陳讓喜歡夏靈珊,初中到大學,整整十年。
所有自由意志的淪陷,全世界非她不可的決心,那時的他,堅信只要不停付出,石頭也能焐熱。
大學某個時間段,感動之下,夏靈珊的確成了他女朋友。
可惜感動只是感動。
“陳讓,我盡力了,但是……不愛就是不愛。”
“對不起,我累了?!?/p>
說這話時,夏靈珊跟新男友十指相扣,眼中是陳讓從未見過的溫柔和嬌羞。
這一刀沒有殺死陳讓,卻也徹底誅了他的心。
陳讓還算堅強,沒有徹底爛掉,甚至還在努力拼搏后,有了不菲身家,卻也徹底水泥封心。
有月亮的夜晚,他偶爾也會去想——如果人生能夠重來,自己會過怎樣的一生。
可以確定的是——肯定不會再喜歡夏靈珊。
沒有怨悔的青春才會了無遺憾,有夏靈珊的、過于泥濘。
十八歲時覺得她渾身閃耀,三十六歲再回頭看,那不過是看她時自己眼中的光——其實她并沒有那么好。
“好吧,對于青春,我是有些遺憾,但也沒必要真要老子重生吧……我銀行賬戶里、還躺著冷冰冰的十幾個億?。 ?/p>
宿醉后,陳讓緩緩恢復意識,視線從模糊到清晰。
有間教室映入眼簾,窗戶半開,窗簾在夏風中微微擺動,課桌整齊排列,上面滿是書本,周圍坐滿學生。
有的趴著睡覺,有的奮筆疾書,大多數(shù)在聊天,聲音細碎。
黑板上有行鮮明大字:“2009年4月30日,距離高考還有37天?!?/p>
勉強平復后,陳讓逐步確認這不是夢境,自己真的重生了。
一場大醉,竟是從三十六歲的2025年,回到了2009年的十八歲。
“小陳,睡迷糊啦?”
說話的叫黃博文,綽號“大黃”,穿開襠褲一起長大的發(fā)小,陳讓中學時代整六年的同桌。
十八歲版本的黃博文,頂著個鍋蓋頭,嘴唇上有圈絨須,下顎處冒出來幾顆青春痘,就挺調(diào)皮搗蛋。
“頭……頭疼?!?/p>
陳讓揉著太陽穴,盡量讓自己平靜。
重生后第一件事該干嘛?
肯定不是打老師、燒教室和強吻女同學,而是跟大環(huán)境對齊“顆粒度”。
“那個……大黃,咱班上,最近有什么瓜吃?”
“有啊,”黃博文嘿嘿一笑,“你就是最大的那個瓜?!?/p>
“我?”
陳讓有些懵。
吃別人的瓜、跟吃自己的瓜,畢竟還是不一樣的。
“假裝失憶?免費幫你回憶吧,”黃博文表情賤兮兮的,“昨天晚自習,你不是狗膽包天去跟夏靈珊表白了么,還當眾念了情書,全班都炸鍋了!”
“靈珊,我本是個堅定的無神論者,但從今天開始,你就是我的信仰?!?/p>
“嘖嘖嘖,后面還有啊——”
“打住?!?/p>
陳讓趕緊讓大黃收了神通——該死的回憶開始襲擊他。
上輩子的自己,的確是在這個時間段,當著全班跟夏靈珊表白的,然后成功當選哥譚市的大頭目。
為什么會表白——陳讓覺得不全是自己的錯。
明明是她,夸自己唱歌好聽,還說自己長得像她偶像周渝民。
明明是她,滿眼都是小星星的說,很羨慕隔壁班的女生能收到情書。
從初中到高中,陳讓對夏靈珊所有的殷勤,她也沒拒絕過,還時不時、在QQ上給他發(fā)一句“晚安”。
如此種種,陳讓很難不被釣成“翹嘴”。
回憶至此,前桌一個娃娃臉女生,突然回過頭來。
“陳讓,我勸你還是趕緊去找老班認錯吧,等她主動來找你,問題就更嚴重了。”
“額,我跟老班認哪門子錯?”
“那封情書啊——夏靈珊昨晚交給巡視晚自習的老師了,現(xiàn)在肯定在老班抽屜。”
“……”
有了這些提示,記憶徹底解封。
上輩子的陳讓,被這封情書搞得挺狼狽。
請家長,當著全校念檢討,社死就罷了,時不時還會被人嗶嗶,持續(xù)往他傷口撒鹽。
“看,這家伙就是陳讓,也不撒泡尿照照自己,二本都不一定考得上的貨,也敢跟夏靈珊表白?”
十八歲的陳讓,還未“歷經(jīng)紅塵萬般劫”,自然做不到“恰如涼風輕拂面”。
高中剩下這小四十天,都如行尸走肉,高考自是一塌糊涂。
真沒考上二本,最后讀了所高價三本,沒少糟踐父母血汗錢。
當然——
對現(xiàn)在的陳總來說,給女生寫情書算個der哦,又不是給老師寫情書——那還勉強算個事兒。
不過老班那邊,還是要走一遭的——得盡量縮小這件事的影響范圍。
在升旗儀式上念檢討……即便是陳總也會覺得羞恥。
陳讓起身往教室外走,準備去直面自己少年時代的泥濘。
有個女孩一直在看他。
瓜子臉,柳葉眉,眸如星辰,皮膚吹彈可破,綢緞般的馬尾,在穿堂風中微微擺動。
她就是夏靈珊。
眼神中帶著些愧疚,更多的、卻是懊惱。
昨晚陳讓跟她表白,全班跟著起哄,她下不來臺不說,巡視老師也知道了,慌亂之下,也就把那封情書交了出去。
陳讓心里倒沒多少起伏——歸根結(jié)底、還是自己傻逼。
人家夸你兩句,就不知天高地厚,竟是有了“她也喜歡我”的錯覺。
夏靈珊這種類型的女生,在高中階段,屬于絕對的高段位,年輕的陳讓,很難不被她“降維打擊”。
陳讓倒也沒怪過年輕時的自己——別鬧,你當時就那個水平。
……
陳讓就讀的高三六班,班主任名叫周淑芬,同時還是語文備課組的組長。
周女士高一時、就在班上喜提“滅絕師太”雅號,她這一關(guān),當然沒那么好過。
進了語文年級組辦公室,陳讓站的板板正正。
周淑芳冷冷瞪他一眼,便不再理會,繼續(xù)批改試卷——嗯,是這個味兒,該死的“服從性測試”。
陳讓努力擠出個笑臉:“咳,周老師……”
“別嬉皮笑臉!”
“……”
“陳讓,我還以為,你會裝作什么都沒發(fā)生?!?/p>
“周老師,真正的勇士,敢于直面慘淡的人生,正視淋漓的鮮血……”
“喲呵,你還覺得自己挺光榮?還有一個多月就要高考,居然還有心思給靈珊同學寫情書,甚至當著全班念!知道錯了沒?”
“錯了,錯了……”
“說一遍就行,重復就是敷衍!”
“……”
周女士真的很嚴格。
“周老師,我真錯了?!?/p>
來之前陳總就想通透了,周女士想要的、無非就是個態(tài)度。
她想要,那就給!
“錯哪兒了?”
“我是個學生,還是個馬上要參加高考的學生,就不該想那些有的沒的,我要用內(nèi)酚酞戰(zhàn)勝多巴胺,學習讓我快樂,知識讓我充實,紅粉就是骷髏,豈能亂我道心!”
“……”
滿嘴順口溜,你小子想考研?
翻了個白眼后,周淑芬還是擺擺手、示意陳讓繼續(xù)。
“書中自有顏如玉,什么夏靈珊冬靈珊的,淡了,真的淡了……”某人越說越理直氣壯,“周老師,我真的悟了,她根本配不上這么上進的我,我值得更好的!”
“喵喵喵?”
這是表白失敗受刺激了吧!
靈珊同學那么漂亮,還是九八五苗子,家庭條件也好,你小子班上墊底、二本都懸,長得也就那樣,是怎么把這種話說出來的?
辦公室其他老師,表情也都變得古怪。
也就為人師表,必須端著,不然肯定繃不住。
同學,臉呢?
“噗——”
突然傳來個努力壓抑的笑聲,仿佛銀瓶乍破、又如珠玉落盤。
陳讓這才發(fā)現(xiàn)、老班辦公桌對面坐著個女孩兒——先前注意力都在周女士身上,中間又隔著許多書本和習題冊,他完全沒發(fā)現(xiàn)。
陳讓剛看過去,她就觸電般挪開視線,先是深深埋下腦袋,然后又用書本把自己擋住。
高三學業(yè)繁重,考試也多,許多任課老師,忙不過來時,就會讓學生幫忙批改試卷——通常能干這種活兒的、成績都非常好。
“這就害羞了?”
陳讓分明看到、女孩半掩在娟秀長發(fā)中的耳垂,正在肉眼可見的變紅。
至于女孩長什么樣兒——驚鴻一瞥,沒看真切。
能夠明確的是、眼睛很好看。
天生一對桃花眼,縱使無情也動人。
用后世的話說——看狗都深情。
身段也是極好,從陳讓的角度,可以看到她白膩光滑的下頷,優(yōu)美線條沿著鎖骨,一直延伸到校服領(lǐng)口——擦,規(guī)模居然不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