fā)現(xiàn)夏志高臉上的巴掌印,捧著他的臉問:“兒啊,這是怎么了,誰打你了?”
夏志高冷哼:“是方青禾打的,她如此潑婦,即便我不娶棗花,也斷不會娶她進門!”
張氏聽到這話,就跟被踩了尾巴一樣,邊往外跑邊嚎叫:“好她個方大丫,竟敢動手打我兒子,看我不扒了她的皮!”
夏志高看著他娘暴怒的模樣,心里突然閃過一個念頭。
若方青禾好好跟他說話,拿出二十兩退婚并非難事。
可她動手打了自己,這事的性質(zhì)就不一樣了。
讓他娘給方青禾一點教訓(xùn),未嘗不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