這婦人卻是不認(rèn)生,上來就熱絡(luò)的拉住蘇云荷的手。
“哎呀妹子,不認(rèn)得我啦?我是村北頭的劉婆子呀!這不是昨天聽說你家娶了個新媳婦,今兒個特地來瞧瞧,湊個熱鬧嘛!”
她臉上堆著笑,眼珠子卻轉(zhuǎn)個不停,賊溜溜打量著院內(nèi)的幾人。
劉婆子?蘇云荷心里直犯嘀咕。
自己嫁來宋家也有幾年了,雖說平日里不大出門,可這劉婆子卻著實(shí)陌生得很。
況且村里人誰不知道宋景熙得罪了林世昌,娶的是個出了名的女地痞。
來瞧什么熱鬧?看笑話還差不多。
思及此她態(tài)度不由得冷淡了幾分,抽出了自己的手下了逐客令。
“我家沒什么熱鬧可瞧的,您請回吧。”
“哎呦,看你這妹子說的,多生分!咱們一個村住著,低頭不見抬頭見的,多走動走動,以后才好相處不是?”
劉婆子渾不在意她的冷淡,反而更湊近了些。
宋承澤一直警惕地盯著她,此刻冷不丁開口:“村北頭?我怎么記得那邊是亂葬崗,婆婆你住哪兒???”
這話一出,劉婆子臉上的笑容明顯僵了一下,忙不迭地拍了下自己的腦袋,“瞧我這記性!是村南頭,村南頭!一上年紀(jì)這腦子就不中用,說錯話了說錯話了!”
宋承澤還想再問,卻被宋景熙出聲打斷了。
“娘子,你吩咐洗的衣服,我都晾好了。接下來……咳咳……還有什么要我做的?”
他一邊說,一邊虛弱地咳嗽了兩聲,身形微晃,那模樣瞧著就讓人心疼。
祝余先是一怔,隨即立刻明白了宋景熙的意思——這是要演戲給這老婆子看呢。
她心里頓時(shí)有了計(jì)較,嘴角勾起一抹壞笑。
一腳將院子里的板凳勾到身后一屁股坐下,一條腿順勢踩在凳子沿上,活像個山大王。
沖著宋景熙就喊,“我不說你就沒點(diǎn)眼力見兒?杵在那兒當(dāng)木頭?還不快過來給我捏捏肩!”
宋景熙聞言立刻伸出雙手,小心翼翼地摸索著往前走。
腳步虛浮,走到一半還踉蹌著差點(diǎn)摔倒,更顯得楚楚可憐。
祝余見狀冷嗤一聲,聲音里滿是不耐煩。
“真是個廢物!我是倒了八輩子血霉才嫁給你這么個瞎子!眼瞎了心也瞎了?老娘我在這兒,你往哪兒摸呢?”
“娘子息怒,是我的不是,嫁給我......確實(shí)委屈你了。”
宋景熙低眉順眼地應(yīng)著,活像個逆來順受的小媳婦,沒有任何不滿。
劉婆子的注意力果然被吸引了過來,一雙眼睛在祝余身上溜來溜去。
“哎呦呦,這就是新娘子吧?瞧這模樣,長得可真俊俏!”
眼看著她就要過來拉自己的手,祝余哪里能讓她碰,這老虔婆一看就沒安好心。
在她手快要碰到自己的時(shí)候,祝余猛地將二郎腿翹得老高,差點(diǎn)踢到她的臉。
“呵,姑奶奶我長得好看這不有眼睛就能看見,還用得著你說?”
這還不算完,祝余又惡狠狠的沖著蘇云荷吼道,“還不去做飯,你想餓死我不成,一個比一個沒用?!?/p>
蘇云荷被她這突如其來的兇悍嚇了一跳,雖然隱約覺得事有蹊蹺,但還是下意識地應(yīng)道:“我……我這就去,弟妹你想吃什么?”
“我想吃什么?我想吃紅燒肘子、叫花雞,你弄得來嗎?廢物!天天不是野菜糊糊就是野菜餅子,我看你也長得像棵野菜!”祝余毫不客氣地罵道。
話音剛落,一直安安靜靜待在蘇云荷懷里的宋歲安像是被嚇到了,“哇”地一聲大哭起來,她頓時(shí)有些手足無措。
祝余立刻將矛頭指向宋承澤:“一個大拖油瓶,一個小拖油瓶!哭哭哭,就知道哭!煩死了!大拖油瓶我可警告你,趕緊把你妹妹給我哄好了,再哭就把你們倆一起丟后山喂狼去!”
宋承澤臉色一白,不知道小嬸嬸為什么突然這么兇,結(jié)果一抬頭就看見她沖著自己飛快地?cái)D了擠眼睛,心里頓時(shí)安定下來。
他默默從母親懷里接過還在抽噎的妹妹,小聲嘟囔了一句:“知道了?!?/p>
把一家子都“訓(xùn)斥”了一圈,祝余這才感覺到背后還有一雙手在給自己捏肩呢。
別說,還真挺舒服。
她正瞇著眼享受呢,冷不防肩上一緊,宋景熙突然加重了力道。
不疼但是有點(diǎn)麻,祝余下意識‘嘶’了一聲。
隨即從善如流的一把將他推倒在地。
“使那么大勁兒干什么,你想疼死我好娶下一個是不是?做你的春秋大夢!真是個廢物,干啥啥不行,吃啥啥不剩!今晚上不準(zhǔn)吃飯,明天一天也不準(zhǔn)吃!”
祝余裝作氣急敗壞的模樣站了起來,將戰(zhàn)火轉(zhuǎn)移向了愣在一旁的劉婆子。
叉腰罵道,“還有你這個老東西,杵在這兒干嘛?看戲看夠了沒有?還想賴著等我留你吃飯不成?趕緊給我滾蛋!下次再敢空著手上門,看老娘不打得你滿地找牙!”
劉婆子被這一連串的變故看得目瞪口呆,心里卻樂開了花。
心里暗暗忖度著差不多可以回去有個交代了。
這宋景熙的日子過得如此水深火熱,被個潑婦磋磨成這樣,想必未來也成不了什么氣候。
回去稟報(bào)林公子,他定然會很高興,說不定還能多給自己幾個賞錢。
她連忙堆起笑臉,“哎呦,小娘子真是好厲害的性子,我這就走,這就走,不打擾了,我家那口子還等著我回去做飯呢?!?/p>
說完她轉(zhuǎn)身就往外走,結(jié)果走到院門口不知怎么腳下一崴,“哎呦”一聲,結(jié)結(jié)實(shí)實(shí)摔了個狗啃泥。
她狼狽地爬起來,回頭一看,腳邊躺著一方硯石,黑沉沉的,正是先前宋景熙用來襲擊錢彪的物件。
劉婆子心里更定了,瞧瞧,讀書人視若珍寶的硯臺就這么隨意扔在地上。
可見宋景熙是真的落魄潦倒,連體面都顧不上了。
聽著劉婆子疼得“嘶嘶”抽氣的聲音,祝余心里暗爽。
嘴上卻毫不留情,“我說老虔婆,你這是白天虧心事做多了,晚上走路都打晃?。吭趺粗?,平地摔跤還想訛我點(diǎn)湯藥費(fèi)不成?我可告訴你,老娘我這兒,一個子兒都沒有!”
劉婆子臉上青一陣白一陣,看她牙尖嘴利自知討不了好。
反正已經(jīng)看到了想看到的,懶得多費(fèi)口舌,還得回去復(fù)命呢。
她回頭瞪了祝余一眼,拍了拍身上的塵土,忍著腳踝的痛一瘸一拐地走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