許庭樾把自行車停好,關(guān)上大門,轉(zhuǎn)過身,目光落在譚慧安略顯疲憊的面容上,柔聲道:
“折騰了半宿,困了吧?你去睡會兒,我做好飯再叫你。”
譚慧安打了個哈欠,搖了搖頭,“不睡了,上午還有事呢,吃完早飯,咱們?nèi)ノ魃娇纯创蟾绾桶謰尠?!?/p>
譚淮年跟許庭樾的父母都葬在城外的西山上。
自從在空間里看到譚淮年留的信以后,譚慧安心里總有種大哥并沒有真正離開這個世界的感覺。
回來這兩天,她心里一直惦記著給他掃墓的事情,想問問他在地府過的好不好?跟他說,她很想念他!
許庭樾一拍腦門,“你說的對,咱們的確應(yīng)該去看看大哥,多拿些紙錢,供品,我得給大哥好好磕幾個頭。”
譚淮年不只是他的大舅哥,還是他從小崇拜到大的偶像。
他對譚淮年的敬仰并不比譚慧安少。
更何況譚淮年助譚慧安重生,間接救了許家滿門,這份恩情在他心里重如泰山,磕幾個頭又算得了什么。
早飯是譚慧安做的,把昨晚買的小米淘洗干凈,放在砂鍋里慢慢熬煮,她切了兩塊紅薯放在里面,這樣的米粥煮熟以后,既有小米的香醇,又有紅薯的甘甜,許家人都愛喝。
她還做了幾個煎餅盒子。
韭菜切成末,放剁碎的粉條、雞蛋、蝦仁、調(diào)好味道,用李巧云昨晚拿來的煎餅裹好,放入油鍋里煎成兩面金黃,外酥里嫩,比大魚大肉還好吃。
把飯擺好,叫醒許念淮。
吃飯的時候,譚慧安將她和許庭樾要去西山祭拜的事情跟許念淮說了,讓他乖乖在家里等著許北星回來。
許念淮咽下嘴里的煎餅,舉起空著的左手反對,
“四姐又不是沒家里的鑰匙,不用我等她,我也要去西山看大舅跟爺爺奶奶?!?/p>
山里多好玩啊,他才不要在家里待著呢!
許庭樾用筷子打了一下他的頭,故意沉下臉:
“少拿你大舅跟爺奶當(dāng)幌子,我還不知道你,你就是想去山上玩,別搗亂,我跟你媽還有正事干呢?!?/p>
他倒不是敷衍許念淮,他們?nèi)ノ魃匠思腊荽缶烁绾透改?,還有別的事要做。
西山藏的那些財物得收進空間,再去附近的村子里收集些物資。
帶著許念淮太不方便了。
許念淮見許庭樾拉下臉一本正經(jīng)的模樣,就知道這次去西山無望了,眼珠一轉(zhuǎn),笑嘻嘻的伸出一只手,
“爸,不讓去西山也行,你得給我一塊錢。”
許庭樾瞥了他一眼,“你要錢干嘛?”
許念淮眨巴眨巴眼,乖巧的道:
“我想去少年宮看小兵張嘎。”
他看過小兵張嘎好幾回了,但小燕和大強他們還一次沒看過呢,每回他講小兵張嘎的英勇故事,他倆聽的眼都不眨,不讓他去西山,他就帶著小伙伴去看電影,聽他比劃哪有自己親自去看好玩。
“呵!”
許庭樾呵笑一聲,“你看小兵張嘎沒有五回也有四回了吧?還看?”
臭小子心里打的什么主意,他一眼就瞧出來了。
慢悠悠的喝了一口粥,輕飄飄的道:
“不給,你還是老老實實在家等著你四姐吧?!?/p>
許念淮見從許庭樾手里摳不出錢,立刻轉(zhuǎn)移目標,臉上堆起討好的笑容看向譚慧安,
“媽媽~我想去看電影?!?/p>
看著父子倆耍寶,譚慧安眼里劃過一絲笑意,她明白,許庭樾表面上逗兒子,其實是在哄她開心。
用一塊錢將小兒子打發(fā)走,譚慧安和許庭樾開始收拾掃墓需要的物品。
紙錢,香蠟、供品必不可少,譚慧安還拿了兩瓶茅臺,許父和譚淮年都是愛酒之人,想必這風(fēng)靡后世的國宴酒定能讓他們喜歡。
將這些都分成三份裝好收進空間,兩人鎖上大門,直奔西山。
西山離著許家有四十多里,出了城都是坑坑洼洼的土路,十分難行,許庭樾騎著自行車騎了將近兩個小時,兩人才到了西山。
墓地坐落在一處山坡下,依山傍水,雖然偏僻,但景色怡人。
建國前這處地方歸許家所有,所以許庭樾才將父母和譚淮年葬在了這里。
三個墓碑相鄰,許庭樾父母的墓碑在左邊,譚淮年的墓碑在右邊。
墓碑已經(jīng)有些年頭了,上面的字跡因為常年風(fēng)吹雨打,也變得模糊不清。
譚慧安從空間拿出香蠟供品,一一擺放在三塊墓碑前,又拿出一塊布,將墓碑都擦了一遍。
許庭樾也沒閑著,用鐵鍬把四周長高的青草全部鏟了,給三座墳都胚上新土。
二人先拜祭了許父許母,最后才來到譚淮年的墓碑前,雙膝跪地。
譚慧安倒了一杯白酒,撒在墓碑前面:
“大哥,我來看你了,你在那邊過的好不好?如果你能聽到我說話,能不能來夢里看看我……
大哥,我很想你,想小時候我不肯吃飯,你會親自下廚為我做紅燒排骨,
想我嫌醫(yī)書太無趣,你帶著我去山上采藥,告訴我那些草藥的名字功效……
大哥,我現(xiàn)在學(xué)會了做飯,還學(xué)會了縫衣服,可我給你做的衣服你卻再也穿不上了……”
譚慧安跪在墓前,想著大哥在世時候的點點滴滴,回憶著上輩子的那些過往,那些藏在心里細密的疼,終究變成洪流般的劇痛,將她徹底淹沒。
許庭樾緊緊抱住哭的近乎崩潰的譚慧安,遙想當(dāng)年的譚淮年,眼底泛起淚光。
他永遠不會忘記那個無論身處何時何地都光彩照人的青年。
肆意灑脫,聰明絕頂,才華橫溢,長相俊逸非凡,整個人就像是書里走出來的翩翩君子。
他只要站在那里,就襯的其他人黯然失色。
他更記得譚淮年臨終時的囑托,要將妻子視若掌中寶,珍之,愛之。
對著譚淮年的墓碑輕聲道:“大哥,你放心,我以性命擔(dān)保,這輩子一定會護著慧安,護著孩子們,絕不再讓他們受到任何傷害?!?/p>
在他們看不到的地方,兩個模糊的身影懸在半空,一個是身穿黑色長袍大褂,宛如玉樹朗月的青年男子,另一個是頭戴斗笠,身披蓑衣,手拿船槳的老翁。
兩個身影居高臨下俯視著譚慧安和許庭樾,看到譚慧安哭的傷心,青年男子亦是眼底猩紅。
心緒翻涌,他飄忽的身影動了動,抬腳就想往下走,嚇得他身邊的老翁趕緊一把將他拉住,
“大白天的,你不要命啦,出了我的結(jié)界,你立刻就會被陽氣沖的灰飛煙滅,我能讓你再看她一回已經(jīng)欠了老大的人情,
咱們可是簽過契約的,老夫借你寶物,你幫老夫在忘川擺渡二十年,你若是死了,老夫豈不虧大了。”
青年鬼魂正是譚慧安的大哥譚淮年。
他死后并沒有入輪回,而是在閻王殿前當(dāng)了一名司吏。
譚淮年在地府交游廣闊,人緣極好,那日跟喝醉了的判官下棋,贏了三局,借看生死簿,得知妹子家破人亡,半生孤苦,便跑到閻王面前,用譚家九世功德給譚慧安換了一次重生的機會。
他知道世事艱難,人力不可能抵抗時代的洪流,生怕譚慧安無法應(yīng)對將來的劫難,又去找忘川擺渡翁,以幫他擺渡二十年的代價,借了空間寶物為譚慧安保駕。
譚淮年也不是優(yōu)柔寡斷的性子,剛才不過是情難自控,反應(yīng)過來,站在原地,語氣澀然,
“我還是擔(dān)心小妹不能安然渡過這場劫難,老翁,你能不能給她一些防身的本事,我可以多幫你擺渡十年。”
擺渡翁翻了個白眼,“我那寶物護住他們一家綽綽有余,是你妹子被后世那些不著調(diào)的小說荼毒,腦子不靈活,讓她慢慢摸索吧,你的功德最多能在忘川河護住你二十年,多了你也受不住,
人鬼殊途,你時間也到了,咱們趕緊回去吧?!?/p>
他怕譚淮年再提出別的要求,袖子一揮,兩個身影便消失無蹤。
一陣微風(fēng)吹過,將那些黃紙燃燒后的灰燼卷了個干干凈凈,就好像那些紙錢真的有鬼魂接收一般。
……
譚家只剩下譚慧安一人,留下的財產(chǎn)也獨屬于譚慧安。
許家這一輩有兩人,許庭樾和他的堂兄許無拘。
不過早在許庭樾父母還在世的時候,兩家就已經(jīng)分家了。
分家后,許庭樾的大伯帶著全家去了美麗國,這幾年國內(nèi)鬧革命鬧的厲害,兩家便漸漸斷了音訊。
所以,留下來的這些財產(chǎn)都是譚慧安和許庭樾所有。
西山藏寶的地方離著許庭樾父母的墳?zāi)共贿h。
掃完墓,收拾好心情,許庭樾和譚慧安分別喝了半杯靈液,恢復(fù)了一下體力,找到當(dāng)初留下的記號,一人一把鐵鍬,吭哧吭哧挖了起來。
這處有八個箱子,裝的大多數(shù)是黃金、瓷器、玉器……這些不怕受潮的物件。
譚慧安把箱子收進空間,填上土坑,兩人在空間里吃了午飯,接著又馬不停蹄的往西山北面的王家村趕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