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霍沉舟搬進(jìn)了林瓷生前住的那套房子。
曾經(jīng),他嫌棄林瓷在屋里堆滿了玩偶,全是小孩子氣,沒有絲毫格調(diào)。
如今,他卻像失了魂一樣,死死抱著林瓷最愛的玩偶,貪婪的吸取著上面殘留的氣味。
他瘋了一樣的找尋著林瓷的痕跡。
他赤腳走進(jìn)客廳,仿佛腳底每一寸都踩著她留下的余溫。
鞋柜里穿舊的舞鞋,他找來同款,擦得雪白。
茶幾上,是林瓷畫圖時用的馬克筆,他把每一支都重新買了三套。
衣柜里,她的香水、裙子、甚至連發(fā)圈和卸妝棉,他一一復(fù)刻。
她用過的杯子、枕頭、沙發(fā)上褶皺的毛毯,全都不曾動過分毫。
霍沉舟努力地,想還原一個林瓷活著的世界。
可惜,只得到一個病態(tài)的復(fù)制品。
沒有人知道,他已經(jīng)三天沒吃東西,只靠水維持生命。
光線暗得模糊不清,他把投影儀打開,那是林瓷最后一次練舞時的影像。
林瓷穿著白裙,站在舞臺中央,轉(zhuǎn)身、踮腳、翻轉(zhuǎn),動作優(yōu)雅而克制。
仿佛是一只試圖飛向自由的白鶴。
霍沉舟跪坐在地毯上,抱著玩偶,眼神空洞地盯著那影像。
“瓷瓷......”他喃喃,“回家吧......”
“你不是說過,這個家是我們一起裝的么?你說連抱枕都要親自挑顏色......”
“我聽你的,把粉色的換回來了,你看,好不好看?”
無人回應(yīng)。
投影中的林瓷像靈魂的殘影,一遍一遍旋轉(zhuǎn)、墜落,又旋轉(zhuǎn)。
他瘋了一樣地湊過去,撲在地毯上抱住沙發(fā)邊角,像抱著她的腿,低聲哽咽:
“林瓷,我求你,回來好不好......你要我下跪也行,罵我、打我,拿刀捅我一百下都行?!?/p>
“你別不說話,我怕......”
說完,他仿佛想起什么,從床頭柜里拿出那只他曾摔碎的玉鐲。
他撿回了所有碎片,花兩萬塊找人拼接回去。
可碎玉難全。
霍沉舟又想起當(dāng)年那場大火,
“十五歲那年,是你背我出來的。”
“可我三十歲那年,卻把你推進(jìn)了地獄?!?/p>
“林瓷......我活著,是不是一種罪?”
他指甲狠狠掐進(jìn)手掌,直到血滴落在地毯上。
投影儀突然卡頓,畫面里的林瓷定格在她轉(zhuǎn)身的一瞬。
那一幀,她對著鏡頭微笑,眼神澄澈,好像在看著他。
霍沉舟整個人崩潰了。
他跪在地上,發(fā)出像野獸一樣的哀嚎,哭得撕心裂肺,像被抽筋扒骨。
“林瓷,你就恨我一輩子吧!可你別不理我啊......”
“我撐不下去了,我每天都在死一遍!”
他抱著沙發(fā)角大哭,身子縮成一團(tuán),眼淚浸透了她留下的抱枕。
像個孩子一樣,卑微又絕望。
而窗外,風(fēng)起了。
那盞點著香薰的燭光,忽地顫了一下,仿佛誰輕輕嘆息了一聲。
霍沉舟徹底明白,林瓷,是真的走了。
走得干干凈凈,連恨都不愿留給他。
她放過了他,卻沒讓他放過自己。
這一間屋子,成了祭壇。
而他,是唯一的守墓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