雨水像斷了線的珠子砸在柏油路上,葉依禾拖著行李箱站在馬路中央,
婚紗的下擺早已被泥水染成污濁的灰色。她摸了一把臉,分不清是雨水還是淚水。"小姐,
需要幫忙嗎?"一把黑傘突然籠罩在頭頂,葉依禾抬頭,對上一雙琥珀色的眼睛。
男人穿著簡單的白襯衫,袖口卷到手肘處,露出的手腕骨節(jié)分明,卻蒼白得過分。"不用。
"她下意識往后退了一步,高跟鞋卡進排水溝的縫隙里。男人眼疾手快地扶住她的胳膊,
卻在觸碰到她皮膚的瞬間皺了皺眉:"你在發(fā)燒。
"葉依禾這才注意到自己的手臂確實燙得嚇人。三天沒合眼,胃里空空如也,
剛才在婚禮彩排現(xiàn)場看到未婚夫和閨蜜在化妝間糾纏的畫面又一次浮現(xiàn)在眼前。
"我送你去醫(yī)院。"男人的語氣不容拒絕。"不用你管!"她猛地甩開他的手,
卻因為用力過猛踉蹌了一下?;榧嗩^紗勾住了路邊的灌木叢,扯得她頭皮生疼。
男人嘆了口氣,從口袋里掏出一把折疊剪刀,利落地剪斷了纏住的頭紗。
這個動作莫名讓葉依禾想起七年前,她也是這樣幫一只被風(fēng)箏線纏住的小貓脫困的。
"我叫程述白。"他收起剪刀,把傘完全傾向她那邊,"至少讓我送你到能打車的地方。
"雨水順著他的發(fā)梢滴落在襯衫領(lǐng)口,洇出一片透明的水痕。
葉依禾注意到他右手中指有一道細長的疤痕,像是什么鋒利物品留下的。"葉依禾。
"她終于松口,聲音沙啞得不像自己。他們沿著人行道慢慢往前走,
行李箱的輪子在積水中發(fā)出咕嚕咕嚕的聲響。程述白始終保持著半步的距離,
既不會讓她淋到雨,又不會靠得太近。"你的手鏈很特別。"他突然說。
葉依禾低頭看向自己的手腕,那條鑲嵌著藍寶石的定制手鏈在雨水中泛著冷光。
這是周明遠送給她的訂婚禮物,內(nèi)圈刻著"Forever"的字樣。她猛地停下腳步,
用力扯下手鏈扔進路邊的垃圾桶。金屬撞擊鐵皮的聲音在雨夜里格外刺耳。"抱歉,
我不該多嘴。"程述白遞給她一塊深藍色的手帕,角落繡著一顆小小的星星。
葉依禾沒有接手帕,而是突然抓住他的手腕:"帶我去喝酒。"程述白怔了怔,
目光落在她通紅的眼眶上:"發(fā)燒的人不應(yīng)該...""就今天。"她打斷他,
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皮膚,"就今晚,我不想一個人。"雨下得更大了,
水珠在傘面上敲打出密集的鼓點。程述白靜靜看了她幾秒,突然轉(zhuǎn)身走向馬路對面。
"我知道一家24小時營業(yè)的居酒屋。"他回頭說,雨水順著他的下頜線滑落,
"他們的梅子酒很不錯。"葉依禾跟上去,婚紗拖尾在積水中像一條瀕死的魚。
在馬路對面等紅燈時,
她無意中看到程述白左手無名指上有一圈淡淡的痕跡——那是長期佩戴戒指留下的白痕。
"你也是逃婚的人?"她脫口而出。程述白順著她的視線看向自己的手指,
嘴角揚起一個苦澀的弧度:"不,我只是...弄丟了重要的東西。"紅燈轉(zhuǎn)綠,
他率先邁步走向馬路對面。葉依禾注意到他走路時右腿有些微跛,像是舊傷未愈的樣子。
居酒屋藏在一條小巷深處,暖黃的燈光透過雨幕顯得格外溫暖。推門進去時,
風(fēng)鈴發(fā)出清脆的聲響。"程醫(yī)生!"老板娘熱情地招呼,"老位置?
"葉依禾挑了挑眉:"醫(yī)生?""獸醫(yī)。"程述白拉開角落的榻榻米隔間,"給貓狗看病的。
"他脫下被雨水打濕的外套掛在衣鉤上,襯衫后背隱約透出肩胛骨的輪廓。
葉依禾突然意識到這個男人瘦得有些不正常,像是大病初愈的模樣。兩杯梅子酒下肚,
葉依禾的視線開始模糊。她趴在桌上,看著程述白修長的手指轉(zhuǎn)動酒杯的樣子。
"你知道嗎..."她大著舌頭說,
"我今天本來要結(jié)婚的..."程述白沒有露出驚訝的表情,只是輕輕"嗯"了一聲。
"七年...我們在一起七年..."葉依禾的眼淚砸在木質(zhì)桌面上,
"他和我最好的朋友...在化妝間..."程述白突然伸手按住她的酒杯:"別喝了。
""你管我!"葉依禾猛地站起來,卻因為頭暈差點摔倒。程述白及時扶住她,
她整個人跌進他懷里。隔著單薄的襯衫,她聽到他胸腔里傳來不規(guī)律的心跳聲,
還有一絲若有若無的藥味。"你生病了?"她迷迷糊糊地問。程述白沒有回答,
只是輕輕拍著她的后背,像安撫一只受驚的小動物:"睡吧,明天一切都會好起來的。
"葉依禾在他懷里閉上眼睛,最后一個念頭是——這個陌生人的懷抱,
比未婚夫這七年給她的任何一次擁抱都要溫暖。--葉依禾是被陽光曬醒的。她瞇著眼睛,
發(fā)現(xiàn)自己躺在一張陌生的床上。米色的窗簾被晨風(fēng)吹得輕輕飄動,
床頭柜上放著一杯水和兩片白色的藥片。"醒了?"程述白的聲音從門口傳來。
他換了件淺灰色的家居服,手里端著冒著熱氣的碗。陽光從他背后照過來,
給他整個人鍍上一層毛茸茸的金邊。葉依禾猛地坐起來,
宿醉帶來的頭痛讓她眼前一黑:"這是哪里?""我家。"程述白把碗放在床頭,
"皮蛋瘦肉粥,趁熱喝。"葉依禾低頭看了看自己,
婚紗已經(jīng)換成了oversize的男士T恤,領(lǐng)口寬得露出半邊肩膀。
她下意識抓緊了被子。"衣服是我請樓下阿姨幫你換的。"程述白似乎看穿了她的想法,
嘴角微微上揚,"我對醉得不省人事的女人沒興趣。"葉依禾的臉一下子燒了起來。
她端起粥碗,熱氣模糊了她的視線:"昨晚...謝謝。""不客氣。"程述白在床邊坐下,
從口袋里掏出她的手機,"有三十七個未接來電,大部分來自一個叫'周明遠'的人。
"葉依禾的手指僵住了。粥碗里的熱氣撲在她臉上,像是又回到了那個雨夜。她放下碗,
拿過手機直接按了關(guān)機鍵。"前未婚夫?"程述白問。"嗯。"葉依禾盯著自己的指甲,
上面還殘留著婚禮前做的法式美甲,"婚禮定在下周六。"程述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
突然說:"要不要報復(fù)他?"葉依禾抬起頭:"什么?""假裝我們在一起了。
"程述白從床頭拿起自己的手機,劃開相冊給她看,"昨天你睡著后我拍了幾張照片。
"屏幕上,她蜷縮在程述白懷里,臉頰貼著他的胸膛,看起來親密無間。
葉依禾瞪大了眼睛:"你——""只是建議。"程述白收回手機,"你可以現(xiàn)在就離開,
當什么都沒發(fā)生過。或者..."他頓了頓,"讓那個渣男知道,你離開他后過得更好。
"葉依禾盯著程述白看了很久。陽光照在他的睫毛上,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陰影。
她突然注意到他的睫毛是淺棕色的,在光線下幾乎透明。"為什么幫我?"她問。
程述白笑了笑:"可能因為我討厭看到漂亮女孩哭。"葉依禾端起粥碗喝了一大口,
熱粥燙得她舌尖發(fā)麻:"好。""好什么?""我們假裝在一起。"葉依禾放下碗,
直視著他的眼睛,"但有個條件——你要陪我去拿回我的東西。"程述白挑了挑眉:"現(xiàn)在?
""現(xiàn)在。"葉依禾掀開被子下床,光腳踩在木地板上,"趁我還有勇氣。
"程述白家離葉依禾和周明遠的公寓只有二十分鐘車程。坐在出租車里,
葉依禾死死攥著程述白的手,指甲幾乎要掐進他的肉里。"放松點。"程述白輕聲說,
"只是拿東西而已。"葉依禾搖搖頭:"你不了解周明遠。"出租車在公寓樓下停下。
葉依禾深吸一口氣,拉著程述白走進電梯。
電梯鏡面映出他們兩人的倒影——她穿著程述白借給她的牛仔褲和T恤,
頭發(fā)亂糟糟的;程述白則一臉平靜,只有微微繃緊的下頜線泄露了他的緊張。
電梯停在18樓。葉依禾的手抖得幾乎拿不穩(wěn)鑰匙,試了三次才插進鎖孔。門開了。
周明遠正坐在客廳沙發(fā)上,襯衫皺巴巴的,眼下掛著濃重的黑眼圈。聽到開門聲,
他猛地抬起頭:"依禾!"他的目光在看到程述白時瞬間冷了下來:"這是誰?
"葉依禾挺直了背脊:"我男朋友。"周明遠的表情像是被人打了一拳:"什么?
""我來拿我的東西。"葉依禾拉著程述白往臥室走,心臟在胸腔里狂跳。
周明遠沖過來攔住他們:"你瘋了嗎?我們在一起七年,你就因為一次錯誤——""一次?
"葉依禾冷笑,"我查了你的聊天記錄,周明遠。你和林妍在一起已經(jīng)一年多了。
"周明遠的臉一下子變得慘白。他轉(zhuǎn)向程述白:"你知道她有多難搞嗎?控制狂,潔癖,
刷朝哪個方向放都要管——"程述白突然伸手摟住葉依禾的肩膀:"我喜歡她把牙刷朝右放。
"葉依禾差點笑出聲。她帶著程述白走進臥室,開始收拾自己的東西。周明遠跟進來,
站在門口陰沉地看著他們。"你根本不愛她。"周明遠對程述白說,"你了解她嗎?
知道她睡覺一定要開一盞小夜燈嗎?知道她吃草莓但討厭草莓味的東西嗎?
"程述白正在幫葉依禾把書架上的書裝箱,
聞言頭也不抬地說:"我知道她喜歡在雨天聽老爵士樂,知道她喝咖啡要加雙份奶不加糖,
還知道她右肩胛骨上有一顆小痣。
"葉依禾手里的相框差點掉在地上——這些都是昨晚在居酒屋她醉酒后隨口說的,
他居然全都記得。周明遠的臉色越來越難看。
當葉依禾從衣柜深處拿出一個藍色天鵝絨盒子時,他突然沖了過來:"這個不能拿走!
"那是葉依禾祖母留給她的珍珠項鏈,價值不菲。"這是我奶奶的遺物。"葉依禾冷冷地說。
周明遠抓住她的手腕:"至少把戒指留下!那是我買的!
"葉依禾這才注意到他手上還戴著他們的訂婚戒指。她突然覺得惡心,
用力甩開他的手:"拿去吧,垃圾配垃圾。
"程述白適時地接過她手里的箱子:"收拾好了嗎?"葉依禾點點頭,
最后環(huán)顧了一圈這個她住了五年的公寓。墻上的婚紗照還沒取下來,
照片里的她笑得那么幸福。"走吧。"她轉(zhuǎn)身對程述白說,不敢再多看一眼。
周明遠在身后喊道:"葉依禾!你會后悔的!"電梯門關(guān)上的瞬間,葉依禾的膝蓋一軟,
差點跪在地上。程述白及時扶住她,手里的箱子掉在地上,書本散落一地。"沒事了。
"他輕輕拍著她的背,"你做得很好。"葉依禾把臉埋在他胸前,
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消毒水味和某種木質(zhì)香氣。奇怪的是,這個才認識不到24小時的男人,
卻給了她前所未有的安全感。"謝謝你。"她悶聲說。程述白笑了笑:"不客氣,女朋友。
"回到程述白家,葉依禾坐在沙發(fā)上發(fā)呆,看著程述白把她的東西一樣樣歸置好。
他的動作很輕,像是怕驚擾到她。"你接下來有什么打算?"程述白問。
葉依禾搖搖頭:"不知道。工作辭了,房子沒了,未婚夫跑了。"她苦笑,"人生清零。
"程述白在她身邊坐下:"你可以暫時住在這里。"葉依禾轉(zhuǎn)頭看他:"你不怕我賴上你?
""怕死了。"程述白做了個夸張的表情,"特別是知道你整理東西有多可怕之后。
"葉依禾終于笑了。陽光透過窗戶照在程述白的側(cè)臉上,
她突然注意到他耳后有一道細長的疤痕,像是手術(shù)留下的。
"你的耳朵..."她下意識伸手,卻在快要碰到時停住了。程述白條件反射般躲了一下,
隨即又強迫自己放松:"小時候的事故。"葉依禾收回手,沒有追問。
每個人都有不想提及的過去,她比誰都清楚這一點。"對了,"程述白突然站起來,
"有樣?xùn)|西給你。"他走進臥室,片刻后拿著一個精致的盒子回來:"算是...喬遷禮物?
"葉依禾打開盒子,里面是一條銀質(zhì)手鏈,吊墜是一片小小的雪花。
"這...""昨天路過珠寶店看到的。"程述白有些不好意思,
"覺得比那條藍寶石的更適合你。"葉依禾把手鏈戴在腕上,
銀色的鏈子襯得她的皮膚更加白皙。她抬頭看著程述白,
突然意識到自己還不知道這個男人的任何事情。"程述白,"她認真地問,"你到底是誰?
"程述白望著她,陽光在他琥珀色的眼睛里流轉(zhuǎn)。就在葉依禾以為他要說些什么的時候,
門鈴?fù)蝗豁懥恕?應(yīng)該是外賣。"他起身去開門,"我訂了午餐。"葉依禾看著他的背影,
注意到他走路時右腿的跛態(tài)比昨天更明顯了。她低頭撫摸著手腕上的雪花吊墜,
心里涌起一種奇怪的感覺——仿佛她早就認識程述白,在很久很久以前。
---葉依禾在程述白家住到第七天時,迎來了今年的第一場雪。她趴在窗臺上,
看著雪花像羽毛一樣輕輕飄落。程述白的公寓在二十三樓,從這個高度看下去,
整個城市都被籠罩在一片朦朧的白色之中。"在看什么?"程述白的聲音從身后傳來。
葉依禾回頭,看見他端著兩杯冒著熱氣的可可,左手上還掛著一件厚厚的毛毯。這七天里,
她已經(jīng)熟悉了他家里的每一個角落——書架上的醫(yī)學(xué)書籍大多是神經(jīng)肌肉相關(guān)的,
冰箱里總是備著各種維生素,浴室柜子里有整整一層都是止痛藥。"下雪了。
"葉依禾接過熱可可,指尖不小心碰到了他的手背。程述白的皮膚冰涼得不正常,
像是剛從雪地里回來一樣。程述白在她身邊坐下,把毛毯披在她肩上:"喜歡雪?""嗯。
"葉依禾抿了一口可可,甜中帶著微微的苦,"小時候在北方長大,
后來搬來南方就很少見到了。"程述白若有所思地點點頭,突然站起來:"等我一下。
"他走進臥室,片刻后拿著一個老舊的拍立得相機回來:"要不要去天臺看雪?
"葉依禾眨了眨眼:"現(xiàn)在?""現(xiàn)在。"程述白模仿著她七天前的語氣,嘴角微微上揚,
"趁雪還沒停。"天臺的寒風(fēng)讓葉依禾打了個哆嗦。程述白立刻把圍巾解下來給她,
灰色的羊絨圍巾上還殘留著他身上那種淡淡的藥香。"你不冷嗎?
"葉依禾看著他單薄的毛衣問道。程述白搖搖頭,舉起相機對準她:"笑一個。"咔嚓一聲,
相紙緩緩?fù)鲁?。程述白輕輕甩了甩,影像漸漸顯現(xiàn)——葉依禾裹著他的圍巾,鼻尖凍得通紅,
身后是紛飛的雪花。"真好看。"程述白把照片遞給她,"像幅畫一樣。"葉依禾接過照片,
突然注意到程述白的手指在微微發(fā)抖。她一把抓住他的手:"你明明很冷!
"程述白想要抽回手,卻被她握得更緊。他的手掌比她想象中要粗糙,指腹上有細小的疤痕,
像是被什么動物抓傷的。"我體溫一直偏低。"他輕聲解釋,"不是什么大問題。
"葉依禾不信,直接把手貼上了他的額頭。程述白的皮膚冰涼,但額頭卻燙得嚇人。
"你在發(fā)燒!"她驚呼。程述白后退一步,苦笑道:"職業(yè)病。獸醫(yī)摸慣了毛孩子的體溫,
對人反而沒概念了。"葉依禾固執(zhí)地搖頭:"我們回去。"回到公寓,
她不由分說地把程述白按在沙發(fā)上,翻出體溫計塞給他。五分鐘后,電子屏顯示38.5℃。
"我就知道!"葉依禾氣呼呼地翻找藥箱,"你家里退燒藥放哪了?"程述白靠在沙發(fā)上,
安靜地看著她忙碌的背影。陽光透過窗戶照在他的臉上,顯得格外蒼白。"左邊第二個抽屜。
"他說,"不過不用麻煩了,我睡一覺就好。"葉依禾找到藥,
倒了杯溫水一起遞給他:"吃了。"程述白乖乖接過藥片,卻在喝水時突然劇烈咳嗽起來。
他轉(zhuǎn)身避開她,但葉依禾還是看到了他捂在嘴上的指縫間滲出的鮮紅。"程述白!
"她驚恐地抓住他的肩膀。"沒事。"程述白迅速把手藏到身后,勉強笑了笑,
"只是喉嚨有點出血,老毛病了。
"葉依禾不由分說地拉過他的手——掌心赫然是一小灘刺目的鮮血。
她的心突然揪緊了:"我們?nèi)メt(yī)院。""真的不用。"程述白抽回手,用紙巾擦干凈,
"我自己就是醫(yī)生,知道怎么回事。"葉依禾盯著他看了很久。程述白的眼下有濃重的陰影,
嘴唇因為失血而泛白。這七天來,她注意到他每天都要吃好幾種藥,有時半夜會被疼痛驚醒,
卻總是輕手輕腳地不吵醒她。"你到底得了什么???"她直接問道。程述白沉默了片刻,
起身走向書架:"不是什么大病,只是免疫力比較差。"他背對著她,
肩膀的輪廓在毛衣下清晰可見。葉依禾突然意識到,比起七天前,他似乎又瘦了一些。
"程述白。"她走到他身后,猶豫了一下,還是輕輕抱住了他的腰,"你可以告訴我的。
"程述白的身體僵了一下,然后慢慢放松下來。他轉(zhuǎn)過身,低頭看著她,
琥珀色的眼睛里盛滿了復(fù)雜的情緒。"葉依禾,"他輕聲說,"有些故事,
不知道會比較幸福。"那天晚上,葉依禾半夜醒來,發(fā)現(xiàn)程述白不在床上。她起身尋找,
最后在陽臺上發(fā)現(xiàn)了他。程述白穿著單薄的睡衣,手里拿著一支點燃的煙,卻沒有抽,
只是看著煙灰一點點落下。"你抽煙?"葉依禾驚訝地問。程述白迅速把煙掐滅:"不抽,
只是...有時候喜歡看著它燃燒。"葉依禾走到他身邊,
發(fā)現(xiàn)陽臺的小桌上放著一本厚厚的醫(yī)學(xué)書籍,
攤開的那頁上寫著"進行性肌營養(yǎng)不良癥"幾個大字,旁邊密密麻麻都是程述白的筆記。
"這是什么?"她伸手去拿書。程述白卻搶先一步合上了書:"一個病例。
"他的聲音有些沙啞,"睡吧,明天還要上班。"葉依禾這才想起來,
明天是她新工作的第一天。在程述白的鼓勵下,她給一家設(shè)計公司投了簡歷,
沒想到立刻就被錄用了。"你也早點睡。"她輕聲說,假裝沒注意到程述白泛紅的眼眶。
回到床上,葉依禾輾轉(zhuǎn)反側(cè)。凌晨三點,她聽到程述白輕手輕腳地躺回她身邊,
呼吸聲比平時沉重許多。黑暗中,她悄悄伸出手,握住了他冰涼的手指。第二天早上,
葉依禾醒來時,程述白已經(jīng)做好了早餐。煎蛋、吐司和新鮮的水果整齊地擺在桌上,
旁邊還放著一盒胃藥。"給你的。"程述白指了指胃藥,"新工作第一天容易緊張,
吃點胃藥預(yù)防一下。"葉依禾驚訝地看著他:"你怎么知道我容易胃痛?
"程述白正在倒咖啡的手頓了頓:"猜的。你喝醉那晚一直捂著胃。
"葉依禾接受了這個解釋。她吃著早餐,看著程述白在廚房忙碌的背影。
陽光透過窗戶灑在他的肩膀上,像是給他鍍上了一層金色的輪廓。"你今天有什么安排?
"她問。"診所值班。"程述白把咖啡遞給她,"雙份奶,不加糖。"葉依禾接過咖啡,
心里涌起一股暖流。這七天來,程述白記得她所有的習(xí)慣——洗澡水要燙一點,
枕頭要兩個疊著用,看書時喜歡把腳搭在茶幾上。"程述白,"她突然說,"謝謝你。
"程述白愣了一下,隨即笑了:"謝什么?""所有。"葉依禾認真地說,
"如果沒有遇見你,我現(xiàn)在可能還在酒店里哭。"程述白伸手揉了揉她的頭發(fā),
動作輕柔得像在撫摸一只小貓:"快去換衣服吧,要遲到了。"新公司離程述白的公寓不遠,
地鐵三站路。程述白堅持送她到公司樓下,臨別時塞給她一個便當盒。"午餐。"他笑著說,
"記得微波爐熱一分鐘。"葉依禾接過便當,突然有種錯覺,
仿佛他們已經(jīng)這樣生活了很多年——默契、自然,像所有普通的情侶一樣。"晚上我來接你。
"程述白說,"六點,別亂跑。"葉依禾點點頭,目送他轉(zhuǎn)身離開。
程述白走路的姿勢比平時更不穩(wěn),右腿幾乎是在拖著走。她想叫住他,卻最終沒有出聲。
一整天的工作很順利。午休時,葉依禾打開程述白準備的便當——米飯被捏成了可愛的飯團,
旁邊是精心擺盤的蔬菜和炸雞塊,甚至還有一小盒她最愛的草莓。"男朋友做的?
"新同事小林羨慕地問。葉依禾愣了一下,才想起她和程述白對外宣稱是情侶關(guān)系。
她點點頭,心里泛起一絲異樣的感覺。"真貼心。"小林湊過來看,"你們在一起多久了?
"葉依禾想了想:"七天。""什么?"小林瞪大眼睛,"才七天就這么了解你的口味?
"葉依禾沒有回答。她咬了一口飯團,
突然意識到一個奇怪的事實——程述白似乎從一開始就知道她所有的喜好,
甚至連她自己都沒注意到的小習(xí)慣,他都了如指掌。下班時間,
葉依禾收到程述白的短信:「臨時有個急診,可能要晚一小時。你在公司等我,別自己走。」
她回復(fù)了「好」,卻鬼使神差地打開了搜索引擎,輸入「進行性肌營養(yǎng)不良癥」。
...多數(shù)患者在20-30歲發(fā)病...目前無有效治療方法...平均預(yù)期壽命...」
葉依禾猛地關(guān)上手機,心跳如擂鼓。她想起程述白消瘦的身體,不自然的步態(tài),
那些總是放在手邊的藥片...六點四十分,程述白出現(xiàn)在公司樓下。他看起來疲憊不堪,
右腿幾乎抬不起來,卻還是對她露出了笑容。"抱歉,等很久了吧?"葉依禾搖搖頭,
突然上前緊緊抱住了他。程述白的身體明顯僵了一下,然后輕輕回抱住她。"怎么了?
"他柔聲問。葉依禾把臉埋在他胸前,聞到了淡淡的消毒水味和血腥氣:"沒什么,
就是想抱抱你。"程述白輕笑一聲,揉了揉她的頭發(fā):"走吧,回家。"回家的路上,
雪又開始下了。程述白撐著傘,大半邊都傾向葉依禾那邊,自己的左肩很快就被雪水打濕。
葉依禾注意到他走路時越來越依賴右腿,左手無意識地按著左腹,像是在忍受某種疼痛。
"程述白。"她突然停下腳步。"嗯?""你愛我嗎?"這個問題脫口而出,
連葉依禾自己都嚇了一跳。程述白愣住了,雪花落在他的睫毛上,像是一層薄薄的霜。
"葉依禾,"他輕聲說,"有些問題,不回答會比較幸福。
"葉依禾固執(zhí)地看著他:"我要知道。"程述白沉默了很久,久到葉依禾以為他不會回答了。
最后,他伸手拂去她發(fā)間的雪花,聲音輕得幾乎聽不見:"從很久以前,就一直愛著你。
"---葉依禾在程述白的衣柜深處發(fā)現(xiàn)那個鐵盒時,正值他們"假戀愛"的第十五天。
那天程述白去值夜班,她心血來潮想幫他整理衣柜。當她搬開那摞疊得整整齊齊的毛衣時,
一個生銹的餅干盒從最底層滑了出來,蓋子被撞開,里面的東西撒了一地。葉依禾蹲下來,
看到滿地的照片和紙條。最上面是一張泛黃的高中畢業(yè)合照,她好奇地拿起來,
目光立刻被角落里那個清瘦的男生吸引——雖然發(fā)型不同,
但那琥珀色的眼睛和微微上揚的嘴角,分明是年輕的程述白。而站在照片中央,
被眾人簇擁著的,是扎著馬尾、笑容燦爛的她自己。葉依禾的手指開始發(fā)抖。
她完全不記得高中時認識程述白。翻過照片,
背面用褪色的藍色墨水寫著日期和班級——正是她高三那年。
一張折疊的紙條從照片后面飄落。葉依禾展開它,
上面是一行工整的字跡:「今天葉依禾又穿了那條紅裙子。她在圖書館睡著了,
睫毛像小扇子。我不敢叫醒她,只敢把傘留在桌上。希望她不要淋雨回家。
——2010.5.17」葉依禾的呼吸停滯了一秒。她突然想起高三那年五月,
確實有幾次莫名其妙出現(xiàn)在課桌上的黑傘。當時她以為是閨蜜林妍放的,
還特意買了奶茶感謝她。鐵盒里還有更多——她參加演講比賽時的剪報,
她落在食堂的借書卡,她隨手畫在草稿紙上的涂鴉...每一件物品旁邊都附著小紙條,
記錄著程述白當時的所見所感。最底下是一個密封的信封,上面寫著「給葉依禾」,
郵戳日期是2011年6月15日——他們畢業(yè)的那天。信封沒有拆開的痕跡,
顯然從未被寄出。葉依禾的心跳快得發(fā)痛。她小心翼翼地把所有東西放回盒子,
只拿了那封未寄出的信。正當她猶豫要不要拆開時,門口傳來鑰匙轉(zhuǎn)動的聲音。
程述白提前回來了。葉依禾慌亂地把信塞進口袋,剛站起身,
就看到程述白拄著拐杖出現(xiàn)在臥室門口。這是她第一次看到他使用輔助工具,
右腿似乎已經(jīng)完全使不上力了。"依禾?"程述白疑惑地看著散落一地的衣物,
隨即目光鎖定在她手中的鐵盒上。他的臉色瞬間變得煞白。"這是...你?
"葉依禾舉起那張畢業(yè)合照,聲音顫抖。程述白的拐杖"咣當"一聲掉在地上。
他靠著門框慢慢滑坐下去,像是突然被抽走了所有力氣。"我本來想告訴你的。
"他的聲音沙啞得不成樣子,"很多次。"葉依禾走到他面前蹲下,
把照片遞過去:"為什么我完全不記得你?"程述白苦笑了一下:"因為我是個透明人。
高三才轉(zhuǎn)學(xué)過來,只待了半年就又轉(zhuǎn)走了。"他指了指照片最角落的位置,"看,
連畢業(yè)照都差點沒把我拍進去。"葉依禾仔細端詳照片,確實,程述白站在最邊上,
半個身子都快出框了。而那時的她作為學(xué)生會主席,站在正中央,周圍簇擁著所有風(fēng)云人物。
"那這些..."她指了指鐵盒里的物品。程述白的耳根紅了:"我...收集的。
像個變態(tài)一樣。"葉依禾搖搖頭,突然想起什么:"等等,你說半年后就轉(zhuǎn)走了?為什么?
"程述白沉默了很久,最后指了指自己的腿:"病發(fā)了。當時以為是普通的肌肉萎縮,
后來才確診。"葉依禾的心臟像被一只無形的手攥緊了。
她想起剛才搜索到的內(nèi)容——進行性肌營養(yǎng)不良通常在20-30歲發(fā)病,
但少數(shù)會在青少年時期顯現(xiàn)癥狀。"所以你早就認識我。"她輕聲說,
"在居酒屋那晚不是偶遇。
"程述白垂下眼睛:"我看到朋友圈有人發(fā)你的婚禮請柬...本來只想遠遠看一眼,
結(jié)果遇到你淋著雨跑出來..."葉依禾突然想起那天程述白說的第一句話——"小姐,
需要幫忙嗎?"現(xiàn)在想來,那語氣根本不像是和陌生人說話。"為什么不告訴我?
"程述白抬起頭,琥珀色的眼睛里有水光閃動:"告訴你什么?
告訴你有個高中同學(xué)暗戀你十年?告訴你他快死了才鼓起勇氣出現(xiàn)在你面前?"他苦笑,
"那也太悲慘了。"葉依禾口袋里的信像塊烙鐵一樣燙著她的腿。她伸手扶程述白起來,
注意到他的手臂比半個月前又瘦了一圈,病號服般的寬大襯衫空蕩蕩地掛在肩上。
"你應(yīng)該休息。"她輕聲說,幫他撿起拐杖。程述白搖搖頭,
指了指廚房:"我給你帶了宵夜。那家你說過喜歡的生煎包。"葉依禾愣住了:"我說過?
什么時候?""高三下學(xué)期,四月三號。"程述白不假思索地回答,"你在食堂和同學(xué)聊天,
說校門口新開的生煎包店是你吃過最好吃的。"葉依禾震驚地看著他。這樣微不足道的小事,
連她自己都記不清了,程述白卻連日期都記得一清二楚。"你..."她的聲音哽住了,
"你一直..."程述白輕輕拍了拍她的頭,就像過去半個月他常做的那樣:"去吃東西吧,
涼了就不好吃了。"那天晚上,葉依禾等程述白睡著后,偷偷拿出那封未寄出的信。
月光透過窗簾的縫隙照在信封上,她深吸一口氣,小心翼翼地拆開了它。信紙已經(jīng)泛黃,
但字跡依然清晰:「親愛的葉依禾:當你讀到這封信時,我們應(yīng)該已經(jīng)畢業(yè)了。
你可能根本不記得我是誰,這沒關(guān)系。我只想告訴你,高三這半年,因為能遠遠看著你,
成了我生命中最明亮的時光。每次看到你在陽光下大笑的樣子,
我就覺得這個世界沒那么糟糕。醫(yī)生說我可能活不過二十五歲,但認識你的這半年,
已經(jīng)抵得過別人漫長的一生了。祝你永遠像現(xiàn)在這樣快樂。程述白」
信紙右下角有一小塊水漬暈開的痕跡,像是被淚水打濕過。葉依禾摸了摸自己的臉,
才發(fā)現(xiàn)已經(jīng)濕了一片。她輕手輕腳地回到臥室,借著月光凝視程述白的睡顏。他的呼吸很淺,
眉頭微微皺著,像是在忍受某種疼痛。葉依禾小心翼翼地撫平他的眉心,
突然注意到床頭柜上放著一瓶新藥,標簽上寫著"嗎啡"。她的心猛地沉了下去。
第二天是周六,程述白難得睡到中午才醒。他睜開眼睛時,發(fā)現(xiàn)葉依禾正坐在床邊看著他,
眼圈紅紅的,像是哭過。"怎么了?"他掙扎著坐起來,聲音因為剛睡醒而沙啞。
葉依禾沒說話,只是遞給他一杯溫水和一個藥盒。程述白接過來,
發(fā)現(xiàn)里面已經(jīng)分裝好了他早上要吃的藥。"你看了說明書?"他有些驚訝。
葉依禾點點頭:"每一種都看了。"她的聲音有些發(fā)抖,"包括嗎啡的。
"程述白的手頓了一下,隨即若無其事地把藥吞下去:"疼痛管理而已,別擔心。
""程述白。"葉依禾突然抓住他的手,"我們?nèi)タ囱┌伞?"現(xiàn)在?外面在下雨。
""不是這里。"葉依禾的眼睛亮得驚人,"去北海道。我查過了,現(xiàn)在正是雪季。
"程述白愣住了:"葉依禾...""你說過要陪我看三次初雪。"她固執(zhí)地說,
"第一次是在天臺,還差兩次。"程述白看著她,突然笑了:"你知道那是我隨口說的。
""但我是認真的。"葉依禾握緊他的手,"請假吧,就這周。我查過了,機票不貴。
"程述白沉默了很久,最后輕聲說:"好。
"訂機票、收拾行李、預(yù)約當?shù)氐拿袼?..葉依禾像一陣旋風(fēng)一樣忙前忙后。
程述白大部分時間都坐在沙發(fā)上看著她,眼神溫柔又悲傷。"你需要帶更厚的衣服。
"葉依禾翻著他的衣柜皺眉,"這些都不夠暖。"程述白笑了笑:"我不怕冷。""胡說。
"葉依禾頭也不回,"你體溫比正常人低一度多。"程述白驚訝地看著她:"你怎么知道?
"葉依禾轉(zhuǎn)過身,臉微微發(fā)紅:"上周你發(fā)燒時我查的。"她頓了頓,
"我還查了很多關(guān)于...你的病的事。"程述白的表情變得復(fù)雜起來:"葉依禾,
那些資料...""我知道。"她迅速打斷他,"我都知道。所以我們更要去。
"出發(fā)前一天晚上,葉依禾接到了周明遠的電話。這是分手后他第一次聯(lián)系她。
"聽說你要去日本?"周明遠的聲音透過話筒傳來,依然熟悉得令人心痛。
葉依禾看了正在收拾行李的程述白一眼,走到陽臺上:"你怎么知道?""林妍告訴我的。
"周明遠頓了頓,"她說你和那個獸醫(yī)在一起了?真的假的?"葉依禾握緊手機:"真的。
"電話那頭沉默了幾秒:"你了解他嗎?才認識不到一個月就一起出國?
"葉依禾看著玻璃上自己的倒影,突然笑了:"周明遠,我認識他的時間,
比你想象的要長得多。"掛斷電話,她回到客廳,發(fā)現(xiàn)程述白正在往行李箱里塞藥盒。
各種顏色的藥片被分裝在小格子里,數(shù)量多得嚇人。"這些...都是你每天要吃的?
"葉依禾輕聲問。程述白點點頭,又往箱子里放了一個冰袋:"有些需要冷藏。
"葉依禾突然蹲下來抱住他,把臉埋在他的肩膀上。程述白的身體僵了一下,
隨即輕輕回抱住她。"怎么了?"他柔聲問。葉依禾搖搖頭,沒有告訴他周明遠來電的事,
也沒有提起自己剛才在電話里說的那句話有多真實——在某種意義上,
程述白確實已經(jīng)存在于她的生命里十年之久,只是她從未察覺。"我在想..."她抬起頭,
看著程述白琥珀色的眼睛,"北海道有沒有草莓賣。"程述白笑了,
眼角泛起細小的紋路:"有。而且比國內(nèi)甜。""你怎么知道?""猜的。"他眨眨眼,
"日本嘛,什么都甜。"葉依禾捏了捏他的手指,沒有拆穿他。
她知道程述白一定又是在某個她不知道的時刻,記住了她喜歡草莓這件事。
就像他記住關(guān)于她的所有事情一樣。---新千歲機場的暖氣開得很足,
葉依禾還是感覺到了程述白手指的冰涼。他拄著拐杖走得很慢,右腿幾乎完全拖在地上,
額頭上沁出細密的汗珠。"要不要休息一下?"葉依禾擔憂地問。程述白搖搖頭,
嘴角扯出一個微笑:"沒事,只是坐太久腿麻了。"謊言。他們都知道這是謊言。
從登機開始,程述白就一直在忍受疼痛,空姐送來餐食時,
葉依禾看到他悄悄吞下了兩片白色藥片。機場外,札幌的雪下得正緊。葉依禾叫了出租車,
程述白用磕磕絆絆的日語和司機交流。她驚訝地看著他:"你會日語?""大學(xué)時選修過。
"程述白靠在座椅上,臉色蒼白,"想著...以后也許用得上。
"葉依禾沒有追問這個"以后"指的是什么。車窗外,雪中的札幌像一張泛黃的明信片,
低矮的房屋頂著厚厚的雪帽,行人撐著透明的塑料傘匆匆走過。民宿是一棟傳統(tǒng)的日式町屋,
玄關(guān)處放著一盆盛開的水仙。房東太太是個慈祥的老人,看到程述白的拐杖后,
立刻帶他們?nèi)チ瞬恍枰罉翘莸囊粯欠块g。"今晚有花火大會。"房東太太用英語說,
"就在附近的公園,很漂亮。"榻榻米房間不大,但布置得很溫馨。葉依禾拉開紙門,
一個小小的庭院映入眼簾,石燈籠上積著雪,像抹了奶油的蘑菇。"喜歡嗎?
"程述白在她身后問。葉依禾轉(zhuǎn)身,發(fā)現(xiàn)他已經(jīng)鋪好了被褥,正跪坐在矮桌旁燒水。
窗外的雪光映在他臉上,勾勒出清晰的輪廓線。"喜歡。"她走過去,跪坐在他對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