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章 解剖室的夜手術(shù)燈在凌晨三點十七分突然熄滅。林夏的解剖刀懸在半空中，
刀刃上還沾著死者的胃內(nèi)容物。不銹鋼解剖臺在應急燈的紅光里泛著冷意，
她后頸的汗毛突然豎了起來，就像有人正貼著她的耳朵呼吸?！罢l？
”橡膠手套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她轉(zhuǎn)身時撞翻了身后的器械盤。金屬鑷子滾落在地的聲音里，
她看見停尸柜最下層的抽屜正在緩緩打開。白色布單下露出半只手，皮膚青灰，
指甲縫里嵌著暗紫色泥垢。林夏倒退兩步，后腰抵在冰冷的臺面上。這具尸體她下午剛驗過，
是個溺亡的少女，右手小指斷過——但此刻那只手正慢慢蜷曲，像是要抓住什么?！斑青薄?/p>
應急燈也滅了。解剖室陷入徹底的黑暗。林夏聽見自己劇烈的心跳聲，
還有布料摩擦的窸窣響。有什么東西正在靠近，帶著潮濕的水草味，
還有若有若無的童謠：“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她摸到后腰處的手術(shù)刀，
指尖剛觸到刀柄，突然有只手抓住她的手腕。那只手冰冷粘膩，
指腹上有明顯的老繭——和下午驗尸時接觸到的觸感一模一樣。
“救……”破碎的音節(jié)卡在喉嚨里。林夏看見解剖臺上方浮起兩張人臉，
一張是少女青白腫脹的臉，另一張……是她母親。母親的臉潰爛不堪，
右眼黑洞洞的沒有眼球，嘴角裂開露出帶血的牙齒，正對著她笑?！鞍。?/p>
”手術(shù)刀劃破橡膠手套，在掌心割出一道血口。林夏猛地驚醒，發(fā)現(xiàn)自己趴在解剖臺上，
冷汗浸透了白大褂。原來只是個噩夢，但掌心的刺痛如此真實——她抬起手，
看見掌紋里真的滲著血珠，就像被什么東西抓過?！傲址ㄡt(yī)，尸體解剖記錄需要你簽字。
”實習醫(yī)生小周推開門，“對了，剛才傳達室說有你一個快遞?！笨爝f盒方方正正，
牛皮紙上印著“安寧精神病院”的字樣。寄件人一欄是空白，
拆開后里面只有一本紅色封面的筆記本，
封皮上用黑筆寫著“林月如”三個字——那是她母親的名字。母親已經(jīng)死了二十年。
筆記本內(nèi)頁的紙張泛黃發(fā)脆，字跡被水漬暈開，有些地方已經(jīng)模糊不清。
林夏的手指在紙頁上顫抖，
直到看見最后一頁夾著的照片——穿著護士服的母親站在一棟哥特式建筑前，
身后鐵門上掛著“安寧醫(yī)院”的木牌，門內(nèi)的槐樹下，隱約有個穿病號服的人影。
照片背面用紅筆寫著：七月十五，千萬不要去地下室。第二章 消失的檔案“林法醫(yī)，
你臉色很差?！毙≈苓f來一杯黑咖啡，“昨晚又做噩夢了？”林夏捏緊咖啡杯，
指甲幾乎掐進掌心。自從七歲那年親眼看見母親跳樓，她就常常夢見那個穿白大褂的女人，
站在頂樓邊緣對她笑。心理醫(yī)生說這是創(chuàng)傷后應激障礙，但沒人知道，
她從十歲開始就能看見鬼魂——那些渾身濕淋淋的、肢體扭曲的“東西”，
總是在她最無助的時候出現(xiàn)?！拔覜]事?！彼压P記本塞進抽屜，
“下午要去安寧醫(yī)院調(diào)取檔案，你和我一起去?！卑矊幘癫≡鹤湓诮紖^(qū)的槐樹林里，
外墻爬滿常春藤，鐵門上掛著“危房勿近”的警示牌。傳達室的老頭看見林夏遞來的工作證，
渾濁的眼珠突然瞪大，布滿老年斑的手緊緊攥住她的手腕：“姑娘，這地方十年前就封了，
你要查什么？”“二十年前這里發(fā)生過火災，我母親當時是這里的護士。
”林夏不動聲色地掙脫，“醫(yī)院的檔案應該還在吧？”老頭的喉結(jié)滾動，
像是想起什么可怕的事。他轉(zhuǎn)身在柜子里翻找，拿出一串銹跡斑斑的鑰匙：“三樓檔案室，
別去地下室?！弊呃壤飶浡刮逗拖舅幕旌蠚庀?，墻皮剝落露出暗紅色磚塊，
就像凝固的血痂。林夏的皮鞋踩在水磨石地面上，發(fā)出空曠的回響。
她數(shù)著門牌走過第二十三間病房，忽然聽見里面?zhèn)鱽碇讣鬃喜ＡУ穆曇??！坝腥藛幔?/p>
”小周臉色發(fā)白，“這里不是封了嗎？”抓撓聲戛然而止。林夏摸向腰間的手電筒，
光束掃過鐵欄桿時，看見一張貼在玻璃上的臉——皮膚潰爛流膿，眼球凸出，
正對著她緩緩咧開嘴，露出帶血的牙齒?！鞍?！”小周踉蹌著后退，撞翻了墻角的氧氣瓶。
巨大的聲響中，林夏定睛再看，病房里只有積灰的床架和碎玻璃?！笆腔糜X。
”她深吸一口氣，“可能是空氣中的霉菌導致神經(jīng)紊亂?！比龢菣n案室的門鎖已經(jīng)銹死，
林夏用瑞士軍刀撬開鎖扣時，聽見樓下傳來鐵門吱呀打開的聲音。她下意識探頭望去，
只見樓梯間的陰影里，有個穿病號服的女人正慢慢抬頭，露出半張焦黑的臉?！皨專?/p>
”檔案盒砸在地上的聲音驚醒了她。林夏彎腰去撿散落的文件，
目光突然被一份泛黃的病歷吸引：患者編號07，姓名蘇小小，診斷為精神分裂癥，
治療方案：腦葉白質(zhì)切除術(shù)。手術(shù)時間1995年7月15日，主刀醫(yī)生——沈巍。
這個名字有點耳熟。她翻到病歷最后一頁，
看見貼在上面的照片：扎雙馬尾的少女穿著病號服，站在槐樹下微笑，右小指纏著紗布。
正是昨天解剖的那具尸體。第三章 槐樹下的秘密太平間的冷柜傳來規(guī)律的嗡鳴。
林夏掀開白布，盯著少女右手小指上的疤痕。和病歷照片上的位置一模一樣，
連疤痕形狀都分毫不差?！安豢赡堋毙≈苣樕珣K白，“她明明是上周溺亡的，
怎么會二十年前就在安寧醫(yī)院？”林夏的指尖撫過尸體腕部，那里有一塊暗紅色胎記，
形如扭曲的藤蔓。她突然想起母親筆記本里的一段話：“7月14日，
沈醫(yī)生說要給07號做新的實驗，他說能讓靈魂脫離肉體……”手機在這時震動起來，
未知號碼發(fā)來一條彩信。點開后是段模糊的視頻：深夜的醫(yī)院走廊，鏡頭劇烈晃動，
能聽見女人的喘息聲。畫面突然對準墻面，手電筒光里，有人用血寫著“救救我們”，
落款是“林月如”。視頻最后三秒，鏡頭掃過一扇鐵門，
門把手上掛著生銹的銅牌——地下室。“林法醫(yī)，院長叫你去辦公室?！弊o士突然推門進來，
嚇了兩人一跳。林夏迅速關掉手機，注意到護士胸前的工牌：張敏，精神科護士長。
這個名字在母親的筆記里出現(xiàn)過，后面畫著問號。院長辦公室飄著濃重的檀香。
沈巍坐在真皮椅上，金絲眼鏡后目光溫和：“聽說你在查安寧醫(yī)院的舊檔案？
那地方十年前就因火災封閉了，你母親當年……是個很盡責的護士。
”“火災原因查清楚了嗎？”林夏直視他的眼睛，“我母親為什么會在起火當晚出現(xiàn)在那里？
”沈巍的手指在桌面上敲了兩下：“警方說是電路老化。林法醫(yī)，人總該向前看，
沉湎于過去……容易看見不該看的東西?！彪x開醫(yī)院時天已經(jīng)黑了。林夏坐在車里，
翻出母親的筆記本。最新的記錄停在1995年7月14日：“他們在地下室做人體實驗，
07號已經(jīng)三天沒進食了。沈醫(yī)生說實驗就要成功，
可我看見她的眼睛里有兩個瞳孔……”車載廣播突然響起雜音，
隨后傳出刺耳的童謠：“小兔子乖乖，把門兒開開……”后視鏡里，
后排座位多了個穿病號服的女孩。她的右小指斷了一截，正對著林夏微笑，
眼白里滲出鮮血：“姐姐，你能看見我對不對？他們說只要找到能看見的人，
就能出去了……”林夏猛踩剎車，輪胎在地面劃出刺耳的聲響。她回頭望去，后排空無一人，
只有槐樹葉在夜風里沙沙作響。第四章 雙瞳七月十四，中元節(jié)前夜。
林夏站在安寧醫(yī)院鐵門前，月光穿過槐樹的枝椏，在地面投下斑駁的陰影，
像無數(shù)只張開的手。她摸出白天從檔案室順來的鑰匙，鐵銹掉在手背上，癢得讓人發(fā)毛。
主樓大廳的吊扇在吱吱轉(zhuǎn)動，明明沒有電。林夏打開手電筒，光束掃過墻壁時，
看見有人用指甲刻下的無數(shù)“救”字，最新的一道還帶著血痕。地下室的鐵門半開著，
腐肉的氣味混著福爾馬林的刺鼻氣息撲面而來。臺階上有新鮮的拖拽痕跡，
她數(shù)到第十九級時，腳邊突然滾過一顆球體——那是顆人類眼球，虹膜上布滿血絲，
正死死盯著她?！鞍?！”她踉蹌著扶住墻，掌心觸到黏膩的液體。借著手電筒光，
她看見墻上用血寫著“715”三個數(shù)字，旁邊畫著類似眼睛的符號，
瞳孔里有兩個重疊的人影。解剖刀從袖中滑落，被她穩(wěn)穩(wěn)握住。
地下室里排列著不銹鋼手術(shù)臺，墻上掛著生銹的骨鋸和鑷子，角落有個巨大的玻璃罐，
里面漂浮著幾具畸形的胎兒標本。林夏的心臟狂跳，
直到看見最里面的鐵籠——籠子里蜷縮著一個女人，長發(fā)遮住臉，
手腕和腳踝戴著生銹的鐐銬。聽見腳步聲，她緩緩抬頭，
林夏的血液瞬間凝固——那是母親的臉，左眼球突出眼眶，右臉布滿燒傷疤痕，
嘴角裂開露出帶血的牙齒。“小夏，快跑……”母親的聲音像是從喉嚨里擠出來的，
帶著氣泡破裂的嘶響，“他們在找能看見的人……”頭頂突然傳來重物墜落的聲音。
林夏抬頭，看見天花板上倒掛著十幾具尸體，每具尸體的右眼都被剜去，
空洞的眼窩里伸出黑色的觸須，正滴滴答答往下淌著血水?！白プ∷?/p>
”熟悉的聲音從身后傳來。林夏轉(zhuǎn)身，看見沈巍穿著白大褂，手里拿著注射器，
張敏護士長舉著電擊棒，正從樓梯上走下來。在他們身后，還有幾個穿病號服的人影，
正是這幾天在醫(yī)院里遇到的“患者”。母親突然撲過來，用身體擋住注射器。林夏這才發(fā)現(xiàn)，
母親的下半身是半透明的，膝蓋以下還在滴著黑水——她早就死了，
現(xiàn)在只是執(zhí)念不散的鬼魂?！白撸 蹦赣H推她的力道大得驚人，林夏撞開鐵門沖進走廊，
身后傳來沈巍的冷笑：“你以為逃得掉嗎？當年你母親就是想把實驗記錄帶出去，結(jié)果呢？
她的腦子現(xiàn)在還泡在福爾馬林里。”走廊盡頭的窗戶透進月光。林夏縱身躍出，
卻在落地瞬間看見槐樹下的景象——無數(shù)雙眼睛從泥土里睜開，
每只眼睛的瞳孔里都映著她的臉，而母親的尸體就埋在樹下，
右手死死攥著一本染血的筆記本。第五章 實驗體劇烈的頭痛將林夏從昏迷中扯醒。
她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地下室的手術(shù)臺上，雙手被皮帶固定，頭頂?shù)氖中g(shù)燈刺得眼睛生疼。
沈巍戴著橡膠手套，正在調(diào)試電鉆，張敏舉著攝像機，鏡頭紅光閃爍?！皻g迎來到真相時刻，
林法醫(yī)?！鄙蛭∮描囎訆A起一塊紗布，擦拭她額頭的冷汗，“你知道為什么你能看見鬼魂嗎？
因為你母親當年參與了我們的實驗，
她把改良后的藥劑注射進了子宮——你從胚胎時期就已經(jīng)是實驗體了?！绷窒钠疵鼟暝?，
皮帶在手腕上磨出血痕。她看見墻角的玻璃柜里，擺著十幾個標有年份的玻璃瓶，
里面裝著浸泡在福爾馬林里的人腦，其中一個瓶子上貼著“林月如”的標簽。
“1995年的實驗失敗了，那些鬼魂失控了?！鄙蛭∧闷鹗中g(shù)刀，
在她手臂上輕輕劃開一道口子，鮮血滲出來的瞬間，空氣中浮現(xiàn)出幾團模糊的影子，
“但你不一樣，你能同時存在于現(xiàn)世和靈界，就像一扇門——我們需要你的腦子，
打開那扇門。”張敏突然發(fā)出短促的尖叫。林夏轉(zhuǎn)頭，看見母親的鬼魂穿過墻壁，
她的身體正在逐漸透明，臉上卻帶著決絕的表情。其他鬼魂也跟了進來，
那些在實驗中死去的患者，他們的眼球在眼眶里轉(zhuǎn)動，手指變成尖利的骨爪?！靶∠?，
快跑……”母親的聲音里帶著哭腔，“去三樓，
找07號的病歷……”手術(shù)臺的皮帶突然斷裂。林夏在鬼魂們撲向沈巍的瞬間翻身滾下地，
抓起墻角的滅火器砸向攝像機。鏡頭碎裂的瞬間，
她看見自己的眼睛——右眼球中央裂開一道縫，露出里面金黃的豎瞳，就像某種爬行動物。
走廊里響起此起彼伏的慘叫聲。林夏跌跌撞撞地沖上三樓，檔案室的窗戶開著，
夜風卷著病歷在空中飛舞。她在滿地文件中爬行，終于找到標有“07”的檔案袋，
里面掉出一張泛黃的合影：母親和沈巍站在實驗室里，中間是戴著手銬的蘇小小，
三人臉上都帶著瘋狂的笑意。照片背面寫著：“7月15日，實驗成功，靈魂可以脫離肉體，
但需要載體?！睒窍聜鱽砩蛭〉呐?。林夏抓起檔案袋沖向天臺，身后的鬼魂們發(fā)出尖嘯，
它們的身體穿過墻壁，指甲在她后頸劃出灼熱的痕跡。天臺鐵門突然打開，
月光中站著一個穿白裙的女孩，正是蘇小小，她的右小指還在滲血，
眼白里的血絲已經(jīng)蔓延到瞳孔。“你終于來了?！碧K小小的聲音像是兩個人在同時說話，
“我們等了二十年，等一個能看見我們的人，來當我們的眼睛?！绷窒暮笸税氩剑?/p>
腳底碰到天臺邊緣的防護欄。沈巍的腳步聲已經(jīng)沖上樓梯，
鬼魂們在她身后凝聚成黑色的霧墻。蘇小小伸出手，指尖長出尖利的爪子：“別怕，
很快就不痛了……”母親的鬼魂突然從霧墻中沖出，她抱住蘇小小，
轉(zhuǎn)頭對林夏露出微笑：“跑！去地下室，毀掉那個鏡子！”林夏轉(zhuǎn)身就跑，
聽見身后傳來玻璃碎裂的聲音。地下室的鐵門已經(jīng)敞開，她沖進去的瞬間，
看見正中央擺著一面巨大的青銅鏡，鏡面里映出無數(shù)重疊的鬼魂，
每只鬼魂的手上都戴著和她一樣的銀鐲子——那是母親留給她的遺物?！霸瓉砟阍谶@里。
”沈巍的手抓住她的頭發(fā)，將她按在鏡子前，“看看你自己，多么完美的實驗體。
”林夏抬頭，看見鏡中的自己右眼變成了豎瞳，皮膚下有黑色的血管在蠕動。
沈巍舉起手術(shù)刀，刀尖對準她的右眼，就在這時，銀鐲子突然發(fā)燙，
鏡面上浮現(xiàn)出母親的血書：“打破鏡子，毀掉中樞！”她用盡全身力氣撞向鏡子，
青銅碎片劃過臉頰，鮮血滴在鏡面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整個地下室開始震動，
鬼魂們的尖嘯聲震耳欲聾，沈巍的臉扭曲成怪物的模樣，他的身體開始透明，
露出里面糾纏的黑色觸須?！澳阋詾檫@樣就能結(jié)束？”他的聲音變得沙啞刺耳，
“我們已經(jīng)在你的血液里了，總有一天……”鏡子徹底碎裂的瞬間，
林夏感覺有什么東西從身體里被抽走。她摔倒在碎片中，看見母親的鬼魂飄過來，
輕輕撫摸她的頭發(fā)。遠處傳來警笛聲，張敏的哭喊聲越來越近?！靶∠模?/p>
對不起……”母親的聲音漸漸模糊，“忘了這里，好好活下去……”當警燈照亮地下室時，
林夏看見滿地的青銅碎片，每一片里都映著她的臉，右眼的豎瞳正在慢慢消失。
蘇小小的尸體躺在角落，手里攥著半塊鏡子，嘴角凝固著詭異的微笑。三個月后，
林夏在整理母親遺物時，發(fā)現(xiàn)銀鐲子內(nèi)側(cè)刻著一行小字：“715，地下室，鏡中眼。
”她摸向自己的右眼，那里現(xiàn)在和普通人無異，但每當月圓之夜，
她仍能看見鏡中閃過的豎瞳，以及某個穿白大褂的模糊身影。
安寧醫(yī)院舊址在那年冬天被徹底拆除，施工隊在槐樹下挖出多具骸骨，
其中一具手上戴著和林夏相同的銀鐲。當推土機碾過地下室時，
有人說聽見了玻璃碎裂的聲音，還有隱約的童謠：“小兔子乖乖，
把門兒開開……”但這些都不重要了。林夏站在新建的花園里，看著孩子們在陽光下奔跑。
她知道，有些黑暗永遠不會消失，但至少，這一次，她守住了自己的眼睛——以及靈魂。
第六章 鏡碎之后暴雨在深夜十點砸向窗臺。林夏盯著辦公桌上的銀鐲子，
金屬表面映出她微蹙的眉。自從三個月前從安寧醫(yī)院逃脫，這枚鐲子就再沒發(fā)燙過，
但今夜它突然變得灼手，鐲面上浮現(xiàn)出細密的裂紋，像蛛網(wǎng)般向中心蔓延。
“?！笔中g(shù)刀從不銹鋼盤滑落，在寂靜的解剖室里格外刺耳。林夏摸向腰間的手電筒，
光束掃過停尸柜時，看見第七層抽屜縫隙里露出一角碎花布料——那是母親下葬時穿的襯衣。
“不可能……”她的聲音被雷聲掩蓋。停尸柜里存放的都是無人認領的尸體，
母親的骨灰早在二十年前就撒入了江里。當她伸手拉開抽屜，
腐肉的氣味混著茉莉花香撲面而來，尸體穿著藍白條紋病號服，
右手腕內(nèi)側(cè)有和她一樣的藤蔓狀胎記。尸體突然睜眼，渾濁的眼球轉(zhuǎn)向她，
嘴角裂開露出帶血的牙齒：“姐姐，鏡子碎了，但眼睛還在……”林夏后退半步，
后腰抵在解剖臺上。她認出這是安寧醫(yī)院的03號患者，
三個月前在地下室被鬼魂撕成碎片的女人。此刻她的脖子上纏著斷裂的銀鐲子，
傷口處蠕動著黑色的蛆蟲?！八鼈冊谡倚碌溺R子……”女人的手指抓住林夏的手腕，
指甲刺進皮膚，“去舊圖書館，那里有扇通往過去的門……”停尸房的燈在這時熄滅。
林夏聽見布料摩擦聲從四面八方涌來，無數(shù)只手從停尸柜里伸出，
每只手上都戴著破碎的銀鐲。她轉(zhuǎn)身撞開安全出口，暴雨瞬間澆透全身，
遠處的舊圖書館在閃電中露出尖頂，像座陰森的墓碑。
舊圖書館的鐵門掛著“1995年7月15日后禁止入內(nèi)”的木牌。林夏用瑞士軍刀撬鎖時，
發(fā)現(xiàn)門鎖上纏著帶血的紗布，和蘇小小右小指上的一模一樣。門內(nèi)飄來霉味和鐵銹味，
樓梯間的墻壁上用指甲刻著連續(xù)的“715”，每個數(shù)字里都嵌著眼睫毛。
二樓閱覽室的落地窗破了個大洞，雨水灌進來泡爛了書架。林夏的手電筒光束掃過滿地狼藉，
突然停在中央的圓形地毯上——那里有個直徑兩米的銅盤，刻著復雜的符文，
中心是只睜開的眼睛，瞳孔里嵌著半塊青銅鏡碎片。“當啷”。銀鐲子突然斷裂，
半塊碎片掉在銅盤上。林夏看著自己手腕上滲出的血珠，滴在鏡面上的瞬間，
銅盤發(fā)出低沉的嗡鳴，四周的書架開始劇烈震動，無數(shù)本病歷從書中滑落，
每本封面上都印著“鏡中眼實驗報告”。她撿起最近的一本，里面夾著母親的工作證照片。
照片上的女人穿著白大褂，嘴角上揚的弧度與沈巍在合影中的笑容如出一轍。
報告第一頁寫著：“實驗體07號已具備靈魂剝離能力，需尋找現(xiàn)世載體，
建議使用血緣至親……”身后傳來皮鞋踩水的聲音。林夏轉(zhuǎn)身，
看見沈巍穿著濕漉漉的白大褂，胸前插著半截手術(shù)刀，傷口處露出黑色觸須：“你果然來了，
林月如的女兒，我們的完美容器?！便~盤的符文開始發(fā)光，鏡碎片中浮現(xiàn)出無數(shù)鬼魂的臉。
沈巍的手抓住林夏的肩膀，她聞到他身上混合著福爾馬林和腐肉的氣味，
看見他的瞳孔里映著自己驚恐的臉——右眼又出現(xiàn)了豎瞳，比三個月前更大更清晰。
“當年你母親自愿成為實驗體，她想看看人死后的世界?！鄙蛭〉穆曇衾飵еB(tài)的溫柔，
“現(xiàn)在輪到你了，用你的眼睛，打開那扇門……”林夏感覺有什么東西正在鉆進她的右眼，
劇痛讓她幾乎昏厥。她摸到口袋里的手術(shù)刀，
毫不猶豫地刺向沈巍的咽喉——刀刃穿過他的脖子，黑色液體噴在銅盤上，發(fā)出滋滋的聲響。
“沒用的……”沈巍的身體開始崩潰，觸須纏上林夏的腳踝，“我們是鏡中的倒影，
除非你毀掉所有碎片……”銅盤中央的鏡碎片突然爆發(fā)出強光。
林夏看見母親的鬼魂從碎片中走出，她的身體透明如蟬翼，手中握著另一塊碎片：“小夏，
把碎片拼起來，只有這樣才能結(jié)束……”窗外響起炸雷。林夏顫抖著撿起地上的碎片，
在銅盤上拼出完整的鏡面。當最后一塊碎片卡入位置，所有鬼魂的尖叫聲達到頂點，
沈巍的觸須松開她的腳踝，化作黑色煙霧消散。
鏡面中映出1995年7月15日的場景：母親穿著護士服，將注射器推入蘇小小體內(nèi)，
沈巍在一旁記錄，窗外的槐樹下站著許多穿病號服的人，他們的眼睛里都有兩個瞳孔。
“對不起，小夏……”母親的鬼魂伸手觸碰鏡面，“我以為能控制住，
但那些靈魂太餓了……”鏡面開始龜裂。林夏看見母親的臉在裂痕中破碎，她終于明白，
母親不是受害者，而是幫兇。但此刻，她只能眼睜睜看著母親的鬼魂被吸入鏡面，
化作無數(shù)光點消失。銅盤的嗡鳴停止了。林夏癱坐在滿地碎片中，聽見遠處傳來警笛聲。
她摸向自己的右眼，豎瞳已經(jīng)消失，取而代之的是鏡碎片劃傷留下的疤痕，形如一道淚痕。
離開舊圖書館時，雨停了。林夏看著東方泛起的魚肚白，將銀鐲子的碎片扔進垃圾桶。
她知道，沈巍的話沒錯，鏡碎片可能還散落在各地，但至少，這一夜之后，
她不再是任人宰割的容器。手機在這時震動，未知號碼發(fā)來一條短信：“第十七塊碎片，
在市立醫(yī)院太平間?！绷窒倪o手機，指甲陷入掌心。她抬頭望向黎明前的天空，
仿佛看見無數(shù)雙眼睛在云層后閃爍。這場與鏡中世界的戰(zhàn)爭，似乎才剛剛開始。
第七章 太平間的夜班市立醫(yī)院太平間的熒光燈在凌晨一點十七分開始頻閃。
林夏踩著消毒水味走進停尸間，金屬冷柜的編號在忽明忽暗中跳動，像某種瀕死的脈搏。
她摸到口袋里的手術(shù)刀，指尖劃過刀柄上的防滑紋——這是從解剖室順來的，
刀刃上還刻著“林”字?！罢垎栍腥藛?？”她的聲音在冷柜間回蕩。
值班表上寫著今晚的管理員是“陳永年”，但登記臺后只有半杯冷透的茶水，
杯壁上凝著幾個黑色指紋，形狀像蜷縮的蜘蛛。第三排冷柜傳來異響。
林夏的手電筒光束掃過編號B-17時，看見柜門縫隙里滲出黑色液體，
帶著腐肉和茉莉花香——和母親鬼魂身上的氣味一模一樣?！斑青??！惫耖T突然彈開，
白色布單下露出半截手臂，皮膚青灰，手腕內(nèi)側(cè)有藤蔓狀胎記。林夏后退半步，
撞翻了身后的器械車。當啷聲中，她看見尸體的手指在動，指甲縫里嵌著半塊青銅鏡碎片。
“拿走碎片……”尸體的喉嚨發(fā)出咯咯聲，林夏認出這是舊圖書館里的03號患者，
“管理員……他有第十塊碎片……”停尸間的門在這時“砰”地關上。林夏轉(zhuǎn)身，
看見穿白大褂的男人站在陰影里，手里把玩著一串鑰匙，
鑰匙鏈上掛著枚青銅鏡碎片——和她在舊圖書館見過的一模一樣。“林法醫(yī)，久仰大名。
”男人走進光里，左臉有道從眉骨劃到下巴的傷疤，“我是陳永年，這里的管理員，
也是安寧醫(yī)院的舊員工。”林夏的手悄悄摸向腰間的防狼噴霧。
陳永年的目光落在她手腕的傷疤上，嘴角揚起冷笑：“你母親沒告訴你，
鏡碎片需要用活人血來激活嗎？看看你身后?！彼偷鼗仡^，只見所有冷柜門都敞開著，
尸體們搖搖晃晃地站起來，每具尸體的右眼都嵌著鏡碎片，瞳孔里映著她的倒影。
03號患者的手抓住她的肩膀，皮膚下有硬物在蠕動，像是有什么東西要破體而出。
“當年沈醫(yī)生說鏡中世界是天堂，”陳永年把玩著碎片，血珠滴在地上發(fā)出滋滋聲，
“但我們進去后才發(fā)現(xiàn)，那是個擠滿餓鬼的牢籠。林月如答應幫我們找新容器，
結(jié)果她自己先跑了……”林夏感覺有冰涼的手指劃過后頸。她看見母親的鬼魂在冷柜間飄蕩，
這次她穿著實驗服，手里拿著注射器，臉上帶著和沈巍一樣的瘋狂笑意。
記憶突然翻涌：七歲那年，她偷偷跟著母親到醫(yī)院，看見穿白大褂的人們圍著鏡子跳舞，
鏡中伸出無數(shù)只手，每只手上都戴著銀鐲?！靶∠?，你看，媽媽找到了最完美的容器。
”母親的聲音從過去傳來，與陳永年的現(xiàn)實重疊。林夏猛地推開03號患者，
手術(shù)刀劃破對方的手腕，黑色血液濺在鏡碎片上，發(fā)出尖銳的蜂鳴。所有尸體同時轉(zhuǎn)頭，
鏡碎片在他們眼中亮起紅光。陳永年的傷疤開始滲血，他痛苦地跪倒在地，
碎片從他手中滑落，滾向林夏腳邊?！澳米咚槠 蹦赣H的鬼魂突然撲過來，
這次她的表情充滿悔恨，“毀掉它，還有圖書館地下的……”警報聲在這時響起。
林夏抓起碎片塞進背包，撞開緊急出口沖進樓梯間。身后傳來尸體倒地的悶響，
陳永年的嘶吼變成了野獸般的咆哮。她跑到負一層時，
看見墻上貼著泛黃的尋人啟事：“陳永年，安寧醫(yī)院護工，1995年7月15日失蹤。
”手機在背包里震動。林夏掏出手機，
發(fā)現(xiàn)短信來自母親的舊號碼：“太平間第三排倒數(shù)第二個冷柜，里面有你父親的東西。
”她愣在原地。父親在她三歲時就病逝了，母親從未提過他與安寧醫(yī)院的關聯(lián)。
冷柜編號D-14的鎖已經(jīng)生銹，林夏用手術(shù)刀撬開鎖扣，白布單下是個金屬盒子，
盒蓋上刻著和銀鐲一樣的藤蔓花紋。盒子里有張泛黃的照片：父親穿著白大褂站在槐樹下，
旁邊是年輕的沈巍和母親，三人手中舉著青銅鏡碎片。照片背面用紅筆寫著：“鏡中眼計劃，
第17號實驗體成功存活?！边h處傳來腳步聲。林夏迅速收好盒子，碎片在背包里發(fā)燙，
仿佛有生命般跳動。她摸向自己的右眼，傷疤處傳來輕微的刺痛，
鏡中世界的低語再次在耳邊響起，這次她聽清了內(nèi)容：“第十七塊碎片歸位，
容器即將完整……”走出醫(yī)院時，天已經(jīng)破曉。林夏看著手中的碎片，
它在晨光中泛著詭異的幽藍，邊緣映出她半張臉，右眼的傷疤正在滲出黑血。手機再次震動，
新短信只有三個字：“博物館?！彼ь^望向街對面的市立博物館，
古希臘風格的門廊上爬滿常春藤，正門上方的石雕眼睛似乎在跟著她轉(zhuǎn)動。林夏知道，
下一塊碎片就在那里，而等待她的，可能是比鬼魂更可怕的真相——關于她自己，關于母親，
關于這場持續(xù)了二十年的噩夢般的實驗。
第八章 鏡神的祭品市立博物館的旋轉(zhuǎn)門在正午十二點整發(fā)出刺耳的摩擦聲。
林夏摸著背包里的青銅碎片走進大廳，古希臘展廳的穹頂透進冷白的天光，
照亮了中央那尊三米高的阿爾忒彌斯雕像。她的目光被雕像手中的銅鏡吸引，鏡面蒙著灰，
但仍能映出參觀者扭曲的臉?！澳?，需要講解嗎？”穿制服的管理員突然出現(xiàn)，
嚇得她后退半步。男人左胸別著工作牌：“楊辰，文物修復師”。他的聲音溫和，
卻讓林夏想起沈巍推注射器時的語調(diào)?！拔蚁肟纯茨銈兊你~鏡展品?！绷窒奈站o背包帶，
“特別是古希臘時期的?！睏畛教裘迹骸澳鷮︾R神崇拜感興趣？
我們確實有面公元前五世紀的美杜莎之鏡，不過在修復中，不對外開放?！彼D(zhuǎn)身時，
后頸露出月牙形疤痕，和母親筆記里提到的“實驗體標記”一模一樣。
走廊盡頭的安全出口亮著綠光。林夏跟著楊辰穿過陳列柜，玻璃罩里的青銅鏡碎片依次閃過，
每塊都讓她右眼的傷疤發(fā)燙。當經(jīng)過標有“1995年出土文物”的展柜時，
她看見里面擺著半塊銀鐲，和她母親的那枚紋路相同。“到了?！睏畛酵崎_修復室的鐵門，
霉味中混著銅銹味。工作臺中央擺著塊覆蓋著白布的圓形物體，
邊緣露出蛇形雕紋——正是美杜莎之鏡?！靶迯蜁r發(fā)現(xiàn)鏡面有層特殊涂層，”楊辰戴上手套，
“像是用人血和某種礦物混合而成，您看這里?！彼崎_白布一角，
林夏倒吸冷氣——鏡面上蝕刻著和安寧醫(yī)院地下室相同的符文，中心是只閉合的眼睛，
睫毛間夾著半塊碎片?！暗鹊?！”她伸手去碰碎片，楊辰突然抓住她的手腕：“林法醫(yī)，
這么著急？你母親沒告訴過你，鏡神需要祭品嗎？”修復室的燈全部熄滅。
林夏聽見布料撕裂聲，楊辰的制服下露出蒼白的皮膚，后頸的疤痕正在裂開，伸出黑色觸須。
她想起母親筆記里的話：“鏡神信徒會割開后頸，讓靈魂與鏡面相通。
”“1995年那場火災，是你們放的吧？”她后退到工作臺邊，指尖觸到冰冷的鑷子，
“想銷毀實驗證據(jù)，結(jié)果被鬼魂反噬。”楊辰的臉開始融化，
皮膚下蠕動著無數(shù)細小的鏡面碎片：“林月如拿走了最重要的第十七塊碎片，
我們找了二十年……??！”鑷子刺進他的肩膀，黑色血液濺在鏡面上，符文突然發(fā)出紅光。
林夏看見鏡中浮現(xiàn)出母親年輕時的影像，她穿著古希臘式白袍，跪在祭壇前，
沈巍和父親站在兩側(cè)，手中捧著燃燒的火把?！耙匝獮橐?/p>
以魂為祭……”母親的聲音從鏡中傳來，與現(xiàn)實重疊，“小夏，原諒媽媽，
只有這樣才能讓你活下去……”鏡面突然裂開，無數(shù)只手從裂縫中伸出，
每只手上都戴著染血的銀鐲。林夏被拽向鏡面，右眼的傷疤劇痛，她看見鏡中世界里，
無數(shù)鬼魂正在啃食太陽，而中央的祭壇上，擺著她的心臟?！皸畛剑】鞌r住她！
”沈巍的聲音從門外傳來。林夏轉(zhuǎn)頭，看見穿白大褂的男人推著擔架車沖進修復室，
擔架上躺著的正是楊辰，他的后頸還插著鑷子，顯然之前的“襲擊”只是鏡中的幻象。
“鏡像迷惑術(shù)，”沈巍按住楊辰的肩膀，“看來他們等不及了。林法醫(yī)，我們需要合作。
”林夏握緊碎片，鏡面上母親的影像正在消散，
取而代之的是父親臨終前的畫面：他躺在病床上，手里攥著銀鐲碎片，
對年幼的她說：“小夏，以后看到鏡子要閉上眼睛……”“合作？”她冷笑，
“你們當年把我當容器，現(xiàn)在想讓我當誘餌？”楊辰突然睜眼，
瞳孔里映著美杜莎之鏡的完整形態(tài)：“他們來了，鏡神的祭品必須是第十七號實驗體，
你以為逃得掉嗎？你身上流著的，是打開地獄之門的鑰匙！”修復室的玻璃突然全部爆裂。
林夏看見博物館外的街道上，行人的眼睛都變成了豎瞳，他們面無表情地朝博物館走來，
手中握著各種鏡面碎片。沈巍咒罵一聲，拽著她躲到工作臺下，楊辰的身體開始透明，
化作無數(shù)光點融入鏡面?！爱斈昴愀赣H為了保護你，自愿成為實驗體，”沈巍的聲音急促，
“你母親后悔了，她把第十七塊碎片藏在你體內(nèi)，
所以那些鬼魂才找不到你——直到你開始接觸碎片?！绷窒母杏X有什么東西在血管里流動，
碎片在背包里發(fā)燙，與鏡中的碎片產(chǎn)生共鳴。她摸向自己的右眼，傷疤處鼓起一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