離開醫(yī)院以后,郁白初就不知道該去哪兒了。
少年跟著他出來,見他站著不動,也安靜地站在他身后,離他一臂之隔,手里的傘,卻穩(wěn)穩(wěn)地舉在郁白初頭頂。
現(xiàn)在是中午,但京城春節(jié)的雨總是綿長,天暗沉沉的。
郁白初扭頭看向少年。
雨天、紅痣、冶麗的容顏、還有毫無理由偏向他的傘面。
相似的場景,讓郁白初放棄了把少年交給警察的想法,雖然這人上輩子估計也沒安什么好心,但也算是幫助過自己,郁白初對他做不到狠心。
而且看他剛剛在醫(yī)院里的樣子,進了警局估計也會鬧的。
郁白初在心里嘆了口氣,轉(zhuǎn)身看著少年,輕聲商量:“我現(xiàn)在不能回家,身上也沒錢,不能帶你住酒店,所以你得跟我一起住宿舍,知道嗎?”
“沒錢?”少年的聲線天生冷淡,可這兩個字不知是不是咬的太輕,竟格外溫和。
郁白初點頭:“對,做錯了事,家里不給我錢了,所以沒錢……”
話音未落,少年另一只手伸了過來,郁白初定睛一看,只見雪白的掌心上,放著那塊價值幾百萬的腕表。
意思很明顯,給他拿去賣。
“……”
郁白初在心里嘆了口氣,伸手推回去,輕聲說:“太貴重了,我不能收,你現(xiàn)在是失憶了,不知道自己在做什么,如果我真的收了,等你想起來,估計是要跟我鬧的?!?/p>
他的手碰上少年的手指。
不知道是出于什么緣故,少年手指僵了下,然后飛快地縮了回去,眉宇緊緊皺在一起,身側(cè)的手握成拳頭,垂眸不語。
郁白初被他這反應(yīng)弄的一愣。
當(dāng)即反應(yīng)過來,少年可能是有點潔癖,不喜歡別人碰自己。
郁白初被囚禁這么久,其實也很反感別人的觸碰,甚至比起他有過之而無不及,可上輩子酒店一周的接觸,這人總隔著被子幫他調(diào)整坐姿,硬生生讓郁白初對他的觸碰免疫了。
所以剛剛拒絕的時候,就下意識碰到了。
看來下次得注意點。
“我?guī)慊匚宜奚岚桑贿^我宿舍還有別的室友,別人問你,你就說我是你哥哥,好不好?”
少年很順從的點頭,跟剛剛碰一下就抵觸的樣子,完全不像是一個人。
郁白初不記得路了,只能求助于百度地圖,走走停停,邊看邊找,終于在半小時后,找到了自己學(xué)校的大門。
他回頭找少年,發(fā)現(xiàn)他正捧著自己的左手,在出神。
郁白初愣了下,不明白他在做什么。
正準(zhǔn)備問,就看見少年把那只捧了半天的左手,輕輕貼在了心口的位置。
郁白初:“?”
這是什么……十年前流行的他不知道的神秘禱告儀式嗎?
*
京城,燕家宅院。
燕家雖然是京城里天一樣的存在,可對待底下的傭人,從來都是寬容仁慈的,宅子里的氛圍一直非常好。
可今天卻安靜得出奇,整棟房子都充斥著低沉壓抑的氣氛,不止傭人們不敢說話,就連那只喜歡嘰喳的鸚鵡,都被綁上了嘴巴。
燕家大少爺神色疲倦地坐在沙發(fā)上,捏著眉心,問下面的人:”人找著了沒有?“
蘇青難過地?fù)u頭。
搖到一半,小沙發(fā)旁的女生豎起漂亮的眉毛,一眼掃過來,呵斥道:”讓你們貼身保護七少爺,你們就是這么保護的?人去哪兒了都不知道!一群飯桶!“
燕家大少爺嘆氣:”小五,這事怪不得阿青,你嚇唬他做什么?“
”不怪他怪誰?他是負(fù)責(zé)小七生活起居的,結(jié)果連小七回國了都不知道,最后還是商明邱通知我小七出了車禍!車禍啊大哥!大晚上的,連人帶車撞到了樹上,車在那兒人不見了,我能不擔(dān)心嗎?他今年才十六,都還沒成年,這些年也沒回過國,人生地不熟的就算車禍沒事,你讓他一個孩子在偌大個京城怎么辦?!“
“商明邱不是管著京城這片警局嗎?他找人調(diào)監(jiān)控了嗎?”
“他發(fā)現(xiàn)出車禍的是小七后,第一時間就去調(diào)監(jiān)控了。找不到,那里根本沒安監(jiān)控,他們?yōu)槭裁床话脖O(jiān)控?一個監(jiān)控才多少錢?我已經(jīng)就跟他說了,小七找不回來他就給我滾,離婚!”
燕聞箏趕忙抬手,打斷她:“小五,離婚這事可千萬來不得。唉,幸好祖父祖母不在京城,爸也去了A市出差,不然……”
他嘆了口氣,“算了,小七在國內(nèi)失蹤的事情不能傳出去,你讓商明邱派人在京城暗地里好好找找,我去給你二姐他們打個電話,看看能不能動用下別的勢力?!?/p>
燕聞箏起身出門打電話去了,“阿青,你過來幫我。”
蘇青被燕五小姐狠狠瞪了眼后,趕忙低下頭,眼睛紅紅地跟了出去。燕聞箏等在外面,見他出來,無奈地拍拍他肩膀:“小五就是那么個脾氣,你別往心里去,這事不怪你?!?/p>
蘇青沒比燕家七少爺大多少歲,也還是個孩子,聞言眼淚就下來了。
他是被燕家收養(yǎng)的,這么多年承了燕家的恩情,結(jié)果沒把七少爺照顧好,還讓人出了車禍,心里早就自責(zé)死了,覺得被罵也是活該。
結(jié)果沒想到大少爺居然還反過來安慰他……
蘇青越哭越厲害,抹著眼淚道:“大少爺,我一定會把七少爺找回來的,我一定……”
燕聞箏嘆著氣拍拍他肩膀,然后才去打電話,其實他的擔(dān)憂不比小五少,但他作為大哥,不能比她還先亂了陣腳。
如果不是怕二老知道了擔(dān)心,燕聞箏真恨不得現(xiàn)在就將京城直接翻過來。
不過好在人脈夠多,幾個電話過去,京城所有勢力都出動了,黑白兩道軍方商圈……總會有一個能找到的。
燕聞箏這么安慰自己。
可他萬萬沒想到的是,燕圖南現(xiàn)在在Q大校園的一個宿舍里。
Q大是京城最赫赫有名的高等學(xué)府,郁白初今年在里面讀大二,他之前一直住家里,雖然辦理了宿舍入住,但也就開學(xué)在里面住過一晚上。
宿舍是四人間。
這會兒人都在上課,郁白初一邊開門,一邊跟身后的少年說:“他們還沒回來,你在我書桌旁坐會兒,我去把床鋪收拾好,這幾天你先跟我睡……”
“臥槽!大白天誰??!”
里面一聲驚呼。
郁白初握著門把的手頓了下,他看著嚇得險些從床上滾下來的兩個人微微一怔,兩人光著,一上一下躺在一鋪床上,衣服丟了滿地。
一秒鐘后,郁白初像是想起了什么,搶在少年抬頭前,猛地將門給拉上了。
“……”
看見少年疑惑的眼神,郁白初輕聲解釋道:“少兒不宜,別看,容易……”
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