華章殿。
書籍和案牘亂七八糟被丟在地上。
身穿天子服飾的男童撅著屁股躺在御案下斗蛐蛐。
“哎喲!”他屁股突然一疼。
一聲驚嚇,蛐蛐都給嚇跑了。
小皇帝怒而爬起,又一頭撞在御案上,疼得齜牙咧嘴,怒火更盛:“誰!誰在以下犯上!”
“怎么,陛下是要砍了我腦袋?”
燕灼灼雙手環(huán)胸站在他身后。
小皇帝看到她的瞬間,怒氣頓消,笑著跑上前:“阿姊!你病好啦?”
再見弟弟,燕灼灼內(nèi)心感慨萬千。
父皇膝下孩子不多,嬪妃所生的孩子就沒有活過三歲的,她和小武都是母皇所出,也是彼此在世上唯一的血親。
上輩子,他那般厭惡蕭戾,臨死前卻跪在對方身前,只為替她求一個(gè)庇護(hù)。
燕灼灼失神的功夫,小皇帝還在碎碎念:“我之前偷偷想去看阿姊來著,每次都被舅舅的人逮住,煩都煩死了?!?/p>
“阿姊,聽說你是去了趟錦衣衛(wèi)回來就病了,你去那臟地方干嘛啊,是不是蕭戾那閹賊對你不敬才害你生病的?”
燕灼灼回過神,“不是。”
她沒有再往下說,弟弟身邊全是舅舅的眼線,有些事不能操之過急。
燕灼灼又陪小皇帝說了會(huì)兒話,就提及此行的目的,她借口景妙兒的及笄禮快到了,擔(dān)心小皇帝忘了,所以準(zhǔn)備去他的私庫,幫忙給景妙兒選個(gè)及笄禮。
小皇帝大方的很,直接讓人把私庫鑰匙拿來了。
燕灼灼進(jìn)去挑選時(shí),也有太監(jiān)一直跟著,她選了幾樣貴重的金器如意瓶什么的,最后拿起了一個(gè)木雕燈籠,笑著同巧慧道:
“這燈籠還是陛下前年生辰時(shí)與我一起做的呢,可惜我那個(gè)壞了,不行,我得把這個(gè)討了去?!?/p>
小皇帝沒在意什么燈籠,點(diǎn)頭就同意了。
燕灼灼拎著燈籠回了長樂宮,一進(jìn)屋,她讓巧慧去門外守著,自己則小心翼翼將燈籠拆解,就見木雕燈籠里赫然放著一塊墨鴉牌,只是這塊牌子上的墨鴉與燕灼灼的那塊雕工不太一樣。
誰能想到如此重要的墨鴉牌卻被小皇帝塞在燈籠里,只是因?yàn)樗铀蟆?/p>
怕是連小皇帝自己都忘了,有這樣一件東西存在。
陽牌已到手,接下來就等舅舅的人帶著陰牌去找死了。
“上輩子這些死士能沒能殺掉舅舅,這輩子再添把火的話,能不能送舅舅去死呢?”燕灼灼在心中自語,眸光明滅森然。
這會(huì)兒天色也不早了,她忽然劇烈咳嗽起來,大聲將巧慧叫進(jìn)來,
“去錦衣衛(wèi)傳話,蕭戾那奸賊大膽犯上,驚擾了本宮,害本宮染上風(fēng)寒,讓他在雪地里站足三個(gè)時(shí)辰,否則本宮難消這口惡氣!”
巧慧驚恐的瞪圓了眼。
她現(xiàn)在都有點(diǎn)懷疑自家殿下是不是燒糊涂了!
那可是蕭戾啊!!能在朝堂上與柱國公叫板的蕭督主,去錦衣衛(wèi)那地方傳這種命令……
巧慧想哭,她覺得蕭督主未必會(huì)對長公主下毒手,但自己的小命可能要不保了!
……
巧慧是活著回來的。
就是小姑娘的臉煞白煞白的,瞧著魂已經(jīng)飛了一半了。
燕灼灼也怪心疼的,但沒辦法,滿宮的人,她能信任的只有巧慧,上輩子一直陪她走到最后,不離不棄的只有這丫頭。
燕灼灼給巧慧提升了月例,又打賞了三個(gè)赤金鐲子,立刻將小姑娘飛走的魂給召了回來。
讓巧慧先下去歇著,燕灼灼也沒讓人再進(jìn)殿服侍,夜色剛深,她就熄燈上榻了。
她閉著眼,卻未睡,手里一直握著那支金簪。
她料想蕭戾今夜會(huì)來,腦中思緒萬千,她又想起了上輩子。
被幽禁在宮中的那段日子,她夜夜枕著匕首入眠。
也是那時(shí)起,她才察覺蕭戾對自己的心思。
他像是悄無聲息的鬼魅,夜夜出現(xiàn)在長樂宮中,隔著床帳窺伺著她。
那陰濕的視線,像是蛇吐著信子,舔舐過她的全身。
如此輾轉(zhuǎn),子時(shí)已過去許久,都沒有動(dòng)靜。
燕灼灼眼皮子開始打架,她這具身子弱得很,大病初愈,實(shí)在撐不住,就要睡著之際,她聽到了一聲輕笑。
渾身汗毛驟然炸開,頭皮為之一麻。
燕灼灼猛地坐起,金簪狠狠朝聲音傳來的方向刺去。
簪頭刺入人血肉中,又生生止住勢頭,被人直接握住了。
下一刻,燕灼灼就被隱隱籠罩,一只手捂住她的嘴,力量之大,直接將她壓倒在床上。
男人身上裹脅的陰冷之氣傾覆而來,令她打了個(gè)寒戰(zhàn)。
燕灼灼對上了那雙幽沉的瑞鳳眼,男人眸色晦暗不明,似情人般輕笑低喃:“殿下下手還真是毫不留情?。俊?/p>