代青從臥室走出來,大聲喊著他們的名字。
賀忠心跟賀雪不敢再躲,只能訕笑著打開房門:“媽,媽您有什么事嗎?”
“現(xiàn)在幾點(diǎn)了?”
“快兩點(diǎn)了,怎么了媽?”
“兩點(diǎn)了還不滾去做飯!你們想餓死老娘?。??
我告訴你們!想要住在我這里,家務(wù)活全都得給我干!
從下個月起,每人每月還得交五塊生活費(fèi),不然你們就給我卷鋪蓋滾蛋!”
剛才代青想了很久,她照顧這些白眼狼這么多年,憑什么不要回報就把他們趕出去?
不如留下來伺候自己,用的舒服就多留一段時間,用的不舒服再趕走也不遲。
賀雪卻以為代青是舍不得她們兩姐弟,頓時就囂張了起來:“媽,我哪會做什么飯??!讓小弟去做!你今天難得休息,我陪你說說話唄!”
賀忠心:“不行!媽我也不會做飯??!還有那五塊生活費(fèi),我工作都沒有哪有錢給你?”
“沒錢就滾!不會做飯也給我滾!”代青耐心耗盡,看著她冷漠的樣子,賀雪再也不敢推脫。
連忙點(diǎn)頭如搗蒜:“別啊媽!我這就去做!”
賀忠心也緊跟其上:“我也去我也去!媽你放心!生活費(fèi)我下月一定給你!”
兩人一前一后跑出了房間,這個年代哪怕沒工作,也是可以在街道辦接些活,比如糊紙盒,做手工等等,只要努力都是能掙些小錢的。
代青得到了滿意的答案,這才轉(zhuǎn)頭看向賀財。
“你怎么還不滾?”
賀財被問的噎住,“我這不是還沒找到房子嘛!忠誠!你過來!”
他把賀忠誠叫來身邊,然后往賀忠誠手里塞了點(diǎn)錢。
“這錢你拿著,去紅花街石大娘家,告訴她我們要租她房子租一年。”
石大娘是個寡婦,賀財和她眉來眼去有段時間了,不然也不能這么痛快就答應(yīng)代青離婚。
石大娘家有兩個房間空著要出租,現(xiàn)在搬過去正好可以更近一步。
賀忠誠也是認(rèn)識石大娘的,她那兩間小破屋,竟敢獅子大開口要收三塊一個月!兩間就是六塊!哪個大冤種會去租?
“爸!石大娘的房子根本不值那個價!”
“什么值不值得的!石大娘多好一個人??!以前那么關(guān)照我們!讓你去你就去!別廢話!”
賀財?shù)闪怂谎郏R忠誠不敢反駁,只能把手里的錢數(shù)了數(shù),“那這也不夠啊爸,就三十塊!她那房子一年下來可要七十二呢!”
“剩下的你自己不知道補(bǔ)嗎?為了給你那馬上進(jìn)門的媳婦九百塊彩禮,我積蓄都要掏空了,你現(xiàn)在竟然連這幾十塊都舍不得!你對得起我嗎?”
賀財放高了音量,賀忠誠又氣又憋屈,可最后還是只能拿著錢出門。
他才不會貼呢!跟著爸是為了過好日子,可不是為了掏錢出來的,三十塊夠租五個月,到時候他就給石大娘說租五個月好了!
等房子到期,就不信老頭子不拿錢!
賀忠誠一肚子算計,賀財也不相上下,一個想著啃老,一個想著啃小,只有代青這個局外人看透了一切。
上輩子也是賀財死的早,才沒淪落到和她一樣的境地。
這輩子她倒要看看,賀財跟著賀忠誠那兩口子,能有個什么好下場!
“早點(diǎn)滾!看見你就煩!”
她把賀財?shù)臇|西一股腦踢了出去,然后砰的一聲關(guān)上臥室門,氣得賀財臉都青了。
“死老婆子!我倒要看看離婚后你過成什么樣!到時候哭著跪著求我復(fù)婚,我可是不會答應(yīng)你的!”
賀財不認(rèn)為代青離了他能過的好,相反,他覺得自己和代青離婚后,沒多久就能和石大娘在一起。
甚至還能霸占石大娘的房子,讓石大娘的孩子為他當(dāng)牛做馬!
想到那個場景賀財就熱血沸騰,他今年才50,正是一枝花的年紀(jì)!
可代青呢!雖然年輕時有點(diǎn)姿色,但這么多年的勞累,早就讓她熬成了黃臉婆!他就不信還有男人愿意要她!
賀財坐在屋外的門檻上,吹著略帶熱氣的風(fēng),心也跟著熱了起來。
而屋里的代青,則掀開床板,從里面掏出了兩根小黃魚。
上一世婆婆沒死之前,代青每天都活在水深火熱之中,有一次她被打的實(shí)在受不了了,就逃出了家門,想要去娘家哭訴一番。
她娘家在靠近市區(qū)的一個村里,走路一個多小時,代青走到一半,在田坎邊的小山坡上遇到個男人。
那男人渾身破破爛爛地癱坐在地上,臉上青一塊紫一塊,代青一眼就認(rèn)出了他的身份,村子北邊農(nóng)場里的張大叔。
改革沒開放之前,很多人都受到家庭或工作影響,家產(chǎn)被抄,全家也被扔去農(nóng)場改造。
張大叔一家是69年被丟過來的,代青和他有過幾面之緣,但當(dāng)時情況特殊她從不敢和張大叔講話。
所以那天看到他,也只是想要繞過他離開。
卻不料張大叔一把拽住了她的褲腳,然后苦苦哀求她說:“能幫我?guī)Х庑艈??求你了!只要幫我?guī)Х庑?,我就把我藏的東西都給你!”
以前的人看到農(nóng)場的人都會唾棄的吐口水,丟石頭,可能代青沒有傷害過張大叔,才被張大叔當(dāng)成了唯一的救命稻草。
“我,我自己都過的困難,怎么能幫你送信呢?”
代青不敢?guī)兔?,那時候的她被賀財和婆婆打怕了,娘家也重男輕女只會從她身上要好處,不會給她任何幫助,她怕自己稍有不慎就萬劫不復(fù)。
但張大叔似乎特意打聽過她的事情,他急忙解釋:“不要你去外地,就在你們青市幫我給人送個信,行嗎?”
他從衣服里拿出兩根金燦燦的小黃魚,一根一公斤,代青從沒見過這么貴重的東西,嚇得話都不會說了。
張大叔直接把小黃魚連同一封信,塞進(jìn)她提著的包里,然后叮囑她:“千萬別被人看到了,這東西你得等過些年生才能換出去,不然會引來禍端!
至于這封信,你只需要交給青市黃昏路285號,一個叫陳春的男人。”
“那男人多大?我怎么知道對方是不是真的陳春呢?”
“陳春60上下,和我差不多年紀(jì),中等身高,鼻子右側(cè)有顆肉痣?!?/p>
張大叔仔細(xì)描述著陳春外貌特征,代青收了他的好處,聽得十分認(rèn)真,也顧不得去娘家訴苦了,反正哭完娘家人也只會催著她回去。
代青小心翼翼地抱緊手里的小包,風(fēng)一樣朝著來時路跑去,她跑的大汗淋漓,才終于來到黃昏路285號。
這是一個獨(dú)立的小院,代青忐忑的拍了拍外面的大門,很快就有個和她差不多大的女人走了出來。
“誰?。俊?/p>
“我...我找陳春?!?/p>
代青心如擂鼓,好在那女人并沒問她話,只是轉(zhuǎn)身朝著屋里喊了聲,“陳先生,有人找您!”
然后代青便見一個穿著中山裝的大叔走了出來,和張大叔描述的一樣,鼻子右側(cè)有顆肉痣,她頓時放下了心來。
“有人,托我給您送封信?!?/p>
她慌忙拿出那信遞給陳春,不等陳春拆開看,就一溜煙跑遠(yuǎn)了。
那是代青長那么大以來做的最大膽的事,后面一段時間她一直很擔(dān)心,怕自己因?yàn)樗托疟粻窟B到什么事情里面。
至于那兩根小黃魚,她一回家就藏進(jìn)床板底下,誰也沒敢告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