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逗你的,才沒有生氣?!绷宙虖澊捷p笑出聲,纖白的手指輕輕刮了刮少年挺翹的鼻尖。
“走啦,準(zhǔn)備吃晚餐啦?!绷宙掏浦倌瓿葑觾?nèi)走去。
晚餐是熱乎乎的炸醬面。
醬料濃稠,肉香四溢,黃瓜絲胡蘿卜絲都很爽口。
陸乘淵胃口很好,吃了兩大碗。
飯后,少年主動去洗碗,去做家務(wù)活。
“你想住哪間房子?”林嫣收拾著屋子內(nèi)的東西,“你可以選朝陽的那兩間?!?/p>
“那你呢?你住在哪?”少年擦了擦手上的水痕,抬眸望著她。
“我啊,我都可以?!绷宙桃贿吺帐耙贿叺?。
“房子是你買的,你先選?!鄙倌昝蛄嗣虼?,說。
林嫣想了想,“北邊那一間吧。”
“北邊那間屋子里有個小廂房,我可以住在那里面么?”少年抬眸,故作不經(jīng)意的開口。
“那間太小了?!绷宙贪櫭嫉?,她希望他可以住的更寬敞一些。
“沒關(guān)系的。”少年低垂著眸,修長的手指攥住輪椅,“你也知道的我腿腳不便,如果住的近一些……”
林嫣心疼的望著他,她伸手揉了揉少年的發(fā)頂,“好了,既然你不嫌棄屋子太小的話你就住在這吧?!?/p>
少年像是一只得到滿足的小狗一樣,腦袋輕輕的蹭了蹭她的手掌心,“謝謝嫂嫂?!?/p>
林眼看著他現(xiàn)在的模樣,一顆心就像是徐徐融化開的黃油。
這也太乖太可愛了。
他哪里會像是未來殺伐果斷手段狠辣的暴戾首輔???
這分明就是個又乖又可憐的小奶狗啊,他毫無攻擊性,那么柔弱,讓人心生憐惜。
少年低垂著眼眸,卷翹濃密的睫毛遮擋住眸底的情緒,唇角勾起點(diǎn)淡弧。
太好了,又跟她近了一些。
這輩子,他都不要跟她分開。
……
這天夜里,聽著隔壁傳來清淺的呼吸聲,少年從床上爬了起來,拄著她送的拐杖一步步去了她的臥室。
見女人睡的正香,少年安安靜靜的站在床邊看了她好一會,臨走時給她掖好了被角,關(guān)閉好了房門。
這天傍晚,少年拄著拐杖在鎮(zhèn)子上找到一個乞丐。
他是個啞巴,常年待在墻角處乞討。
“這個給你?!鄙倌耆〕鋈腻X,“這是定金,我要你為我做一件事?!?/p>
"事成后,再給你三文。"少年大半張俊顏籠罩在黑暗中,聲音低沉。
乞丐重重點(diǎn)頭,激動的雙眼發(fā)光。
少年低語了幾聲,目送乞丐消失在茫茫夜色中,眸色陰翳,唇角露出一抹惡劣玩味的笑。
這天夜里,青山私塾齋舍內(nèi),住校的林瀚洋睡的正香。
可在睡夢中時,他卻察覺到了有什么冰涼涼的東西正鉆到了他的雙腿上在扭曲著爬行。
沒等他睜開眼,下一秒,雙腿處的劇痛感襲來,刺的他倏的睜大了眼。
當(dāng)他點(diǎn)開煤油燈時,眼前的這一幕卻嚇得他心驚膽戰(zhàn)!
此時,他的身上正爬著兩條綠色的長蛇,此時兩條蛇已經(jīng)吐著長長的蛇信子,正對準(zhǔn)了他的雙腿,已經(jīng)咬了下去!
而他的雙腿處,已經(jīng)有明顯的血印子。
林瀚洋臉色慘白驚慌失色,“蛇!好多蛇,救命??!”
說著,他連忙從床上爬起來,努力的顫抖著肥胖的身軀去抖動著身上的蛇。
學(xué)生們都是住在一起的,林瀚洋的驚叫聲吵醒了其余的同學(xué)。
此時,其余的學(xué)生們也都漸漸的睜開了眼,然而這些學(xué)生們看到眼前的這一幕后也都呆了。
此時通鋪上竟然有一條又一條的吐著蛇信子的長蛇!
有不少學(xué)生已經(jīng)被咬傷了!
大家伙連忙站起身來,倉皇的掙扎著拼命的抖動著身上的蛇,被嚇的屁滾尿流的跑到地面上去。
“好端端的,怎么會有蛇!”
“大家小心點(diǎn),這些蛇頭部都是三角形,這都是毒蛇!”
整個齋舍亂作一團(tuán),驚恐的情緒籠罩著這里。
“我的腿……我的腿動不了了!”林瀚洋哀嚎著。
其余的人有好心的連忙拉了他一把,把他拖拽到地面上去,用棍子將他身上的長蛇給趕走。
可毒蛇竟然順著棍子往上爬,見狀,對方連忙松開了棍子。
“救命!誰能來救救我們??!”
“點(diǎn)火吧!蛇怕火!”
有人打開了火折子,將燃燒著的火舌子丟入蛇堆里去。
瞬間,烈火焚燒下,毒蛇扭動著身軀掙扎著,有不少毒蛇被燒死,其余的毒蛇也都紛紛逃走了。
這下,大家懸著的心總算是落了地。
大家伙心有余悸的待在齋舍里,但卻是誰都不敢睡了,生怕再從哪個角落里鉆出來毒蛇咬他們一口。
“救命……我快喘不過氣來了……”此時,林瀚洋癱坐在地上,他臉色蒼白。
一名同窗走過去,撩開了他的褲子,卻發(fā)現(xiàn)林瀚洋的褲管下雙腿早已一片青紫。
“這是中了蛇毒!”
“得快點(diǎn)處理!要不然這蛇毒蔓延全身是會要命的!”
“救命啊……我也被咬傷了!”
“我也是……”
有幾個學(xué)生哀嚎著,他們有的被咬傷了手指,有的被咬傷了腳,有的則是被咬傷了胸口處,癥狀程度不一樣。
“還是趕緊去醫(yī)館請大夫吧!”有學(xué)生皺眉開口道。
大家伙急急忙忙的去請大夫。
沒多久,醫(yī)館的大夫就來了。
被咬中胸口的那個學(xué)生是林瀚洋的小跟班,受傷比較嚴(yán)重,已經(jīng)昏厥過去了,等著大夫來的時候,已經(jīng)斷氣了。
其余的人還有的救,幸虧大夫搶救的及時,他們勉強(qiáng)能活了過來,有驚無險。
可輪到林瀚洋時,卻情況不樂觀。
“你中毒太深,毒氣已經(jīng)順著你的雙腿往經(jīng)脈里游走……”大夫面色嚴(yán)肅。
“那該怎么辦?。俊绷皱蠡艁y極了,臉色慘白,“大夫,求你救救我!我不想死??!”
“如今要想保命的話,只能舍棄了這雙腿?!贝蠓驀@息一聲。
“什么?”林瀚洋死死的睜大了眼,“這不行啊……沒了這雙腿那我跟廢人又有什么區(qū)別了?大夫,還有沒有別的辦法啊?”
大夫搖頭嘆息,“已經(jīng)無法了。為今之計,你只能做出取舍,究竟是要腿還是要命?!?/p>
“但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你越是猶豫,你這毒氣就會越往上蔓延,”大夫嘆息一聲,“你要快點(diǎn)做出決定,要是晚了,就不僅是腿保不住了,留給你的時間不多了?!?/p>
這話一出,大家面面相覷,林瀚洋崩潰痛哭起來。
“瀚洋兄臺,比起腿,還是命更重要啊!”
“瀚洋兄臺,別猶豫了!快快決斷吧!”
“活著可比什么都重要!要是命沒了,那可就全完了?。 ?/p>
大家你一言我一語的催促著。
林瀚洋額頭上冷汗直冒,他脊背處冰涼涼的一片,怕的渾身都在發(fā)抖,看著雙腿處已經(jīng)完全被蛇毒侵蝕了,已經(jīng)黑紫一片,他感覺全身有些發(fā)麻,癱軟的感覺,甚至就連呼吸都好像有些不暢了。
生死之際,林瀚洋涕泗橫流, 崩潰的哭喊著,“大夫,我要命……請保住我的命??!”
他才十五歲,他還那么年輕,他不想死!
“那行?!贝蠓驈尼t(yī)藥箱里取出一塊布子來塞到林瀚洋的嘴里,“現(xiàn)在情況危急,來不及喝麻沸散了……你忍著!”
下一秒,林瀚洋的嘴巴里被塞了一大團(tuán)布子,他看著大夫取來了一把長刀,喝了一口酒,用酒在長刀上噴了一下——
隨后,大夫握住那把長刀,手起刀落——
林瀚洋死死的睜大了眼,劇烈的疼痛感襲來,他兩眼一黑,暈倒了過去,地面處早已鮮血直流。
所有人都膽戰(zhàn)心驚的看著這一幕。
這一晚,青山私塾的學(xué)生膽戰(zhàn)心驚,人人自危。
林瀚洋斷了一條腿,林瀚洋的跟班丟了命,其余的人也有大小程度不一的受傷,經(jīng)過大夫一一診治后,總算是有驚無險恢復(fù)過來了。
這天夜里,有個乞丐拿了錢,連夜離開鎮(zhèn)子,誰也不知道他去了哪。
清晨,天空泛起一抹魚肚白時,林嫣早早起床了。
院子里有一大片空地,需要好好的布置一下。
林嫣設(shè)置好了分區(qū),將土地開墾后,在一小塊地上種下了土豆跟南瓜種子。
此時,陸乘淵也已經(jīng)起床做好早餐了,看著院子里的女人忙碌著,他拄著拐杖走過去,“有什么是我能幫忙的么?”
“你幫我種種子吧?”林嫣指著旁邊的一片空地,“這里我想種牡丹花。吶,這是種子?!?/p>
她將一小包牡丹花種子遞給少年,“你就均勻的灑在坑里,再把土壤給踩一踩就好了?!?/p>
“好?!鄙倌昴闷鹉且恍“档せǚN子,認(rèn)真仔細(xì)的將種子灑在坑里。
兩人各自忙碌著,沒多久,這一小片地就種完了。
地面處種了地瓜,南瓜,土豆,林嫣還種了一點(diǎn)西紅柿,茄子。
擔(dān)心這些植物會被凍死,林嫣設(shè)計了一個小型的大棚,用竹條搭建起來,在上面披上棉花做的罩子,將里面的植物捂的嚴(yán)嚴(yán)實(shí)實(shí)的。
院子內(nèi)另外一片空地上,林嫣跟陸乘淵一起合種了一棵梅花樹。
這種平平淡淡的日子對陸乘淵而言,卻無比溫馨幸福,內(nèi)心踏實(shí)而滿足。
兩人一同吃完早餐后,陸乘淵該去私塾了。
青山私塾離著這里不遠(yuǎn),也因此,陸乘淵拄著拐杖,走幾步就到了。
一進(jìn)私塾門口處時,這里面就一片壓抑著的凝重。
夫子面色難看,來了不少學(xué)生家長,學(xué)生們都是心有余悸的表情,學(xué)生家長們有的攙扶著學(xué)生安慰著,有的則是面色發(fā)沉。
在這些學(xué)生家長中,陸乘淵見到了李翠花。
此時,李翠花正哭天搶地的抱著倒在床榻上臉上血色盡失的林瀚洋,見到陸乘淵來了,那雙銳利的三角眼死死的盯著他,目光滿是怨毒,“夫子,就是他!這件事一定跟他脫不開關(guān)系!”
少年一臉無辜茫然,“你這是何意?”
“你還在這裝!”李翠花崩潰嘶喊著,“我聽說昨天瀚洋跟你發(fā)生了口角,到了晚上瀚洋跟他的同窗都出事了!跟瀚洋一起欺負(fù)你的朋友更是直接被毒蛇咬死了……我們瀚洋被咬的只能斷了雙腿求生……一定是你!是你存心報復(fù),害了他們!”
說著,李翠花松開懷中虛弱的林瀚洋,猛地站起身來,沖向陸乘淵,干枯的大手死死的掐住林瀚洋的脖子,“我今天就要掐死你這個小畜生!我要讓你付出代價!”
一旁的夫子見狀急忙上前拉開她,“林夫人,要理智??!”
“我兒子的腿都沒了,這讓我怎么理智!”李翠花崩潰大哭,她像是一夜之間蒼老了十幾歲不止,頭發(fā)都花白了,那雙銳利的眼眸陰毒的盯著陸乘淵,“我恨不得扒了他的皮,吃了他的肉!”
少年那俊美的面上一片無辜,他眨眨眼,漆黑清澈的眼眸有些迷茫無措,眼尾處殷紅,看起來可憐巴巴的,“我知道你兒子出了事你很難過很悲痛,但你也不能隨意攀咬我。”
“是啊?!狈蜃訉㈥懗藴Y護(hù)在身后,看向李翠花,“做什么事都要講究證據(jù)啊。沒有證據(jù)的事,不能亂說?!?/p>
李翠花急了,“這要什么證據(jù)?!就是在私塾里他跟我兒子不對付,他一定是存心報復(fù)我兒子!除了他還能有誰害我兒子?!”
“我只是個學(xué)生,而且身子不便,我是如何害了他的?”少年低垂著一雙無辜的濕漉漉的眸,那張俊美的冷白的面上看上去是那么脆弱又可憐,“更何況,當(dāng)日他欺負(fù)我,我毫無還手之力……我這樣的殘軀,能不被欺負(fù)就已經(jīng)是萬幸了……”
話落,夫子越發(fā)同情的望著陸乘淵,大手輕輕的拍了拍他的肩膀以做安慰,“就是,乘淵潛心讀書,如此瘦弱,怎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其余的學(xué)生們也覺得陸乘淵不可能做出這種事來。
“他那么瘦弱,腿腳不便,怎么可能干那種事?”
“是啊,要說是別人我還信,陸乘淵的話,完全不可能。”
大家都是見過陸乘淵被欺負(fù)凌辱的畫面的,沒人會相信一個手無縛雞之力的殘廢會放毒蛇半夜咬人。
他沒那個本事跟膽子。
“這件事,我會好好的查查。等事情查明,會給大家一個公道。”夫子說。
王翠花無奈,卻也只能這樣了。
接下來幾天,夫子一直派人去查,最終查出來這些學(xué)生是因?yàn)榘恚切┥星疫€未冬眠的毒蛇就順著酒味鉆出來了。
查清楚后,夫子宣布這并非是人為只是一場禍?zhǔn)?,是因私塾?nèi)的學(xué)生在齋舍內(nèi)放了一些燒雞之類的肉食,恰巧一些尚未冬眠的蛇聞著肉味就爬過來了,也因此才出了這種慘狀。
夫子宣布私塾內(nèi)的學(xué)生禁止飲酒,這件事也就不了了之了。
林瀚洋斷了兩條腿后,性情大變,從囂張跋扈變得畏畏縮縮,整日藏著躲起來不愿見人,王翠花無奈,也就只能給他辦理退學(xué)了。
林瀚洋抹著眼淚退學(xué)的那天,陸乘淵端坐在案牘前,修長的手指執(zhí)筆,落在宣紙上一行行筆走龍蛇的楷書,薄唇微彎,氣定神閑,氣質(zhì)清雅矜貴。
他落筆,望著那字跡凌厲的楷書,勾唇望著窗外窗外,外面銀裝素裹,金光透過厚厚云層照射過來,浮光掠金。
今天天氣很不錯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