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黃浦梟雄》一九二五年的春天,黃浦江上飄著油花和死魚。
十七歲的謝少欽蜷縮在十六鋪碼頭的水泥管里,把發(fā)霉的窩頭掰成兩半,另一半塞回懷里。
遠處汽笛聲刺破晨霧,他知道,又該去扛包了。"山東佬!"工頭王金牙的銅哨在耳邊炸響,
"今天卸英國人的鴉片船,手腳不干凈的就扔進吳淞口喂魚!"謝少欽抹了把臉上的雨水。
三個月前他跟著逃荒隊伍來上海時,
怎么也想不到這座"東方巴黎"的碼頭下藏著這么多蛆蟲。工錢永遠少三成,飯里摻著木屑,
夜里還有"水老鼠"摸走最后一雙布鞋。"二百箱,每箱抽兩成。"王金牙踹開倉庫鐵門,
鴉片特有的甜膩氣味混著霉味涌出來。謝少欽彎腰去扛木箱時,
瞥見箱角暗紅色的"福壽膏"印記——這是青幫的貨。晌午時分,
謝少欽在賬房窗外停住腳步。王金牙正往算盤上撥珠子:"英國人給的是銀元,
發(fā)給苦力用銅板......"算珠碰撞聲里,
他聽見自己三個月工錢變成了王金牙懷里的銀表。當(dāng)晚收工,
謝少欽把磨爛的褂子鋪在水泥管里。月光下,
他從鞋底摳出半片剃刀——這是他在濟南府殺了地主兒子時帶的兇器。刀片在拇指試了試,
還夠割開喉管。第二天鴉片船靠岸時,謝少欽故意摔碎了一箱。黑色膏體灑在跳板上,
他跪著去捧,趁機把剃刀片卡進木板縫隙。傍晚王金牙照例來巡視,皮鞋踩上跳板的瞬間,
整個人栽進江里。謝少欽看著他在混濁的江水里撲騰,突然縱身躍下。"救命??!
工頭落水了!"他喊著,胳膊卻死死箍住王金牙的脖子。直到懷里的人不再掙扎,
才拖著尸體游向岸邊。江堤上看熱鬧的人群里,有個穿紡綢長衫的男人瞇起了眼睛。
三天后的深夜,謝少欽被人套上麻袋拖進一輛汽車。等重見光明時,
對面太師椅上坐著那天的長衫男人,案頭白銅煙槍閃著冷光。"杜三爺問你話。
"打手揪著謝少欽的頭發(fā),"為什么殺王金牙?""他吞了我三塊大洋。
"謝少欽舔著開裂的嘴唇,"夠買半畝地。"杜三爺突然笑了。
他拉開抽屜推過來一摞銀元:"王金牙的碼頭歸你了。每月交六十塊,
剩下的......"煙槍點了點謝少欽心口,"看你造化。"就這樣,
謝少欽成了青幫在碼頭的"包工頭"。他很快發(fā)現(xiàn),真正賺錢的不是苦力們的血汗錢,
而是鴉片箱里能摳出的膏土。每天收工后,他帶著心腹用竹片刮箱縫,
積少成多竟能攢出整箱。摻上松香和豬油,轉(zhuǎn)手就是翻倍的利。一九二七年春天,
謝少欽在閘北有了自己的煙館。開張那天,杜三爺送來鎏金自鳴鐘,
鐘擺聲里混著隔壁**的尖叫。深夜打烊時,他發(fā)現(xiàn)鐘座下壓著張紙條:"明晚八點,
霞飛路25號。"轎車駛?cè)敕ㄗ饨鐣r,謝少欽攥緊了懷里的柯爾特手槍。
杜三爺在牌桌上推過來一杯白蘭地:"英國人要換碼頭代理。
"玻璃杯映出對面英國商行代表油光光的臉,"你覺得誰合適?
"謝少欽突然把酒潑在對方臉上,槍管抵住他下巴:"我覺得死人最合適。"滿座嘩然中,
杜三爺拍桌大笑。第二天,英租界碼頭也姓了謝。暴富來得比黃浦江潮水還快。
謝少欽開始穿英國呢料西裝,但總在袖口留道折痕——方便抽刀。
他的"福安商行"壟斷了半個上海的鴉片分銷,手下養(yǎng)著三百多號"香煙師傅",
專往煙土里摻料。巡捕房的法國警長每周都來拿"茶葉錢",
直到有天在包廂發(fā)現(xiàn)情婦正給謝少欽點煙。一九三零年股災(zāi)席卷上海時,
謝少欽正在外灘12號參加酒會。他聽不懂那些銀行家說的"道瓊斯指數(shù)",
但看得懂他們發(fā)抖的手。第二天,他押上全部身家做空紗廠股票,
等交易所跳樓的人砸穿頂棚時,他的財富又翻了三番。"謝先生該成家了。
"杜三爺做壽那天,把程雪柔引薦給他。這位滬江大學(xué)經(jīng)濟系畢業(yè)的銀行家千金,
會用法語讀《資本論》。當(dāng)她在鋼琴前彈奏《月光》時,謝少欽突然覺得西裝領(lǐng)子勒得慌。
婚后第三個月,程雪柔拿著賬本闖進煙館:"鴉片生意長不了。
"她翻到《申報》上蔣介石的禁煙令,"我們要有正行。"謝少欽望著妻子蒼白的臉,
想起今早痰盂里的血絲——那是摻假鴉片熏的。遠東信托公司開張那天,
法國領(lǐng)事剪彩的金剪刀突然卡住。謝少欽笑著遞上備用剪刀,袖口露出程雪柔挑的瑞士表。
當(dāng)晚他在黃浦江邊吐得昏天黑地,身后新落成的三十層大樓燈火通明。
一九三七年炮火逼近上海時,謝少欽把鴉片倉庫改成了傷兵醫(yī)院。日本特務(wù)找上門那天,
他正在燒地契——程雪柔說這些租界房產(chǎn)遲早要還中國人。太刀劈下時,
他想起十七歲那個清晨,王金牙的銅哨上沾著露水。程雪柔在碼頭工人的幫助下找到尸體時,
黃浦江正退潮。她掰開丈夫緊握的拳頭,里面是張燒焦的存單,
依稀可見"購槍械......支援前線......"字樣。遠處外灘的鐘聲響起,
一艘掛著青天白日旗的炮艦正逆流而上。---1933年深秋,
華懋飯店的水晶吊燈把爵士樂切碎成玻璃碴子。謝少欽松開領(lǐng)結(jié),
香檳杯壁映出他太陽穴上跳動的青筋。三步之外,
日本海軍參謀副長松井正用刀尖挑著侍者的領(lǐng)花。"支那豬也配戴大英帝國的徽章?
"松井的漢語帶著古怪的關(guān)西腔。侍者二十出頭,白手套攥得發(fā)抖,
謝少欽認出這是程雪柔的學(xué)生——滬江大學(xué)經(jīng)濟系的助教。鍍金電梯門開合的瞬間,
謝少欽扯松了領(lǐng)帶。他摸向腰間柯爾特手槍時,指尖卻觸到那枚溫潤的玉觀音。
這是去年在龍華寺求的,當(dāng)時程雪柔咳出的血沫子染紅了簽文。"謝先生要當(dāng)民族英雄?
"法國領(lǐng)事夫人突然貼上來,紅指甲劃過他緊繃的下頜線。舞池對面,
松井正把英國商會會長灌得東倒西歪。鋼琴突然走調(diào)。謝少欽看見程雪柔在琴凳上對他搖頭,
月光藍旗袍下露出包扎紗布的手腕——前天夜里日本浪人砸交易所時受的傷。他松開槍柄,
任領(lǐng)事夫人的唇印蹭在領(lǐng)口。深夜的奧斯汀轎車里,
程雪柔突然掰開他的拳頭:"你攥著銀元做什么?"謝少欽這才發(fā)現(xiàn)掌心的鷹洋已嵌進皮肉。
后視鏡中,華懋飯店的霓虹正被暴雨澆得支離破碎。"查清楚了。"程雪柔從手袋抽出賬本,
"日本正金銀行在偷偷收購江南造船廠股票。"她翻到用口紅標(biāo)記的一頁,
"但他們不知道我們在閘北發(fā)現(xiàn)了鎢礦。"謝少欽盯著車窗上蜿蜒的雨線。三個月前,
他的人在吳淞口沉了一船日本生絲,貨艙底下卻藏著步槍。
現(xiàn)在那些槍正埋在法租界花園的玫瑰叢下,雨季來臨前就會銹成廢鐵。
書房保險柜第三格放著兩本賬。黑色羊皮封面的記錄著煙土、**和軍火,
程雪柔做的藍布面賬本則滿是股票代碼。此刻她正用鉛筆圈出《申報》上的生絲行情,
突然劇烈咳嗽起來。"明天去廣慈醫(yī)院。"謝少欽抓住她肩膀的手突然收緊,
"或者我燒了所有鴉片倉庫。"程雪柔的鋼筆尖戳破了新聞紙。油墨暈染開來,
正好蓋住日本海軍訪問南京的消息。她轉(zhuǎn)身打開留聲機,
《月光奏鳴曲》的旋律里混著遠處碼頭工人的號子。"看第七頁折舊率。"她把賬本推過來,
鉛筆在"三井物產(chǎn)"的條目上畫了道弧線,"這些數(shù)字是摩斯密碼。
"謝少欽突然想起杜三爺臨終時塞給他的懷表。表蓋內(nèi)側(cè)的鐮刀斧頭圖案,
和此刻賬本上連起來的數(shù)字走向一模一樣。窗外一道閃電劈過,
照亮?xí)窭锬桥懦萄┤嵊惨x的《資本論》。交易所開市鐘聲還沒響,
謝少欽就聞到了血腥味。穿西裝的日本浪人堵在遠東信托公司門口,
領(lǐng)頭的舉著"懲辦奸商"的牌子——上周他們做空日本紗廠的盈利,剛換成醫(yī)藥送往前線。
"謝先生看今日行情?"法國經(jīng)紀人的金絲眼鏡后閃著狡黠的光。
謝少欽把雪茄煙灰彈在對方遞來的單子上,那上面三井系股票被紅筆圈得密密麻麻。
午后兩點十七分,程雪柔在貴賓室拉下窗簾。她解開發(fā)髻,
七枚銀簪在行情板上排成箭頭形狀。謝少欽抓起電話:"拋售所有正金銀行債券。
"話音未落,窗外傳來玻璃碎裂聲。穿學(xué)生裝的男孩撞進大廳,太陽穴汩汩冒著血。
"鬼子...在碼頭..."他抽搐著從鞋底摳出染血的存單,
正是謝少欽秘密轉(zhuǎn)移軍費的憑證。程雪柔突然奪過經(jīng)紀人的報價錘,狠狠砸向交易鐘。
當(dāng)——!整個交易所安靜了一秒。謝少欽踹開消防柜,拎起斧頭劈向日本經(jīng)紀人的席位。
"做空三井!"他的吼聲和斧頭同時落下,"有多少拋多少!"散戶們愣了片刻,
突然洪水般涌向拋售窗口。松井帶憲兵隊沖進來時,程雪柔正用銀簪在掌心寫算。
她身后的大黑板寫著"鎢礦=3倍生絲關(guān)稅",粉筆字跡娟秀得像首俳句。
一顆子彈打碎黑板前,謝少欽看見她笑了——那是他們新婚夜拆禮盒時的表情。暮色降臨時,
謝少欽在車庫發(fā)現(xiàn)了第三具尸體。他認得這個胸口插著鋼筆的日本特務(wù),
三天前這人還在霞飛路給小孩發(fā)糖?,F(xiàn)在那支灌滿氰化物的鋼筆,
正插在自己送給程雪柔的《國富論》精裝本里。"杜三爺?shù)膽驯砟兀?/p>
"程雪柔包扎著他胳膊上的刀傷,突然發(fā)問。
謝少欽摸向西裝內(nèi)袋的手突然僵住——表蓋內(nèi)側(cè)的鐮刀斧頭下面,還刻著個"周"字。
子夜的黃浦江上,一艘吃水很深的貨輪正在起錨。
謝少欽看著穿長衫的男人指揮工人搬運木箱,
那人轉(zhuǎn)身時露出半張被火燒過的臉——正是當(dāng)年濟南慘案時救過他的地下黨周默生。
"鎢礦股票只是幌子。"周默生遞來帶血漬的清單,"真正要運走的是這些。
"謝少欽借著桅燈看清上面列著:車床七臺、無縫鋼管十二噸、留德工程師九人。
江風(fēng)掀起清單背面,露出青幫的龍頭印和陌生的鐮刀斧頭徽記?;爻痰能嚿希?/p>
程雪柔突然抓住方向盤。奧斯汀轎車在麥琪路急轉(zhuǎn),甩開跟蹤的黑色道奇。
她染血的旗袍下擺掃過儀表盤,
露出大腿上綁著的柯爾特1903——那是謝少欽送她的結(jié)婚周年禮。"明天開始,
"她的聲音比槍管還冷,"我要學(xué)拆彈。"謝少欽在晨光中點燃倉庫時,
第一縷煙恰好追上外灘的海關(guān)鐘聲。三百箱摻了松香的鴉片在烈焰中劈啪作響,
火光照亮對岸貧民窟的茅草屋頂。他突然想起十七歲那個清晨,
王金牙的銅哨上掛著的不是露水,是血沫。程雪柔在灰燼里扒拉出半塊銀元,
吹了吹遞給丈夫。謝少欽掂著這枚燒變形的鷹洋,
突然看清邊緣刻著的細小數(shù)字——正是周默生給的經(jīng)緯度。黃浦江上汽笛長鳴,
一艘掛著葡萄牙旗的貨輪正駛向吳淞口。---1935年冬,上海的天空飄著細雪。
謝少欽站在遠東信托公司頂層的落地窗前,指尖夾著一支未點燃的雪茄。窗外,
外灘的霓虹燈在雪幕中暈染開一片血色。身后,程雪柔正用鋼筆在賬本上勾畫,
筆尖劃過紙面的沙沙聲像某種隱秘的暗號?!八删懒恕!彼蝗婚_口,聲音很輕,
卻像一記悶雷砸在謝少欽耳畔。他緩緩轉(zhuǎn)身,雪茄在指間折斷?!霸趺此赖模?/p>
”“昨晚在虹口區(qū)的寓所,被人割喉?!背萄┤崽鹧?,眼底映著壁爐跳動的火光,
“報紙說是仇殺,但現(xiàn)場留了這個?!彼龔某閷侠锶〕鲆幻躲y元,輕輕放在桌上。
謝少欽拾起它,指腹摩挲過邊緣——那里刻著一行細小的數(shù)字,
和他燒毀鴉片那晚在灰燼里找到的一模一樣。---松井的死,在上海灘掀起一陣暗流。
日本領(lǐng)事館震怒,憲兵隊封鎖了虹口區(qū),挨家挨戶搜查可疑分子。租界巡捕房噤若寒蟬,
法國人、英國人、美國人,全都默契地選擇了沉默。但謝少欽知道,事情沒那么簡單。
松井是日本海軍參謀副長,他的死,絕不僅僅是一樁普通的仇殺?!坝腥嗽诮璧稓⑷?。
”謝少欽低聲說。程雪柔合上賬本,指尖輕輕敲擊桌面:“你覺得是誰?”謝少欽沒有回答。
他走到書架前,抽出一本《資本論》,
書頁間夾著一張泛黃的照片——照片上的男人面容模糊,但胸前的懷表鏈隱約可見。
“周默生。”他緩緩道,“他在清理門戶?!?--深夜,
謝少欽獨自驅(qū)車前往法租界邊緣的一家小診所。診所的招牌早已褪色,
門口掛著“停業(yè)整頓”的木牌。他推門而入,屋內(nèi)彌漫著消毒水與血腥氣混合的味道。
“你來了?!标幱袄铮粋€穿白大褂的女人緩緩轉(zhuǎn)身。她的面容蒼白,
眉眼間卻與謝少欽有七分相似。謝少欽的呼吸微微一滯?!鞍??!迸诵α?,
笑容里帶著幾分譏誚:“二十年不見,哥哥倒是混得風(fēng)生水起。
”謝少欽的手指無意識地攥緊。二十年前,山東大旱,全家逃荒時走散,
他以為妹妹早已死在路上。“松井是你殺的?”他直接問道。阿瑩沒有否認。
她摘下橡膠手套,露出手腕上一道猙獰的疤痕:“他喜歡在女人身上留記號。
”謝少欽的眼底閃過一絲戾氣。阿瑩卻笑了:“別急著發(fā)火,哥哥。
我不是為了報仇才殺他的。”她從抽屜里取出一份文件,推到他面前,“我是為了這個。
”謝少欽低頭,
文件上赫然印著——**“日軍華東軍需物資調(diào)運清單”**---程雪柔的辦公室里,
電報機滴滴答答地響著。她盯著剛破譯的密電,眉頭緊鎖。“日本人要動手了?!彼吐曊f。
謝少欽站在她身后,目光掃過電文內(nèi)容——日軍計劃在三個月內(nèi)全面控制上海金融市場,
通過操控匯率和股票市場,徹底摧毀中國本土資本?!八麄兿胗媒?jīng)濟戰(zhàn)打垮我們。
”程雪柔冷笑,“可惜,他們算錯了一件事?!敝x少欽看向她:“什么?”“他們不知道,
我們早就埋了雷?!背萄┤崂_抽屜,取出一份股票交易記錄。上面密密麻麻的數(shù)字,
看似是普通的金融操作,實則暗藏殺機?!叭昵?,我們做空日本紗廠時,
就已經(jīng)在他們的金融系統(tǒng)里埋了后門?!彼讣廨p點其中一行數(shù)據(jù),“現(xiàn)在,是時候引爆了。
”---三天后,謝少欽站在一艘不起眼的貨輪甲板上,對面是周默生。江風(fēng)凜冽,
周默生的長衫被吹得獵獵作響。他遞給謝少欽一支煙,煙卷里藏著一張微型膠卷。
“這是日本人在江南造船廠的布防圖?!敝苣吐暤?,
“他們準備把這里改造成軍艦維修基地。”謝少欽接過煙,沒說話。周默生看了他一眼,
突然笑了:“你妹妹很厲害,她在虹口潛伏了五年,連松井都沒發(fā)現(xiàn)她的身份。
”謝少欽冷冷道:“她不該冒險。”“亂世之中,誰不是在冒險?
”周默生望向遠處的外灘燈火,“你、我、程雪柔,甚至杜月笙……我們都在這盤棋上。
”謝少欽沉默片刻,突然問:“你們到底想要什么?”周默生轉(zhuǎn)頭看他,
目光如炬:“我們要的,和你一樣?!薄白屵@座城市記住我們?!?--1937年,夏。
盧溝橋的槍聲傳來時,謝少欽正在遠東信托公司的頂層召開董事會。窗外,
黃浦江上烏云密布。程雪柔推門而入,手里攥著一份剛收到的電報?!伴_始了。
”她只說了一句話。謝少欽站起身,走到窗前。遠處,日本軍艦正在吳淞口集結(jié)。
他緩緩摸出那枚刻著數(shù)字的銀元,指尖輕輕摩挲邊緣。“那就讓他們看看——”“上海,
到底是誰的地盤?!?--1937年8月13日,淞滬會戰(zhàn)爆發(fā)的前夜。
上海外灘的鐘聲敲響午夜十二下,遠東信托公司的頂樓卻依然亮著燈。
程雪柔的手指在電報機上飛速敲擊,一串串?dāng)?shù)字如流水般涌出。她的眼底映著跳動的電碼,
蒼白的臉上浮現(xiàn)出一絲冷笑?!叭?、住友、正金……所有日本財閥的股票,
明天開盤會暴跌80%?!敝x少欽站在她身后,手里捏著一杯早已冷透的咖啡。窗外,
黃浦江對岸的日軍軍艦像一群蟄伏的野獸,炮口在月光下泛著冷光。“他們不會坐以待斃。
”他低聲道。程雪柔抬頭,嘴角勾起一抹鋒利的弧度:“所以,我們得比他們更快。
”---8月14日,上海證券交易所剛開盤,日本財閥的股票就像雪崩一樣狂瀉。
三井物產(chǎn)的股價從每股120日元暴跌至24日元,住友商社的股票直接停牌,
正金銀行的儲戶擠滿營業(yè)廳,恐慌蔓延整個金融市場。日本領(lǐng)事館的電話被打爆,
憲兵隊沖進交易所,槍口對準了操盤的經(jīng)紀人們。“誰在背后操控?!”日本領(lǐng)事怒吼。
沒人回答。因為真正的操盤手,此刻正坐在法租界的一間咖啡館里,優(yōu)雅地喝著紅茶。
程雪柔放下茶杯,指尖輕輕敲擊桌面,像是在計算什么?!霸俚热昼?。”她輕聲說。
三分鐘后,日本正金銀行的金庫突然傳出爆炸聲——不是火藥,而是賬本。
程雪柔早在三年前就買通了銀行內(nèi)部的會計,所有的假賬、漏洞、黑箱操作,
在這一刻全部被引爆。日本人在上海的金融帝國,一夕崩塌。
---謝少欽站在杜月笙的公館里,手里捏著一份名單。杜月笙靠在太師椅上,
煙槍里的鴉片燒得滋滋作響?!叭毡救艘呀?jīng)盯上你了。”他吐出一口煙,“這份名單上的人,
活不過三天?!敝x少欽掃了一眼——程雪柔的名字,赫然在列。他的手指微微收緊,
紙張發(fā)出輕微的撕裂聲。杜月笙笑了:“怎么,怕了?”謝少欽抬起眼,
眼底寒意森然:“誰動她,我滅誰滿門。”杜月笙搖搖頭,從抽屜里取出一把鑰匙,
推到他面前?!斑@是匯豐銀行保險柜的鑰匙,里面有一份更重要的東西?!敝x少欽接過鑰匙,
杜月笙的聲音低得幾乎聽不見:“日本人的‘華東特攻計劃’……他們準備用毒氣。
”---程雪柔的婚禮請柬,是在一個雨夜送到的。謝少欽盯著燙金的信封,眉頭緊鎖。
“你要結(jié)婚?”程雪柔正在整理賬本,頭也不抬:“假的?!彼痤^,
眼底閃過一絲冷光:“婚禮是幌子,我們要釣的魚,是日本特務(wù)機關(guān)長——土肥原賢二。
”謝少欽的瞳孔驟然收縮。程雪柔微微一笑,從抽屜里取出一把精致的袖珍手槍,
輕輕放在桌上?!八麜恚驗樗詾椤履锸悄忝妹?。”8月15日,婚禮當(dāng)天。
外灘的圣三一堂被鮮花包圍,賓客如云。程雪柔穿著雪白的婚紗,站在教堂中央,
笑容溫柔得近乎虛假。謝少欽站在暗處,手按在腰間的槍柄上。教堂的門被推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