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十二章
陳杳眼神在兩個人臉上來回掃視。
她玩味地勾起嘴角,短暫的,發(fā)自肺腑的,笑起來那瞬的眉眼卻又讓人驚艷。
“林小姐?!?/p>
她將藥盒收進包里,“與其在這上演苦命鴛鴦,不如想想怎么把你的新郎管好。”
余光掃過林昭昭的婚紗,她輕聲道:
“婚紗很美,可惜了?!?/p>
林昭昭臉上的柔弱面具幾乎崩裂。
姜丹見狀,猛地拽過林昭昭,用力捏了下她手心:
“跟她廢什么話?!”
她掏出手機,厲聲道:“不過是吃兩粒藥,真當自己有孩子了,我現(xiàn)在就聯(lián)系醫(yī)院,陳杳,你最好能付得起騙我們的代價!”
眾人這才醒悟過來,紛紛稱贊姜丹想得周到。
陳杳面上不顯,五指卻在包內無聲地攥緊紙張。
——她失算了。
藥是今天才吃的,就算真懷上了,現(xiàn)在去醫(yī)院也根本驗不出來。
她本想靠這招唬住陳家那群大字不識幾個的豺狼,卻沒想到梁晝沉會瘋到拋下婚禮闖進來,更沒想到姜丹會直接逼她去驗孕。
到底該怎么辦。
平常的好友不過三五個,好多在陳家倒臺后就和她斷了聯(lián)系。
她沒把握,剩下的,就愿意為她和梁氏公然作對。
無數(shù)個人名從腦海里閃過,可轉瞬又都被她排除,陳杳突然想起那一碗溫熱的艇仔粥。
如果再給些錢,他會不會......
她搖了搖頭,姜丹的手段她心里清楚,如今再搭上陳家這些要錢不要命的主,他一個普通人若是被卷進來,她沒法護他周全。
陳杳出神地望著公司對面那棟大樓。
寸土寸金的地段,那兒一年四季樓外卻爬滿艷麗的花兒。
說來也奇怪,周圍這么高高低低的建筑也不少,但小花只愿盤旋在這一棟,大概是里邊沒人。倒也方便她煩心時,對著窗外發(fā)呆。
如今又是這樣,她還是立在懸崖邊,絞盡腦汁也想不出一個能拖延三五天的借口。
公司大屏,報道婚禮的直播已經(jīng)變成財經(jīng)新聞。
視頻里,陳燼堯正簽署一份跨國并購協(xié)議。
他西裝筆挺,眉眼冷峻,與五年前她記憶中的模樣分毫不差。
或許......可以賭一次。
陳杳慢慢松開紙張。
指尖懸在手機屏幕上,遲遲未能按下那個早已爛熟于心的號碼。
五年了。
單方面的爭吵過后,她再沒聯(lián)系過他。
她刪了他所有的聯(lián)系方式,甚至驕縱地不許他踏進她生活半步,連在公司附近出現(xiàn)都不可以。
姜丹的譏諷嗓音在耳邊炸開:“我倒要看看你能搬什么救兵出來。”
“這幾年除了晝沉,你生活里還有什么,陳杳,你撒謊也要動點腦子!”
陳文艷也走過來,就等一聲令下拽她去檢查。
陳杳突然輕笑一聲。
在所有人驚愕的目光中,她拿出手機,當眾按下通話鍵。
嘟——
第一聲忙音像刀子剮過心臟。
一如十八歲那夜。
她無意撞見陳燼堯抱著她的貼身衣物睡覺。
當時她被怒火沖昏了頭,不敢相信自己從小愛戴的長輩竟然對她抱著這種齷齪的思想。
滾燙的一巴掌過后。
陳燼堯沉默地半跪在她面前,給她系鞋帶。
他說:
“仔仔要飛走了。”
似乎沒想到陳杳真的能聯(lián)系人,梁晝沉猛地變了臉色,聲音扭曲得不成樣子:“陳杳,你真他媽背著我有人?!”
屏幕上的陳燼堯恰好抬手看表。
下一秒,他的私人手機在西裝內袋震動起來。
特寫鏡頭里,男人盯著來電顯示怔了一瞬,向來不顯形于色的眉眼已然在最深處掀起驚濤駭浪。
陳杳看著大屏幕,緩緩開口:
“小叔叔?!?/p>
這三個字像利劍刺穿會議室,狠狠扎進陳燼堯一片荒蕪的心臟。
電話接通了。
陳燼堯低沉的嗓音通過揚聲器傳來,帶著經(jīng)年未見的沙啞:
“仔仔。”
他喚她幼時的小名,仿佛那五年隔閡從未存在。
陳杳死咬嘴唇調整呼吸,才勉強抑制住喉頭的哽咽。
遲早都會有這么一天,只是她沒想到,這一天竟會到來的這么快。
最壞的打算在腦子里過了千千萬萬遍。
包里申請破產(chǎn)協(xié)議也被她扯得快要碎掉。
可真到這一步,她舍不得,也看不得從小生活到大的公司被別人接管。
所以,拜托。
幫幫她。
陳杳盯著大屏幕上突然中止簽約的陳燼堯,盯著他揮手屏退所有記者,盯著他的特助驚慌地喊,“陳總,發(fā)布會還沒......”
壓不住胸腔里翻涌的酸澀。
“我在公司會議室?!?/p>
她聲音很輕。
若不是陳燼堯全部心思都在電話那頭的小人兒上,在一片嘈雜里很難聽見。
“姜丹女士要押我去醫(yī)院......驗孕?!?/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