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七章
“砰!”
沈延舟跌跌撞撞地闖了進來,軍裝領口扯得亂七八糟,露出的皮膚泛著不正常的紅。
“靜姝……” 他聲音沙啞,眼神渙散,跌跌撞撞地朝她走來,目光灼灼的盯著她的唇,“幫幫我……”
她后退一步,心跳如擂。
他被下藥了。
外面?zhèn)鱽戆籽幠赣H氣急敗壞的聲音:“人呢?你不是給他下藥了嗎?怎么讓他跑了!”
白雪寧帶著哭腔:“我是下了藥!可他死活不碰我,嘴里一直喊唐靜姝的名字,還要去找她……”
她聲音越來越近:“現(xiàn)在怎么辦?難道真要成全他們?”
白母沉默了一會兒,突然陰森森地笑了:“急什么?我有更好的辦法……”
很快,白母尖聲的嚎叫聲便響徹整個軍屬大院。
“來人??!出事了!”
“唐靜姝給我女婿下藥了!快來人??!”
還沒等唐靜姝反應過來,一群人已經(jīng)沖了進來。
有鄰居,有家屬院的干部,甚至還有穿白大褂的醫(yī)生。
他們七手八腳地把沈延舟從她身邊拉開,有人給他針灸,有人灌他喝水,混亂中她的胳膊被撞得生疼。
沈延舟終于清醒過來,揉了揉太陽穴:“……怎么回事?”
“延舟哥!” 白雪寧哭著撲進他懷里,“靜姝姐還是不愿意我們結婚,所以……所以她給你下了藥……”
她抽泣著,“我媽媽看到這一幕,已經(jīng)氣暈過去了……”
唐靜姝渾身發(fā)顫:“你胡說!”
可周圍的人已經(jīng)指著她罵了起來——
“不要臉!”
“勾引別人的未婚夫!”
“該送去勞動改造!”
沈延舟的眼神一點點冷下來,失望地看著她:“唐靜姝,我已經(jīng)跟你說過無數(shù)次了,你為什么還要一而再再而三地這樣?”
唐靜姝看著他,突然覺得很累。
“沈延舟,” 她聲音啞得不像話,“我就問你最后一遍,不是我做的,你信不信?”
他沉默了一會兒,別開眼:“人證物證都在,你讓我怎么信你?”
她笑了。
眼里最后一點光,徹底滅了。
她麻木地任由他們拖著她往外走,身后是白雪寧的哭聲,和沈延舟的沉默。
第一天,唐靜姝被分去挑糞。
扁擔壓在淤青未消的肩膀上,桶里晃出的臭水濺了滿腿,中午休息時,手掌的血泡已經(jīng)磨破,膿血混著糞水,疼得她直吸氣。
第二天,她被分去修河堤,由于大家都不待見她,所以連飯都不分給她,她只能餓著肚子干到天黑,還要接受眾人的指指點點。
“這就是那個勾引別人未婚夫的?”
“看著挺正經(jīng),背地里這么不要臉!”
勞動改造的第三天,她的手掌已經(jīng)磨得血肉模糊。
她彎著腰,一筐一筐地往拖拉機上搬石頭,肩膀被粗糙的麻繩勒出深紅的印子。
“靜姝姐~”
她直起酸痛的腰,看見白雪寧站在不遠處,穿著嶄新的連衣裙,小皮鞋擦得锃亮,正歪著頭沖她笑。
“改造的滋味不好受吧?” 她踮著腳尖轉了個圈,“延舟哥給我新買的裙子,好看嗎?”
她沒說話,繼續(xù)低頭搬石頭。
“他這幾天可疼我了,” 她自顧自地說,“早上給我煮紅糖雞蛋,晚上還給我揉腿……”
她話還沒說完,地面突然劇烈震動——
轟??!
“地震了——”
一片驚呼聲中,唐靜姝最后的意識是白雪寧扭曲驚恐的臉,和轟然倒塌的房梁。
再次醒來的時候,唐靜姝發(fā)現(xiàn)自己被一塊巨大的石板壓住了。
“靜姝!靜姝你在哪?!”
她渾身一顫,是唐母的聲音!
她怎么從醫(yī)院里出來了!
“求求你們……救救我女兒……” 唐母的哭聲斷斷續(xù)續(xù),像是被人掐著喉嚨,“她還活著……她一定還活著……”
“快來人,我閨女在這!” 另一個尖銳的聲音插了進來,是白雪寧的母親,“唐靜姝也在這!”
很快,便是一陣急促的腳步聲。
緊接著,搜救員的聲音急促而沉重,“余震馬上要來,唐同志和白同志如今埋在一處,只能先救一個!沈團長,您來決定,先救哪一個!”
唐母哭著朝沈延舟撲了過去,噗通一聲跪地。
“延舟……先救靜姝……” 她的聲音抖得不成樣子,每一個字都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你和靜姝是要結婚的啊……你答應過會照顧她的……”
“呸!” 白雪寧的母親氣急敗壞的打斷她,“靜姝還沒告訴你嗎?延舟現(xiàn)在是我女婿!他當然得救我閨女!”
說完,她又哀求的看向沈延舟,“延舟,我時日無多,你答應了我,要好好照顧雪寧的啊?!?/p>
沉默。
漫長的、令人窒息的沉默。
最后,沈延舟開了口。
“……先救雪寧?!?/p>
他的聲音很低,卻像刀子一樣狠狠扎進唐靜姝的耳朵。
唐母突然發(fā)出一聲凄厲的哀嚎,那聲音像是被人活生生剜了心。
唐靜姝聽見挖掘聲、腳步聲,還有白雪寧被抱出去時虛弱的哭聲。
然后——
轟!
地面再次劇烈震動,碎石和塵土撲簌簌地落下來。
“靜姝!” 唐母的尖叫聲撕心裂肺。
“靜姝!” 沈延舟的聲音突然炸開,那是從未聽過的恐慌,“快救人!快啊——”
但已經(jīng)來不及了。
在徹底陷入黑暗前,她最后聽見的,是母親絕望的哭聲,和沈延舟撕心裂肺喊她名字的聲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