1 考場驚魂科舉考場上,郭承嘏的屁股已經(jīng)和硬板凳親密接觸了六個時辰,
親密到他能準(zhǔn)確說出凳面上有幾道裂紋。他放下毛筆,甩了甩酸脹的手腕,
滿意地看著自己的答卷——一篇他自以為足以讓主考官感動到把女兒許配給他的錦繡文章。
"這次穩(wěn)了。"郭承嘏心里美滋滋地想著,
仿佛已經(jīng)看見自己穿著官服在衙門里打瞌睡的美好未來。他瞥了眼窗外,日頭還高,
離交卷時間尚早。郭承嘏打了個哈欠,小心翼翼地將答卷折好,
塞進(jìn)隨身攜帶的紫檀木書箱——這書箱是他祖?zhèn)鞯膶氊悾瑩?jù)說曾裝過某位大儒的手稿,
自帶三分文氣。"先瞇一會兒。"他想著,把書箱抱在懷里,像抱著個金疙瘩。
書箱里除了答卷,還有他真正的命根子——一卷王羲之的《蘭亭集序》摹本。雖然只是摹本,
但據(jù)說是唐代馮承素親手所摹,價值連城。郭承嘏每天都要對著這字帖反復(fù)端詳,
睡覺都得摟著,生怕它長腿跑了。交卷的鑼聲驚醒了郭承嘏的美夢。他迷迷糊糊地打開書箱,
摸出最上面那卷紙,看都沒看就交了上去。直到回到家,他想拿出《蘭亭集序》欣賞時,
才發(fā)現(xiàn)大事不妙——他交上去的是字帖,而答卷還好端端地躺在書箱里!"我的天爺??!
"郭承嘏發(fā)出一聲慘叫,驚嚇跑了院子里樹梢上棲息的鳥雀。
他像只熱鍋上的螞蟻在屋里轉(zhuǎn)了十七八圈,把頭發(fā)撓成了鳥窩,也沒想出補(bǔ)救的辦法。最后,
他決定死馬當(dāng)活馬醫(yī),揣著真正的答卷又跑回了考場??紙龃箝T緊閉,
只剩下幾個衙役在收拾東西。郭承嘏站在門口,臉色比死了親爹還難看。"這位公子,
可是落了東西?"一個沙啞的聲音從背后傳來。郭承嘏回頭,看見一個穿著褪色青袍的老者。
老者瘦得像根竹竿,臉上的皺紋深得能夾死蚊子,但一雙眼睛卻炯炯有神,亮得嚇人。
"我...我把答卷和字帖弄混了..."郭承嘏結(jié)結(jié)巴巴地說。老者聽完,
露出一個神秘莫測的笑容:"老朽在禮部做了四十年書吏,專管試卷歸檔。若公子信得過,
老朽或許能幫你把東西換回來。"郭承嘏眼睛一亮,隨即又黯淡下來:"考場重地,
如何換得?""這就是老朽的本事了。"老者搓了搓手指,露出一個市儈的表情,
"不過嘛...老朽家貧,住在興道里,若能辦成,望公子賜三萬錢以資家用。"三萬錢!
郭承嘏倒吸一口涼氣,這相當(dāng)于他半年的生活費。但想到科舉三年一次,
錯過又要等一千多個日夜,他咬了咬牙:"成交!"老者接過郭承嘏手中的答卷,
轉(zhuǎn)身走向考場。奇怪的是,守衛(wèi)的衙役對他視若無睹,仿佛他是團(tuán)空氣。郭承嘏揉了揉眼睛,
再定睛看時,老者已經(jīng)消失在門內(nèi)。不到一炷香時間,老者又鬼魅般地出現(xiàn)在郭承嘏面前,
手里拿著那卷《蘭亭集序》。"幸不辱命。"老者將字帖遞給郭承嘏,
"公子明日可將錢送至興道里巷尾的張家,說是給張老書吏的便是。
"2 鬼魂相助郭承嘏千恩萬謝,抱著失而復(fù)得的字帖,一路小跑回了家。當(dāng)晚,
他做了個奇怪的夢,夢見那老者站在一片迷霧中向他拱手作揖。第二天一早,
郭承嘏帶著沉甸甸的三萬錢,按約來到興道里。巷尾果然有戶姓張的人家,門楣破舊,
院子里傳來陣陣哭聲。郭承嘏敲了敲門,一個憔悴的中年婦人開了門。
"請問張老書吏在家嗎?"郭承嘏客氣地問道。婦人臉色一變:"家父?
家父已過世三月有余,因家貧無力安葬,至今停靈在家..."郭承嘏如遭雷擊,
手里的錢袋差點掉在地上。他強(qiáng)自鎮(zhèn)定,詳細(xì)描述了昨日所見老者的樣貌。
婦人越聽臉色越白,
后竟哭了起來:"正是先父模樣...他生前最愛穿那件青袍..."郭承嘏跟著婦人進(jìn)屋,
果然看見堂中停著一口薄棺,棺前擺著老者的牌位。更詭異的是,牌位旁的案幾上,
赫然放著一套褪色的青袍——正是昨日老者所穿!
"先父生前最掛念的就是科舉舞弊之事..."婦人抹著眼淚說,"他常說考場如戰(zhàn)場,
有人為功名不擇手段,有人卻因一時疏忽遺憾終身..."郭承嘏沉默良久,
突然將錢袋放在棺前:"這是答應(yīng)令尊的酬金,請收下好好安葬他吧。
"婦人驚得連連擺手:"這如何使得!公子與先父素不相識...""承諾就是承諾,
對活人如此,對..."郭承嘏看了眼棺材,把"死人"二字咽了回去,"對逝者更應(yīng)如此。
"離開張家時,郭承嘏覺得肩頭一輕,仿佛有什么東西從他身上離開了。他回頭望去,
恍惚看見一個青袍老者站在門口,對他深深一揖。三個月后,放榜之日。郭承嘏擠在人群中,
緊張得手心冒汗。當(dāng)他在榜上看見自己名字時,差點當(dāng)場表演一個昏厥。更神奇的是,
主考官特意召見他,稱贊他的答卷"字跡飄逸如行云流水,有晉人風(fēng)骨"。
郭承嘏心里咯噔一下——該不會考官看的是他那卷《蘭亭集序》吧?
但當(dāng)他看到自己的答卷時,發(fā)現(xiàn)上面確實是他熟悉的字跡,
只是...莫名多了幾分王羲之的神韻。郭承嘏穿著嶄新的青色官服站在翰林院大門前,
感覺自己的全身都在發(fā)光。三個月前他還是個差點把《蘭亭集序》當(dāng)考卷交上去的糊涂書生,
如今已是堂堂翰林院編修——雖然是最低等的從七品。"郭大人,這邊請。
"一個滿臉褶子的老吏弓著腰引路,"您的值房在最西頭,挨著茅廁,
夏天...呃...別有風(fēng)味。"郭承嘏嘴角抽了抽??磥碜约哼@個"晉風(fēng)答卷"的受益者,
在翰林院老油條們眼里不過是個走了狗屎運的毛頭小子。值房果然很"風(fēng)味"。
不到十步見方的小屋里,除了一張瘸腿書案和一把隨時可能散架的椅子,
最醒目的就是墻角那堆可疑的黃色結(jié)晶——郭承嘏決定不去思考它們的成分。"咚!
"他剛放下行李,房門就被踹開。一個滿臉橫肉的官員帶著兩個跟班闖了進(jìn)來,
官服上的白鷴補(bǔ)子顯示這是個五品官。"你就是那個字寫得像王羲之的郭承嘏?
"橫肉臉用鼻孔對著他,"我是翰林院侍講學(xué)士馬德廣,從今日起你負(fù)責(zé)整理歷年科考檔案。
"郭承嘏剛要行禮,馬德廣突然壓低聲音:"聽說你的答卷上有股墨香,
像是...《蘭亭集序》的味道?"郭承嘏后頸的汗毛瞬間立正。還沒等他回答,
馬德廣已經(jīng)甩袖而去,留下一句:"明日去庫房領(lǐng)資料,
記得帶換洗衣物——那些檔案可都發(fā)了霉。"當(dāng)晚,郭承嘏在值房整理書籍時,
忽聽窗外傳來"沙沙"聲。他推開窗戶,月光下,一個模糊的青影站在院中老槐樹下,
對他招了招手。3 畫中玄機(jī)"張老先生?"郭承嘏差點咬到舌頭。那身影微微頷首,
隨即消散在夜色中,只留下一樹槐花無風(fēng)自動。第二天,郭承嘏頂著黑眼圈去庫房。
管庫的老吏聽說他要調(diào)閱科考檔案,表情活像生吞了只蒼蠅。"馬大人沒告訴您?
那些檔案都在..."老吏指了指西北方向,"書畫院的地下庫里。"郭承嘏這才知道,
自己接了個多么"美妙"的差事。書畫院是翰林院最冷清的部門,
據(jù)說前年有個值夜的吏目被嚇成了啞巴,從此夜里再沒人敢靠近。
"聽說那些古畫會自己換位置..."老吏神神秘秘地說,"上個月李大人去查資料,
看見《寒江獨釣圖》里的漁翁沖他眨眼睛,當(dāng)場嚇尿了褲子。"郭承嘏咽了口唾沫。
但想到夢中出現(xiàn)的張老書吏,他總覺得這事沒那么簡單。書畫院比想象中還破敗。
大門上的銅鎖銹跡斑斑,推開時發(fā)出的動靜能把死人吵醒。郭承嘏舉著油燈,
沿著吱呀作響的樓梯下到地庫,霉味混著墨香撲面而來。"有人嗎?
"他的聲音在空蕩蕩的地下室里回蕩,回答他的只有"滴答"的水聲。借著昏黃的燈光,
郭承嘏看見無數(shù)木架排列如迷宮,上面堆滿落灰的卷宗和畫筒。最深處有張長案,
上面攤著幅畫——正是傳說中的《寒江獨釣圖》。畫中,一葉扁舟漂在寒江上,
戴斗笠的漁翁正執(zhí)竿垂釣。郭承嘏湊近細(xì)看,突然發(fā)現(xiàn)漁竿的倒影...是反的!
"見鬼了..."他揉揉眼睛,突然聽見背后傳來紙張翻動的"沙沙"聲。轉(zhuǎn)身時,
油燈照出一個佝僂的身影正在翻檢卷宗!"誰!"郭承嘏大喝一聲,那身影倏地消失。
他追過去查看,發(fā)現(xiàn)地上散落著幾份卷宗——全是關(guān)于二十年前的科場案。正疑惑間,
背后傳來一聲嘆息。郭承嘏猛地回頭,看見《寒江獨釣圖》中的漁翁...轉(zhuǎn)過了頭!
畫中人用空洞的眼睛盯著他,嘴唇蠕動:"郭...承...嘏..."郭承嘏兩腿一軟,
直接給跪了。這時更驚悚的事發(fā)生了——他懷里的《蘭亭集序》摹本突然發(fā)燙,
隔著衣服都能感覺到熱度。畫中漁翁突然劇烈抖動,竟從畫中伸出一只枯手!
郭承嘏眼睜睜看著那只手抓住案上一支毛筆,
在空白處寫下血紅的字跡:"舞弊案...張書吏...馬..."字寫到一半,
樓上突然傳來腳步聲。漁翁的手閃電般縮回畫中,血字也漸漸隱去。
郭承嘏手忙腳亂地把《蘭亭集序》塞回懷里,剛站起身,
就看見馬德廣帶著兩個差役出現(xiàn)在樓梯口。"郭編修好雅興啊。"馬德廣皮笑肉不笑,
"大晚上的來賞畫?"郭承嘏強(qiáng)作鎮(zhèn)定:"下官...來熟悉科考檔案。
"馬德廣的目光在《寒江獨釣圖》上停留片刻,
突然說:"聽說你手里有卷《蘭亭集序》摹本?可否借本官一觀?
"郭承嘏后背滲出冷汗:"下官確實喜愛書法,但哪有什么《蘭亭集序》...""是嗎?
"馬德廣突然伸手抓向他衣襟,"那這是什么?"千鈞一發(fā)之際,地庫里突然陰風(fēng)大作,
油燈全部熄滅。黑暗中只聽馬德廣一聲慘叫:"誰打我屁股!"等差役重新點亮燈時,
馬德廣的官帽不翼而飛,發(fā)髻散亂得像被十八只野貓撓過。更詭異的是,
《寒江獨釣圖》上多了幾滴新鮮墨跡,正好落在漁翁的魚簍里,像是剛釣上來什么活物。
4 古畫靈脈"妖...妖怪?。?兩個差役架著魂飛魄散的馬德廣逃之夭夭。
郭承嘏長舒一口氣,轉(zhuǎn)身對畫作揖:"多謝前輩相助。"畫中漁翁的嘴角似乎翹了翹。
回到值房,郭承嘏剛關(guān)上門,就聽見一聲熟悉的咳嗽。張老書吏的鬼魂正坐在他的破椅子上,
身體半透明地泛著青光。"老先生!"郭承嘏又驚又喜。"郭公子,
"老書吏的鬼魂神色凝重,"馬德廣在查二十年前的科場舞弊案,
他懷疑當(dāng)年的主考官——也就是他的恩師——收受賄賂,
而證據(jù)就藏在《蘭亭集序》的摹本里。"郭承嘏目瞪口呆:"我那卷字帖?""正是。
"鬼魂點頭,"當(dāng)年有人將賄賂名單用隱墨寫在摹本夾層。你誤交字帖后,老朽雖將它換回,
但馬德廣一直懷疑真跡仍在世間。
然想起什么:"《寒江獨釣圖》里寫的'張書吏馬'...莫非是...""老朽本名張馬,
"鬼魂苦笑,"當(dāng)年就是發(fā)現(xiàn)這個秘密,才被..."話未說完,窗外突然傳來嘈雜聲。
老書吏的鬼魂瞬間消失,只留下一句:"他們來了!快藏好字帖!
"郭承嘏剛把《蘭亭集序》塞進(jìn)袖中,房門就被踹開。馬德廣帶著一隊差役闖進(jìn)來,
臉上還帶著抓痕。"搜!"馬德廣獰笑,"有人舉報郭編修私藏禁書!
"差役們開始翻箱倒柜。郭承嘏急中生智,假裝站立不穩(wěn)撞向書架,
趁機(jī)將字帖塞進(jìn)一本《貞觀政要》中。誰知馬德廣眼尖,
一把搶過那本書:"藏了什么好東西?"就在他即將翻到夾頁時,書頁間突然飄出一縷青煙,
在空中凝成張老書吏的面容!馬德廣嚇得丟開書,那縷青煙卻如有靈性,
卷著《蘭亭集序》飛向窗外,消失在夜色中。"妖...妖術(shù)!"馬德廣面如土色,
"郭承嘏勾結(jié)妖人,給我拿下!"差役們正要動手,院外突然傳來鳴鑼開道聲。
一個洪亮的聲音喝道:"圣旨到!"所有人齊刷刷跪下。來的是個紫袍太監(jiān),
手捧黃絹圣旨:"奉天承運皇帝詔曰:翰林院編修郭承嘏書法精妙,特擢升為書畫院直學(xué)士,
即日赴任。欽此。"馬德廣的臉綠得像腌過頭的黃瓜。郭承嘏暈乎乎地接旨,
只聽太監(jiān)低聲道:"皇上昨晚夢見王羲之獻(xiàn)字,醒來就見案頭多了卷《蘭亭集序》,