從書房出來時，已經(jīng)九點了，一家人心不在焉的吃了飯，許東陽見天色已晚，便將兩個孩子留在了父母這里。
回到家，他人還沒進屋，就聞到一股嗆人的酒精味。
掀開門簾，果然不出所料，小舅子孫立業(yè)坐在飯桌前，喝的兩眼惺忪，桌上擺著幾盤殘羹剩菜。
妻子孫妙云坐在孫立業(yè)對面，一邊聽他吹牛，一邊給她夾菜。
許東陽神情微滯，孫妙云又趁著他和孩子們不在家，給小舅子開小灶了。
難言的苦澀涌上心頭，腦海里涌現(xiàn)老媽之前說過的話，
他和孩子們加在一起也比不上小舅子在妻子心里的地位。
有些事不計較也能過得下去，真把膿瘡挑破，就會發(fā)現(xiàn)，孫家完全拿他當冤大頭。
老媽給他新買的衣服，孫立業(yè)看上了，招呼不打就拿走了，
他給孩子們買的點心，從父母那拿來的細糧，大部分進了孫立業(yè)的肚子，
結(jié)婚時，母親送給妻子的首飾，她從來沒戴過，倒是在丈母娘的手上見過一回……諸如此類，數(shù)不勝數(shù)。
孫妙云見丈夫進屋后，目光落在桌子上，話也不說一句，心里不禁有些發(fā)虛，走上前笑著問道：
“爸媽身體好嗎？茵茵和京墨怎么沒回來。”
許東陽將目光收回，嘴角勾起一抹淡淡的嘲諷，這么多年，妻子還是第一次主動問起父母的狀況。
自從他們搬出來后，除了年節(jié)，孫妙云再不曾回過許家。
心里對父母的愧疚又增添了幾分。
想著這些年他過得渾渾噩噩，忽略了父母太多，一味索取，沒有半點回報，
他跟孫立業(yè)又有什么區(qū)別？
許東陽捫心自問，越想越覺得自己不配為人子。
孫立業(yè)卻絲毫沒覺察許東陽的異常，臉上露出一個油膩笑容，對著他招了招手，
“姐夫回來啦，過來陪我喝兩盅?！?/p>
又沖著孫妙云吩咐：“姐，你再去給我們煎幾個雞蛋，多放點蔥花，我愛吃蔥花多的?！?/p>
聽到他使喚孫妙云的語氣就像使喚老媽子似的，許東陽心里又是一陣膈應，
沉下臉道：“我已經(jīng)吃過了，天不早了，你要是吃飽了趕緊回家吧?！?/p>
孫妙云眼里閃過一抹不悅，丈夫只要去婆婆那里一次，再看到弟弟就會對他甩臉子。
弟弟小時候是不懂事，偷了她幾件首飾，可這么多年過去，還是不依不饒，做人就有點不厚道了。
沉下臉，坐回椅子上不再說話。
孫立業(yè)完全沒看出來許東陽夫妻之間暗潮涌動，笑嘻嘻的拽住許東陽的袖子，
“姐夫，我事沒辦成呢，我不回家?！?/p>
許東陽瞥了眼孫妙云，見她臉色訕訕，目光閃爍，心里頓時明白了，孫立業(yè)這是又來要錢了。
故意問道：“什么事？”
“大姐夫給我在機械廠找了份臨時工的工作，二姐夫答應送我一塊手表，你是三姐夫，你得送我一輛自行車，我媽說了，這叫不偏不倚?！?/p>
許東陽差點被氣笑，神特么不偏不倚，
“我沒錢，你朝你姐要吧，家里的錢都是你姐管著?！?/p>
結(jié)婚后，他的工資一直交給孫妙云保管，不過，有這么個小舅子，他不覺得還能剩下多少。
這些年要沒有父母時常貼補，估計他跟兩個孩子吃飯都成問題。
孫立業(yè)早已經(jīng)問過孫妙云了，知道她手上沒幾個錢，呵呵一笑，
“姐夫，你別逗我了，就你跟我姐那點工資能干嘛？還不夠我下館子的呢，你說你生在那么有錢家里，還讓我姐跟你過這種苦日子，你對得起我姐嗎？
跟你說句掏心窩子的話，你家可不像我家，只有我這一根獨苗，你兄弟好幾個，將來你爸的財產(chǎn)得分成好幾份，你可得多長個心眼，能多要一點是一點，免得將來后悔。”
孫立業(yè)說的振振有詞，聽的許東陽的火氣直往腦門上竄。
要不是礙于會吵到鄰居，他現(xiàn)在真想揍孫立業(yè)一頓，給他醒醒酒。
不想跟一個醉鬼糾纏，只冷冷的道：“你先回去吧，別的事等你醒了再說?！?/p>
他不想找事，孫立業(yè)卻不依不饒，雙手抱在胸前，往椅背上一靠，耍起了無賴，
“你要是不答應給我買自行車，我就不走，還讓我姐跟你離婚，我姐長得好看，追她的人多了去，回頭我給她找個有錢的男人，你可別后悔～”
許東陽側(cè)過頭，眉心緊皺的看著孫妙云，
“你也是這么想的？”
孫妙云尷尬的笑了笑，
“東陽，咱們就給小業(yè)買輛車吧，他以后要是有個正經(jīng)工作，自己掙錢自己花，咱們也能省點心不是嗎？”
“家里的錢不都在你手上？你想買就買，我不攔著?！?/p>
許東陽淡淡道。
孫妙云沒聽出丈夫語氣中的疏離，期期艾艾道：
“我手里的錢都花完了?！?/p>
“呵呵，要不要我給算算帳？我一個月三十六塊的工資，你一個月是二十二塊，咱倆加起來一個月有五十八塊錢。
一年就是不到七百塊錢，再加上我爸媽每年貼補的，家里一年的入賬少說也有一千塊，
你嫁給我七年，連一輛自行車的錢都拿不出來，孫妙云你不該反省一下嗎？
呵呵……
怎么不說話了？
你也知道，錢都被你貼補娘家了吧？
孫妙云，不只是你有父母，我也是爹生娘養(yǎng)的。
我爸媽養(yǎng)我這么大，沒吃過我一粒米，你弟弟哪來的臉，還讓我給他買自行車，我許東陽不欠他的?！?/p>
“我……”
孫妙云被許東陽責問的臉色通紅，一句話也說不出來。
結(jié)婚這么久，丈夫還是第一次對她發(fā)這么大的火。
見姐姐被懟的張口結(jié)舌，孫立業(yè)酒也醒了，蹭的一下站起來，指著許東陽罵道：
“你兇什么兇？老子不就是花了你幾個臭錢嗎？給你臉了，不給我買車，你試試，老子明天就去紅革會舉報你們這些萬惡的資本家?！?/p>
“你特么是誰老子?！?/p>
聽到舉報兩個字，算是觸了許東陽的逆鱗。
心里的火氣再也壓不住，一拳揮在孫立業(yè)臉上。
這一拳，他用了全身的力氣，直接將孫立業(yè)撂倒在地。
孫立業(yè)還沒反應過來，許東陽已經(jīng)騎到他的身上，左右開弓一頓猛抽。
“你個白眼狼。”
“這么多年吃我的，喝我的，還特么想舉報老子?！?/p>
“我先特么弄死你?！?/p>
“啊啊啊……許東陽，快住手，你瘋啦？”
等孫妙云反應過來，孫立業(yè)的臉已經(jīng)被打成了豬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