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來了,來了……”
夏氏的聲音傳入屋子。
桑悠悠的目光緊緊鎖定在夏氏端著的托盤上,那上面有湯藥,還有兩碗面。
她忍不住舔了舔干裂起皮的嘴唇。
空氣中彌漫著蔥香,饞的她忍不住站起身,眼巴巴地望著那碗面。
夏氏放下手中的托盤,端起其中一碗面遞給桑悠悠,“丫頭趁熱快吃?!?/p>
桑悠悠也是餓極了,也沒有推辭,接過碗、說了聲“謝謝嬸子?!?/p>
就狼吞虎咽的吃起來,面條的顏色比蕎麥面淺一些,味道淡淡的,但蔥香氣很濃,真的是香啊。
一碗面很快就被吃得精光,甚至連面湯都喝得一滴不剩,這才心滿意足地把碗放在托盤里。
能吃飽簡直不要太幸福。
夏氏一臉的慈母笑,“你是小蘇的媳婦兒,可不能喊我嬸子,得隨他一起叫我娘?!?/p>
桑悠悠秉持著既來之則安之,臉皮要放厚的原則,脆生生地叫了一聲“娘?!?/p>
這一聲“娘”,哄得夏氏笑得合不攏嘴。
夏氏看了一眼喝藥的白蘇,又回過頭看了一眼桑悠悠,明顯的欲言又止。
輕飄飄地嘆了口氣。
桑悠悠這一番接觸接觸下來,覺得白家的人不壞,日子雖貧寒,倒也是個能暫且落腳的安穩(wěn)之所。
白蘇喝完藥,又不緊不慢地吃著碗里的面,舉止優(yōu)雅得很。
就連一點吧嗒嘴的聲音都沒有發(fā)出。
一時間,屋子內(nèi)的氣氛變得有些怪異起來。
桑悠悠眼睛都不知道該往哪兒看,兩只手局促地揪著滿是補丁的衣角,那補丁的線腳都快被她揪散了。
待白蘇一碗面吃完,夏氏這才開:“小蘇,把碗拿廚房去洗了?!?/p>
看著白蘇端著托盤離開屋子,夏氏笑著往桑悠悠這邊挪了挪,拉著她的手。
語重心長地說道:“丫頭,你是個乖巧懂事的好孩子,我家小蘇打小身子骨就弱,讓你跟著受委屈了。以后咱家那些個重活累活,娘來干就成,你啥都不用操心,只管顧好自己。”
夏氏生白蘇的時候早產(chǎn)一個月,那時候村子里的老人都說,“早產(chǎn)的孩子七活八不活。”
都認(rèn)為白蘇活不出滿月。
幸運的是白蘇打破了“七活八不活”。
他平安長大,只是這身體一直孱弱,常年都得喝藥調(diào)養(yǎng)。
這讓原本就貧寒的家境愈發(fā)艱難窘迫。
再加上白蘇平日里總是不茍言笑,性情冷淡,村里那些愛嚼舌根子的人便亂傳謠言,說他是早產(chǎn)的時候擠壞了腦子,是個傻憨憨。
久而久之,這不實的傳言連附近的村子都信以為真了。
便沒有人愿意和白家換親,畢竟哪個好人家愿意將女兒換親給一個傻子加弱雞的男人。
夏氏頓了頓,繼續(xù)說,“娘呢會把你當(dāng)親閨女疼,咱們娘三……”
話還沒有說完,只見白蘇走進屋子,他面無表情地脫了鞋襪,徑直上了炕,扯過一床被子,背對著兩人躺下便睡了。
夏氏沒有繼續(xù)說下去,笑著對桑悠悠說,“丫頭,累了吧,早點睡吧…”
說著,她起身走到門口,又回頭叮囑道:“那紅燭莫要吹滅,讓它自行燃盡就好?!?/p>
輕輕地掩上那扇破舊的木頭門離開了。
桑悠悠看了一眼背對著她的白蘇,想著他身體不好,應(yīng)該不會對自己動手動腳,要是動手,他肯定不是自己的對手。
通頭的炕上,還有一床被褥在炕的另一頭。
她這一路累得夠嗆,麻溜地爬上炕,鉆進了被窩里。
白蘇始終背對著她,不多時,便能聽到他均勻的呼吸聲,想來是睡著了。
蠟燭偶爾發(fā)出噼啪的聲響,桑悠悠原本緊繃的身體也漸漸放松了下來。
她困極了,卻又睡不著,她平日里根本沒有穿著衣服睡覺的習(xí)慣。
想偷摸著脫掉外衣,這一摸索才發(fā)現(xiàn),原主里面啥都沒穿,光溜溜的。
她默默地嘆了一口氣。
原主十七歲也是在發(fā)育期,可瘦得皮包骨頭,胸前更是一馬平川。
穿不穿也確實意義不大,也不能真空啊。
要命。
想著想著沉沉地睡了。
一聲雞鳴響起,桑悠悠便醒了。
她動了動被坑硌疼的身體,這一夜似夢似睡,腦子昏昏沉沉的。
之前只要不訓(xùn)練她指定能賴床到十二點,可現(xiàn)在睡覺對她來說就是上刑。
她揉了揉眼睛,直接坐起,側(cè)頭看向炕的另一頭,被褥疊的整整齊齊地放在炕頭。
早已不見白蘇的影子。
她活動了一下酸痛的背脊,又揉了揉發(fā)麻的屁股。
打開昨日原主哥哥交給她的包袱,里面果然是一身嶄新的藍色的粗布衣服,還有一雙合腳的布鞋。
這粗布做成的衣服好干活,又耐磨耐臟,桑悠悠很喜歡。
她換好衣服,將滿是補丁舊衣服疊好放在炕的邊緣。
接著疊好被子下了炕。
剛一下炕,便聽到靠墻的茅草屋里傳來鍋碗瓢盆碰撞的聲音。
湊近一看,原來是夏氏在做早飯。
夏氏一抬頭看到桑悠悠站在廚房門口,笑著揮手,“你這丫頭,起這早干嘛,快去躺著,一會兒飯好了娘叫你?!?/p>
桑悠悠搖了搖頭,她是真的不想再回去睡覺。
況且如今寄人籬下,總得有點眼力見兒,哪能白吃白喝呢?
“娘,我來幫你生火吧。”
夏氏愣了一下,很快反應(yīng)過來,內(nèi)心樂開了花,是個心思活絡(luò),眼里有活兒的丫頭。
那就讓她搭把手生個火,昨夜太晚有些話沒說完,正好趁著這會兒功夫。
“那行?!?/p>
桑悠悠呆呆地坐在灶前,完全不知道這火怎么生。
天!能撤回剛才說生火的話嗎?
電磁爐、天然氣、煤氣罐她都能熟練使用,可唯獨這柴火鍋,她是一無所知。
“丫頭,你先生火,娘去外面拔點青菜”。
夏氏甩了甩手上的水漬,轉(zhuǎn)身急匆匆地出了門。
桑悠悠望著灶下的玉米桿和一些細(xì)樹枝。
她在腦海中努力搜尋原主生火的記憶。
然后有樣學(xué)樣地抓起玉米桿折成幾段塞入土灶內(nèi),手抽出來的時候沾上了鍋底的黑灰。
火折子點燃玉米桿,煙隨即飄了出來,她沒留神吸了好幾口,被嗆得喘不過氣來。
眼見著玉米桿迅速燒了起來,手忙腳亂地往灶里塞著樹枝。
慌亂之中,不小心袖子帶出一根燒著的樹枝,掉落在腳邊的玉米桿上。
玉米桿曬得干透,一遇火,迅速燃燒起來,而且火勢范圍逐漸擴大,甚至蔓延到了干樹枝上。
干柴烈火,燒得那叫一個兇猛。
桑悠悠哪見過這般陣仗,頓時慌了神,急忙起身在廚房里四處找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