吃過早飯,祝余和蘇云荷準備一起結(jié)伴去最近的集市上逛一逛。
蘇云荷仔細將自己做的活計包好,平日里她就靠幫人縫補漿洗、繡些簡單的花樣貼補家用。
手腳麻利,針線活也細致。
臨走前,祝余還不忘把那三個地痞扒下來的衣服也捎上。
雖然料子粗糙,但總歸是幾尺布,看看能不能換點粗糧或者別的用得上的東西。
祝余對著水盆模糊的倒影左右照了照,覺得自己現(xiàn)在收拾干凈了,跟以前那個灰頭土臉、兇神惡煞的女地痞簡直判若兩人。
她暗自琢磨,這里離云亭縣還有段距離,應(yīng)該碰不上林世昌的人,可以稍稍放寬心。
村里原本是有牛車的,去鎮(zhèn)上趕集,一人一文錢,方便得很。
可惜大旱之后,為了活命,那唯一的牛也被賣掉了,如今只能靠兩條腿走。
好在距離不算太遠,腳程快些,一個時辰左右也能走到。
宋承澤領(lǐng)著妹妹站在院門口,眼巴巴地看著兩人越走越遠。
那個壞女人臨走前說,回來會給自己和妹妹帶好吃的。
雖然并沒有多相信這個壞女人的話,但那雙黑溜溜的眼睛里,還是不由自主多了幾分期待...
去鎮(zhèn)上的路是黃土路,被太陽曬得滾燙,人煙稀少。
日頭毒辣,祝余很有先見之明的讓大嫂找了兩塊舊布頂頭上,不然這大太陽能曬得人脫層皮。
饒是如此,沒走多久,兩人臉上身上都見了汗。
這地界兒一馬平川,連棵像樣的大樹都看不見,想找個陰涼地歇歇腳都難。
等好不容易到了鎮(zhèn)上,兩人在街口分開。
蘇云荷去找相熟的布莊和雜貨鋪,順便看看能不能把那幾件舊衣服處理掉。
祝余則目標(biāo)明確,直奔鎮(zhèn)上的藥鋪和醫(yī)館。
結(jié)果一連問了幾家,都讓她頗為失望。
拿出來的都是些粗制的鐵針,針體粗不說,有的上面甚至隱隱能看到銹跡。
這種針用起來疼痛感強,還極易造成感染,后患無窮。
就這樣的還很不便宜,一套九針要價二兩六錢銀子。
祝余站在最后一家名為“回春堂”的藥鋪門口,抬頭看了看招牌,深吸了口氣,走了進去。
“客官,您是看病啊還是抓藥?。俊币粋€機靈的小伙計立刻迎了上來,態(tài)度很是熱情。
“我想買一套行醫(yī)用的銀針,請問你們這兒有嗎?”祝余開門見山。
“有有有,您稍等片刻?!毙』镉嬤B忙應(yīng)著,轉(zhuǎn)身進了內(nèi)堂。
不一會兒,他捧出一個半舊的木匣子。
打開來,里面整齊排列著的依舊是鐵針。
只是看起來比前幾家的要新一些,打磨得也稍微光滑一點。
祝余眉頭微蹙,“伙計,你們這兒就沒有更好的了?比如,更細一些的,銀質(zhì)的?”
小伙計面露難色,撓了撓后腦勺,“姑娘,實在對不住,我們這小鎮(zhèn)上最好的就是這種了。這鐵針雖然粗些,但勝在便宜耐用。您說的那種又細又亮的銀針,得去縣城甚至州府的大藥行才有。那玩意兒金貴得很,一套下來價格不菲,咱們這小地方,即使有貨也沒啥人能買得起?!?/p>
祝余嘆了口氣,也是這個理兒。
這鐵針也不是不能用,只是對施針者的要求極高,需要精準的手法和力道控制。
而且用前用后都得仔細打磨消毒,麻煩得很,如果要買的話還得多買幾套備用。
祝余在心里快速盤算了一下,還是覺得不劃算,這樣的話買幾套普通針的價格都夠買一套精致銀針的了。
“多謝你了伙計,我再考慮考慮?!?/p>
“哎,好嘞,您慢走?!?/p>
小伙計也沒強求,客氣地把祝余送出門。
此刻正在抓藥的王鐵柱聽到了兩人之間的對話,付過賬之后趕緊追了出來。
“姑娘,請留步!”
祝余聽見聲音停下了步伐,轉(zhuǎn)過身,看到一個皮膚黝黑、身材魁梧的男人向自己走來。
這人臉盤圓圓的,看著憨厚。
但裸露在外的胳膊上肌肉塊壘分明,顯然是常年干力氣活的。
“這位大哥,有事?”祝余略帶警惕地打量著他。
那人憨厚地笑了笑,露出一口潔白的牙齒。
“剛才在藥鋪里,我無意中聽到姑娘想買銀針。實不相瞞,我家中恰好有一套,不知姑娘是否有興趣看看?”
雖然這人看起來老實巴交,但祝余心里還是存了幾分戒備。
“看你不像是大夫,家中怎會有這治病救人用的東西?!?/p>
王鐵柱解釋道,“我是鐵匠,先前有位客商托我打造一套銀針,定金也付過了。只是這都過去半年多了,他也沒來取,家里最近又急著用錢,不得已才想把這套銀針轉(zhuǎn)手賣掉?!?/p>
“那如果那位客商之后又回來了,你該如何向他交代?”祝余追問道。
“無妨,是他違約在先,我把定金如數(shù)退還給他就是了。不過,這銀針畢竟是用上好的材料,費了不少功夫打造的,所以價格可能會比普通的銀針貴一些?!?/p>
聽到這話,祝余心里稍稍安定了一些。
畢竟自己現(xiàn)在也算是個懷揣著十四兩“巨款”的人了,腰桿子也硬氣了不少。
更何況還有一身蠻力在身,大不了有不對勁就打,打完再跑。
原主當(dāng)乞丐那些年,別的沒學(xué)會,逃命的功夫可是練得爐火純青。
“那好,我隨你去看看。敢問大哥如何稱呼?”
祝余還是決定去看看,萬一是好東西,錯過了豈不可惜。
“我姓王,名鐵柱,姑娘叫我王大哥就好,不知姑娘如何稱呼?”
“我叫祝余?!?/p>
王鐵柱試探著問道,“祝姑娘。我看祝姑娘年紀輕輕,這銀針應(yīng)是家中長輩有人會醫(yī)術(shù)吧?”
“非也,是我自己要用。”祝余直截了當(dāng)?shù)卣f道。
王鐵柱聞言有些失望,原以為她家中有醫(yī)術(shù)高明的長輩,說不定還能托著看看娘子的病。
可眼前這小姑娘年紀輕輕的,能懂什么醫(yī)術(shù)?還是不指望了。
王鐵柱家不遠,沒有走很久就到了。
“祝姑娘稍等片刻,我去把銀針取來給你看看?!?/p>
王鐵柱說著,便轉(zhuǎn)身進了屋。
“好?!弊S鄳?yīng)了一聲,開始打量起這家鐵匠鋪。
鋪面不大,但東西擺放得井井有條。
前面擺放著一些鐮刀鋤頭炊具之類的物品,墻上則掛滿了鉗子、錘子等工具,后院里還堆放著一些煤炭鐵料什么的。
不一會兒,王鐵柱就拿著一個盒子回來了。
祝余打開盒子,頓時眼前一亮。
這些銀針做工極其精致,除了基礎(chǔ)的九針,居然還有配備的毫針和一些特殊針具。
種類齊全,這一眼祝余就實打?qū)嵉膼凵狭恕?/p>
當(dāng)初命他打造這套針具的人定是十分懂醫(yī)之人。
祝余上手摸了摸,這銀針的硬度也正好。
材質(zhì)不像是一般的金銀,金太軟銀太脆,技術(shù)不好的話很容易斷在體內(nèi)。
真是越看越喜歡,祝余頗有些愛不釋手。
對于醫(yī)者來說,趁手的工具往往可以事半功倍。
“王大哥,這一套銀針要多少銀子?”
“祝姑娘,實不相瞞,做這一套銀針耗費了我將近兩個月的時間,我敢跟你打包票,你哪怕去縣城,也不一定能找到比我這手藝更好的。我如今實在是缺錢,也知道這銀針不好出手,所以不多要,一口價,十六兩銀子?!?/p>
聽到‘十六兩銀子’,祝余拿著銀針的手一抖,可以是三十兩,可以是五十兩,怎么偏偏是十六兩?
這個數(shù)字,說高不高,說低不低。
努努力,咬咬牙,好像也不是完全拿不出來。
宋景熙那兒還有六兩銀子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