第一張:初入宮門永和三年春,太醫(yī)院新進了一批醫(yī)女。沈清顏跪在青石板上,
額頭貼著冰冷的地面,耳邊是內(nèi)務(wù)府總管尖細的嗓音在宣讀宮規(guī)。三月的風還帶著寒意,
從她單薄的衣領(lǐng)鉆進去,激起一陣戰(zhàn)栗。"抬起頭來。"一道威嚴的女聲從上方傳來。
沈清顏緩緩抬頭,看見端坐在紫檀木椅上的太后娘娘——當朝最尊貴的女人。
太后約莫四十出頭,保養(yǎng)得宜的臉上看不出多少歲月痕跡,唯有那雙眼睛,銳利如刀,
仿佛能剖開人的皮囊直看到心底去。"你就是那個治好了江南瘟疫的沈氏?""回太后,
民女不過是略通醫(yī)術(shù),僥幸救了幾個人。"沈清顏聲音清潤,不卑不亢。太后微微頷首,
目光在她身上逡巡。沈清顏知道自己在被評估——她的父親是民間郎中,母親早逝,
家世清白得近乎貧寒。若非那場瘟疫中她配制的藥方起了奇效,
恐怕這輩子都不會有機會踏入這朱墻之內(nèi)。"哀家近日頭痛難忍,
太醫(yī)院那群老頭子開的藥苦得難以下咽,你可有法子?"沈清顏略一思索:"民女斗膽,
可否為太后診脈?"太后伸出保養(yǎng)得宜的手腕,沈清顏三指輕搭,凝神細察。
殿內(nèi)靜得能聽見銅漏滴水的聲音。"太后并非實癥頭痛,而是氣血不暢所致。
民女可配一味藥茶,佐以針灸,三日應(yīng)可見效。
"太后眼中閃過一絲訝異:"你倒有幾分膽識。哀家準了。"就在此時,殿外傳來一陣騷動。
侍衛(wèi)高聲通報:"攝政王到——"沈清顏還未反應(yīng)過來,一道玄色身影已大步踏入殿中。
來人約莫二十五六歲,身量極高,一襲墨色錦袍襯得肩寬腰窄,面容俊美得近乎鋒利。
那雙鳳眼微微上挑,眸色深沉如古井,只一眼就讓人心生寒意。"兒臣參見母后。
"蕭景珩行禮,聲音低沉冷冽。"景珩來了。"太后臉上浮現(xiàn)出真切的笑意,"正好,
這是新來的醫(yī)女沈氏,哀家讓她給看看頭痛的毛病。
"蕭景珩的目光這才落到跪著的沈清顏身上。那視線如有實質(zhì),沈清顏感到后背一陣發(fā)涼。
"母后鳳體貴重,豈能隨便讓民間醫(yī)女診治?太醫(yī)院的人呢?"沈清顏聽出話中的輕蔑,
咬了咬下唇。她知道自己身份卑微,但醫(yī)術(shù)是她唯一引以為傲的東西。"回王爺,
"她抬起頭,直視那雙懾人的眼睛,"民女雖出身民間,但家父行醫(yī)三十載,
民女自幼隨父學醫(yī),不敢說精通,卻也略知一二。"蕭景珩瞇起眼睛,
顯然沒料到一個醫(yī)女敢這樣回話。太后卻笑了:"這丫頭倒有骨氣。景珩,
哀家看就讓她試試吧。""隨母后高興。"蕭景珩淡淡道,目光卻仍鎖在沈清顏身上,
帶著審視與一絲若有似無的興趣。三日后,沈清顏的藥茶果然讓太后頭痛大減。太后大喜,
破例將她留在身邊做貼身醫(yī)女,賜住慈寧宮偏殿。這對一個剛?cè)雽m的醫(yī)女來說,
簡直是天大的恩寵。然而沈清顏明白,這深宮之中,恩寵往往與危險并存。果然,
第四天清晨,她剛推開房門,就看見蕭景珩負手立在院中那株老梅樹下。
晨光透過花枝在他身上投下斑駁的影子,玄色錦袍上銀線繡的云紋若隱若現(xiàn)。"王爺。
"沈清顏慌忙行禮。蕭景珩轉(zhuǎn)過身,手中捏著一枝剛折下的白梅:"沈醫(yī)女的藥茶很有效。
""能為太后分憂,是民女的福分。""母后很喜歡你。"蕭景珩緩步走近,
沈清顏能聞到他身上淡淡的沉水香,"但本王不喜歡來歷不明的人在母后身邊。
"沈清顏心頭一緊:"民女家世清白,入宮前已由內(nèi)務(wù)府徹查。""是嗎?
"蕭景珩忽然伸手,捏住她的下巴迫使她抬頭,"那你告訴本王,一個民間女子,
為何會懂得《黃帝內(nèi)經(jīng)》中失傳已久的'靈樞針法'?
"沈清顏瞳孔微縮——那是父親留給她的醫(yī)書孤本中記載的針法,
她只在為太后施針時用過一次,竟被他看出來了?"民女...偶然所得。
"蕭景珩冷笑一聲松開手:"明日開始,你每日辰時到文淵閣為本王診脈。本王倒要看看,
沈醫(yī)女到底還藏著什么本事。"說完,他將那枝白梅隨手插在她發(fā)間,轉(zhuǎn)身離去。
沈清顏僵在原地,直到他的背影消失在回廊盡頭,才敢伸手取下那枝花?;ò晟线€帶著晨露,
冰涼地貼著她的指尖。她不知道的是,蕭景珩走出院門后,
從袖中取出一塊保存多年的玉佩——那上面刻著一個"沈"字,
與他剛才在沈清顏腰間瞥見的,一模一樣。文淵閣是攝政王處理政務(wù)的地方。次日辰時,
沈清顏端著藥箱站在閣外,心跳如鼓。侍衛(wèi)引她入內(nèi),只見蕭景珩正伏案批閱奏折,
聽見腳步聲頭也不抬:"坐。"沈清顏安靜地坐在一旁,
目光不經(jīng)意掃過案幾——奏折堆積如山,朱批字跡力透紙背。這個年輕的攝政王,
肩上擔著整個王朝的重量。"看夠了嗎?"蕭景珩突然開口。沈清顏慌忙低頭:"民女失禮。
"蕭景珩擱下筆,伸出手腕:"聽說你把脈極準,看看本王有什么毛病。
"沈清顏三指輕搭他的脈搏,片刻后眉頭微蹙:"王爺近日是否夜不能寐,時有心悸?
"蕭景珩眼中閃過一絲詫異:"繼續(xù)。""王爺脈象弦緊,肝氣郁結(jié),應(yīng)是憂思過度所致。
"沈清顏斟酌著詞句,"需疏肝解郁,調(diào)理氣血。""開藥吧。"蕭景珩收回手,
"要見效快的。"沈清顏猶豫道:"藥石治標不治本。王爺若信得過民女,
可嘗試針灸配合呼吸導引之術(shù)。"蕭景珩審視她片刻,
忽然解開衣領(lǐng)露出脖頸與肩膀:"現(xiàn)在試。"沈清顏手指微顫。
她從未在這樣近的距離看過一個男子——蕭景珩的皮膚在晨光中泛著象牙般的光澤,
鎖骨線條凌厲如刀刻。她深吸一口氣,取出銀針。"請王爺放松。"第一針落在風池穴,
蕭景珩肌肉瞬間繃緊。"疼?""不。"他聲音低沉,"涼。"沈清顏專注施針,
沒注意到蕭景珩的目光一直落在她臉上。當她俯身尋找穴位時,一縷發(fā)絲垂落,
掃過他的手臂。蕭景珩忽然抓住她的手腕:"我們是不是在哪里見過?"沈清顏一驚,
銀針差點脫手:"民女初次見王爺,是在慈寧宮。"蕭景珩松開手,
眼中情緒莫測:"或許吧。"那次診療后,蕭景珩似乎對沈清顏的醫(yī)術(shù)有了認可,
隔三差五便召她到文淵閣。有時是真的診脈,有時只是讓她在一旁研墨添香。
沈清顏漸漸發(fā)現(xiàn),這位人人畏懼的攝政王,私下里竟有博覽群書的一面。
文淵閣的藏書他幾乎都讀過,偶爾會考問她醫(yī)理,對她對答如流的模樣似乎頗為欣賞。
轉(zhuǎn)眼入夏,宮中突然爆發(fā)疫病。先是幾個宮女高熱不退,接著蔓延到太監(jiān)、侍衛(wèi),
連幾位嬪妃也染病臥床。太醫(yī)院束手無策,太后命沈清顏前去查看。
患者癥狀詭異——高熱、咳血、皮膚出現(xiàn)紫斑。沈清顏查驗后臉色大變:"這不是普通傷寒,
而是'尸疰',會過人!"消息傳到前朝,蕭景珩當即下令隔離病患,召集太醫(yī)商議對策。
沈清顏被破例允許參加會診。"當務(wù)之急是找出病源。"院使摸著胡須道,
"按《傷寒論》應(yīng)投以麻黃湯...""不可!"沈清顏脫口而出,"尸疰邪毒入血,
麻黃發(fā)汗只會加速毒散!"殿內(nèi)霎時安靜。所有太醫(yī)都瞪著她,一個醫(yī)女竟敢質(zhì)疑院使?
蕭景珩抬手止住眾人指責:"沈醫(yī)女有何高見?
"沈清顏深吸一口氣:"民女幼時隨父在蜀中見過此癥,需以犀角、黃連清血熱,
佐以冰片降溫。更重要的是..."她猶豫了一下,"要將病患所用衣物全部焚毀,
接觸者用醋熏身。""荒謬!"院使大怒,"按你說法,豈不是要把半個皇宮燒了?
"眾人爭論不休時,蕭景珩突然拍案:"按沈醫(yī)女說的辦。即刻準備藥材,本王親自監(jiān)督。
"沈清顏震驚地看向他,沒想到他會如此信任自己。蕭景珩與她目光相接,
微不可察地點了點頭。接下來半個月,沈清顏幾乎不眠不休。她親自為重癥施針,配藥,
教導宮人防護之法。蕭景珩每日必到疫區(qū)巡視,有時深夜還能看見他玄色的身影立在病房外。
某個雨夜,沈清顏累極伏案小憩,忽覺有人為她披上外袍。睜眼一看,蕭景珩正站在她身后,
燭光為他輪廓鍍上一層金邊。"王爺...""你三天沒合眼了。"他聲音罕見的柔和,
"去睡會兒。"沈清顏搖頭:"東廂還有幾個重癥..."蕭景珩忽然彎腰,打橫將她抱起。
沈清顏驚呼一聲,下意識抓住他的衣襟。"這是命令。"他大步走向隔壁廂房,
將她放在榻上,"你若累倒了,誰救他們?"沈清顏躺在枕上,看著蕭景珩為她蓋好被子。
他的手指修長,骨節(jié)分明,此刻動作卻輕柔得不可思議。"為什么信我?"她忍不住問。
蕭景珩在床邊坐下:"十年前,本王隨先帝南巡遇刺,身中劇毒。是個姓沈的郎中救了我。
"他目光深邃,"那人醫(yī)術(shù)高明,卻不肯留名,只留下一塊玉佩。
"沈清顏心跳漏了一拍——父親確實提起過救過一個貴人,但從未說是誰。"你腰上那塊玉,
"蕭景珩輕聲道,"與當年那人所佩,一模一樣。
"沈清顏下意識摸向腰間玉佩——那是父親留給她的唯一遺物。"民女不知...""睡吧。
"蕭景珩打斷她,"明日再說。"他起身欲走,沈清顏鬼使神差地抓住他的衣袖。
蕭景珩回頭,兩人目光在燭光中交匯,有什么無形的東西在悄然改變。
疫病終于在立秋前得到控制。論功行賞時,沈清顏被破格提拔為太醫(yī)院女官,賜獨居一院。
而蕭景珩來文淵閣"診脈"的次數(shù)越發(fā)頻繁,有時一待就是半日。這日沈清顏正在院中曬藥,
忽聞腳步聲。抬頭看見蕭景珩獨自一人站在門口,手中拿著一個錦盒。
"王爺怎么...""別動。"蕭景珩走近,從盒中取出一支白玉簪,輕輕插入她發(fā)髻,
"很適合你。"沈清顏摸向發(fā)簪,觸手溫潤。白玉雕成玉蘭形狀,花蕊處一點翠綠,
精致非常。"這太貴重了,民女不能...""清顏。"蕭景珩第一次喚她名字,
"十年前你父親救我一命,如今你又救了整個皇宮。這算什么?"沈清顏怔住,心跳如雷。
蕭景珩抬手撫上她的臉,拇指輕輕摩挲她的顴骨:"我要你成為我的人。"這不是詢問,
而是宣告。沈清顏仰頭看他,在那雙總是冷峻的眼睛里,第一次清晰地看見了自己的倒影。
"王爺,我..."她的話被突然闖入的侍衛(wèi)打斷:"王爺!北疆使團提前到了,
太后請您即刻去崇政殿!"蕭景珩皺眉,最終收回手:"等我回來。"他轉(zhuǎn)身離去,
衣袂翻飛如鷹隼展翅。沈清顏站在原地,發(fā)間的玉簪沉甸甸的,
仿佛承載了太多說不出口的情愫。她不知道,這一別,命運的齒輪已經(jīng)開始轉(zhuǎn)動。崇政殿內(nèi),
太后正與北疆使者交談甚歡。見蕭景珩進來,太后笑吟吟道:"景珩,快來。
烏蘭公主親自來了,說是久仰你風采。
"蕭景珩這才注意到殿中還有一位異族裝扮的少女——約莫十八九歲,
明艷如草原上的野玫瑰,正用大膽的目光打量他。"攝政王果然名不虛傳。
"烏蘭公主行了個北疆禮,"父王讓我?guī)韱柡?,還有..."她意味深長地笑了,
"一個提議。"使者接過話頭:"我國愿與大梁永結(jié)盟好,只需攝政王迎娶公主為妃。
"蕭景珩臉色驟冷:"本王暫無娶妻打算。""景珩,"太后突然開口,
"北疆十萬鐵騎陳兵邊境,這婚事關(guān)乎兩國安寧。你身為攝政王,應(yīng)以大局為重。
"蕭景珩看向太后,終于明白這是一場精心設(shè)計的局。他冷笑一聲:"母后早知此事?
""哀家是為你好。"太后意味深長,"那個醫(yī)女,配不上你。
"蕭景珩眼中寒光乍現(xiàn):"她不是籌碼。""整個皇宮都知道你對她特別。"太后輕撫茶盞,
"你說,若她不小心誤診了哪位貴人,或者...治死了人,會如何?
"蕭景珩拳頭捏得咯咯響。他太了解太后的手段——沈清顏的性命,
此刻就懸在太后一念之間。"本王需要考慮。""三天。"太后放下茶盞,
"烏蘭公主會留在宮中做客。對了,哀家已命沈醫(yī)女負責公主的日常保健,你覺得如何?
"蕭景珩轉(zhuǎn)身就走,身后傳來太后帶笑的聲音:"別忘了你是誰。這江山,
比你那點兒女情長重要得多。"當夜,沈清顏被傳到烏蘭公主居住的蘭薰閣。
公主正在試穿中原服飾,見她進來,好奇地打量:"你就是攝政王心尖上的人?
"沈清顏手一抖,銀針差點掉落:"公主說笑了,民女只是太醫(yī)。
"烏蘭輕笑:"你們中原人就是虛偽。不過沒關(guān)系,"她轉(zhuǎn)了個圈,華服翩躚,
"他遲早是我的。父王說了,要么聯(lián)姻,要么開戰(zhàn)。"沈清顏心頭刺痛,
強自鎮(zhèn)定地為公主診脈。結(jié)束后匆匆告退,卻在回廊拐角撞上一堵人墻。
蕭景珩扶住她搖晃的身子:"這么晚了還在外面跑?"月光下,他眉目如畫,
卻籠著一層沈清顏從未見過的陰郁。她想問北疆的事,想問太后的態(tài)度,
話到嘴邊卻成了:"王爺用膳了嗎?我...我煮了百合粥,清心火的。
"蕭景珩凝視她許久,突然將她拉入懷中。他的心跳又快又重,隔著衣衫傳到沈清顏耳中。
"清顏,如果..."他聲音沙啞,"如果我必須做一件傷你心的事,你會恨我嗎?
"沈清顏在他懷中僵住。她多聰明的人,立刻明白了言下之意。眼淚涌上來,
又被她硬生生憋回去。"王爺是攝政王,"她輕聲道,"自當以江山為重。
"蕭景珩收緊手臂,幾乎要將她揉進骨血里:"給我時間。"沈清顏沒有回答。她知道,
在這深宮之中,有些承諾就像晨露,太陽一出來就會消失無蹤。三日后,皇帝下旨,
賜婚攝政王與北疆烏蘭公主,婚期定在來年春天。同日,太醫(yī)院接到太后懿旨,
派沈清顏前往南疆采集珍稀藥材,即刻啟程。沈清顏收拾行裝時,蕭景珩破門而入。
他雙眼通紅,身上帶著酒氣,一把抓住她的手腕:"不準走。""王爺喝多了。
"沈清顏試圖掙脫,"這是太后的旨意。""去他的旨意!"蕭景珩將她按在墻上,
"我可以不要這王位,不要這虛名,我只要你!"沈清顏從未見過他如此失控的模樣。
她抬手撫上他的臉:"別說傻話。你是蕭景珩,大梁的攝政王,生來就屬于這江山社稷。
""那你呢?你屬于誰?"沈清顏微笑,眼淚卻落下來:"我屬于江湖,屬于山野。王爺,
放我走吧。"蕭景珩低頭吻住她。這個吻帶著絕望的咸澀,像是最后的告別。分開時,
他在她手中塞入一塊令牌:"拿著它,沒人敢攔你。南疆...有我的人,他們會保護你。
"沈清顏搖頭:"王爺即將大婚,不該...""別說了!"蕭景珩突然暴怒,
"永遠別在我面前提那場婚事!"他轉(zhuǎn)身離去,背影僵硬如鐵。沈清顏握緊令牌,
上面還殘留著他的體溫。次日黎明,一隊馬車悄悄駛離皇宮。沈清顏坐在車內(nèi),
回頭望了一眼那巍峨的宮墻。朝陽為朱墻鍍上金色,美得驚心動魄,也冷得徹骨。她不知道,
宮墻最高的角樓上,蕭景珩獨自站了一整夜,目送她的馬車消失在晨霧之中。
第二話:身世之謎南行的官道上,一輛青布馬車緩緩行駛。沈清顏靠在窗邊,
看著窗外漸變的景色。離京七日,北方的蕭瑟已被江南的蔥郁取代,
可她心中的寒意卻絲毫未減。指尖無意識地摩挲著蕭景珩給她的令牌——玄鐵所鑄,
正面刻著"攝"字,背面是繁復(fù)的云龍紋。這是攝政王親令,見令如見人,
足以讓她一路暢通無阻。"姑娘,前面就到江陵了,要不要進城歇歇?"車夫老趙回頭問道。
沈清顏剛要回答,突然聽見一陣急促的馬蹄聲。她掀開車簾,
只見五六個黑衣蒙面人騎馬追來,手中鋼刀在陽光下泛著冷光。"快走!"她厲聲喝道。
老趙揚鞭催馬,馬車猛地加速。沈清顏抓緊車廂,心跳如鼓。誰會追殺她一個被流放的醫(yī)女?
答案呼之欲出——太后不會允許任何隱患存在。"嗖"的一聲,
一支箭擦過她的臉頰釘在車壁上。沈清顏咬牙,從藥箱中摸出一包粉末。
這是她特制的迷魂散,原本用來防山中野獸。馬車一個急轉(zhuǎn),她險些摔出去。追兵已至車后,
刀光劈開車簾。沈清顏看準時機,將藥粉迎面撒出。最前面的黑衣人慘叫一聲,
捂著眼睛跌下馬去。但其他人很快繞過同伴,一刀砍向車夫。老趙悶哼一聲,肩上鮮血噴涌,
韁繩脫手。馬匹受驚,拉著失控的馬車沖向路邊懸崖。千鈞一發(fā)之際,沈清顏抓起藥箱跳車。
她在地上滾了幾圈,后背重重撞在樹干上方才停下。抬頭時,只見馬車已墜入深谷,
傳來令人牙酸的碎裂聲。黑衣人們勒馬圍了上來。沈清顏背靠大樹,無路可逃。
為首的黑衣人舉起刀:"對不住了,姑娘。黃泉路上記住,有些人不該碰。"刀光落下瞬間,
一道灰影閃過。"鐺"的一聲,黑衣人的刀被一枚飛鏢擊偏。緊接著,
數(shù)名身著褐色短打的漢子從林中躍出,與黑衣人戰(zhàn)作一團。沈清顏蜷縮在樹根處,
看著這場突如其來的廝殺?;乙氯松硎植环?,招式狠辣,不多時便解決了大半黑衣人。
剩下兩個見勢不妙,調(diào)轉(zhuǎn)馬頭逃走了。一個身材高大的灰衣人走向沈清顏,摘下斗笠,
露出一張飽經(jīng)風霜的臉——約莫五十歲上下,左眉處一道刀疤直到鬢角,顯得猙獰可怖。
"姑娘沒事吧?"出乎意料,他的聲音溫和有禮。沈清顏警惕地后退:"多謝壯士相救。
不知...""可是沈清顏沈姑娘?"刀疤臉突然問道。沈清顏心頭一緊:"閣下認錯人了。
"刀疤臉笑了笑,從懷中取出一物——一枚與她腰間玉佩極為相似的玉佩,
只是上面刻的是"明"字而非"沈"字。"十六年前,沈御醫(yī)帶著這塊玉找到我,
說若有一日他遭遇不測,要我保護他女兒。"刀疤臉目光復(fù)雜地看著她,
"沒想到一等就是這么多年。"沈清顏如遭雷擊。父親是御醫(yī)?他從未提起過。
"你...認識我父親?""何止認識。"刀疤臉嘆了口氣,"我叫趙無涯,
曾是宮中侍衛(wèi)統(tǒng)領(lǐng)。走吧,這里不安全,我?guī)闳€地方。"沈清顏猶豫片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