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5
后來的幾個月,段筱棠都跟著江讓。
經過這幾個月的相處,段筱棠總想起江讓說的那句話。
【等了十一年】是什么意思。
正出神之際,可下一秒,流沙來得毫無征兆。
段筱棠抱著監(jiān)測儀跑在最后,鞋底陷進流動的沙丘里,尼龍工裝褲被沙粒磨得沙沙響。
江讓的聲音從風沙中穿透而來,帶著治沙人特有的沙?。骸暗皖^!跟緊我的腳??!”
他突然折返,帆布手套扣住段筱棠的手腕,將人猛地拽進自己身后。
那是她第一次如此貼近他的后背。
迷彩服下肩胛骨凸出來的弧度,混著汗水和沙土的氣息,在風里形成一道移動的屏障。
流沙在腳邊形成漩渦,段筱棠踉蹌著撞上他的脊背,聽見他悶哼一聲,手臂卻將她箍得更緊。他在用身體為她擋住背后卷來的沙浪。
他的聲音擦過她耳畔,像砂紙磨過胡楊木。
“別怕。”
“數(shù)到三十,我們就能到固沙林邊緣?!?/p>
段筱棠盯著他后頸被汗水浸透的碎發(fā),突然想起上周整理物資時,在他工具箱底層看見的那盒護宮暖貼。
當時她以為是哪個女同事落下的,現(xiàn)在卻突然明白,為什么每次她生理期值班,他總會【順路】泡好姜茶放在她桌上。
沙暴在第二十八秒時達到頂峰,天地間只剩黃色的混沌。
段筱棠被他按在沙障背后,側臉貼著他胸前的口袋,聽見里面有金屬物件在晃動。
是她送給他的治沙紀念徽章,他總說【金屬制品在沙漠容易招風】,卻偷偷別在離心臟最近的地方。
她抬頭看見他睫毛上凝著沙粒,左眼尾有道新刮傷,血珠混著沙土往下滲。
段筱棠擔憂地問道。
“疼嗎?”
那是昨天他替她撿掉落的監(jiān)測儀時蹭到的仙人掌刺。
江讓低頭看她,喉結滾動,卻突然伸手替她拂去睫毛上的沙:“閉眼?!?/p>
他的拇指指腹掠過她眼皮時,段筱棠聞到他袖口殘留的藍月亮洗衣液味道。
這個總在沙漠里曬得黝黑的男人,居然會在戈壁灘上認真洗干凈工裝,甚至在領口別一枚微型防風扣。
那是她隨口提過的【治沙服改良建議】。
沙暴退去時,兩人像被埋了半截的兵馬俑。
江讓先站起來,伸手拉她時,段筱棠注意到他膝蓋處的迷彩褲磨破了洞,露出結痂的舊傷。
那是小時候救她時被流沙拖行留下的痕跡。
她突然想起上個月在衛(wèi)生院,聽見護士八卦:“江站長的體檢報告,胃黏膜都快磨沒了?!?/p>
“去我宿舍換身干凈衣服。”
他遞來水壺,自己卻擰開保溫杯喝涼水。
段筱棠跟著他走進那間堆滿治沙圖紙的宿舍,墻上貼著她畫的植被分布圖,右下角用圖釘壓著張泛黃的便簽,上面是他的字跡【小棠說檸條需避光移植】。
換衣服時,她在衣柜里發(fā)現(xiàn)件疊得整齊的女士沖鋒衣,尺碼是她的。
內襯口袋里掉出張收據(jù),日期五個月前,正是她第一次來治沙站的日子。
段筱棠攥著那張紙,聽見門外傳來江讓和同事的對話:“今晚我替段工值夜班,萬一再來沙暴怎么辦?”
段筱棠的的心跳猛地漏了一拍!