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的手指在鍵盤上停頓了半秒,監(jiān)控屏幕上的波形圖突然劇烈抖動起來。
這是第37號深海探測器傳回的數(shù)據(jù),
位于日本海溝8500米處的傳感器正在記錄某種低頻震動。汗水順著后頸滑進工裝服領口,
我盯著那些瘋狂跳動的曲線,想起三天前在東京灣打撈上來的那條長著人齒的鯛魚。
警報聲就是在這時響起的??绾4髽虻匿撍魍蝗话l(fā)出令人牙酸的吱呀聲,
我抓著欄桿的手指關節(jié)發(fā)白。夕陽把海面染成血色,浪濤里浮沉著某種閃著磷光的黏液。
"所有人立即撤離!重復,立即撤離!"廣播里的女聲帶著電流雜音,
我轉身時看見第12號橋墩附近的海水正在沸騰。
最先躍出海面的是那條腕足——直徑超過三米的灰藍色觸手,
布滿倒刺的吸盤里嵌著半截集裝箱殘骸。我的安全帽被氣浪掀飛,后腦勺重重磕在防撞墩上。
在意識模糊的瞬間,我聞到濃重的碘酒味,那是核廢料處理廠爆炸時彌漫了整個港口的氣味。
"林工!抓住我!"實習生小陳的臉在漫天水霧中時隱時現(xiàn),
他工裝褲上的反光條在暮色中忽明忽暗。我抓住他伸來的扳手,
鋼索斷裂的爆鳴聲幾乎刺穿耳膜。當我們踉蹌著跑向應急通道時,海水已經漫過第三層橋面。
第二根觸手破水而出的瞬間,我看到了那個生物的全貌。
它像是把十只大王烏賊糅合成??男螤睿醒氲目谄骼镄D著六層鋸齒狀獠牙。
被觸手掃過的混凝土護欄瞬間汽化,騰起的白煙里飄著放射性物質的藍色熒光。"去控制室!
"我拽著小陳鉆進檢修通道,生銹的鐵梯在腳下發(fā)出哀鳴。背后傳來金屬扭曲的尖叫,
整座大橋正在我們腳下解體。當我摸到主控臺時,手掌被儀表盤碎片劃得鮮血淋漓,
但備用電源的綠色指示燈還亮著。全息投影在硝煙中閃爍,
我看到十七個紅點沿著海岸線移動。
這不是唯一的怪物——東京灣的雷達站十分鐘前已經沉默,
橫濱港的監(jiān)控畫面定格在某個長著鰩魚翅膀的巨型骷髏上。我的手指在操作屏上飛快滑動,
啟動應急協(xié)議的瞬間,大橋自毀程序開始六十秒倒計時。
小陳的尖叫聲和鋼梁斷裂聲同時響起。
我轉頭看見防彈玻璃外浮現(xiàn)的巨大眼球——直徑超過兩米的琥珀色球體,
瞳孔是不斷變換的幾何圖形。當那個眼神鎖定我時,后槽牙突然傳來鉆心的疼,
就像有人把高壓電插進了牙神經。倒計時還剩二十三秒。我撲向緊急制動閥,
卻發(fā)現(xiàn)機械臂卡死在半空。變異章魚的觸手穿透三層甲板,黏液滴在電路板上騰起青煙。
在令人窒息的腐臭味中,我摸到了維修包里的液氮噴射罐。零下196度的白霧噴涌而出時,
怪物的嘶吼讓控制室所有屏幕同時爆裂。我借著反作用力撞向紅色按鈕,
自毀程序啟動的震動從腳底直竄天靈蓋。當我和小陳跳進救生艙的瞬間,
身后爆開的火球將海水染成詭異的紫紅色。
第二章:血色潮汐救生艙在紫色火焰中墜向海面時,我看到了真正的末日。
十二道水龍卷連接著烏云與大海,每道旋渦中心都浮動著發(fā)光的巨型卵囊。
小陳的指節(jié)因為過度用力抓著安全桿而發(fā)白,我們隨著浪潮上下顛簸,
不斷有半透明的節(jié)肢動物撞在舷窗上——那些本該只有手指長的磷蝦,
現(xiàn)在長著蝎子般的螯肢。"氧氣存量37%,正在搜索安全區(qū)域。
"電子音在狹小的艙室里格外刺耳。我撕開急救包給肩膀止血,
方才跳艙時被鋼筋劃開的傷口已經泛起熒藍色。"別碰血液!"我突然喝止想要幫忙的小陳,
"東京灣事故報告里說過,二代變異體攜帶的朊病毒會通過體液傳播。
"導航屏突然閃爍的紅點拯救了凝固的氣氛,二十海里外有座廢棄的海上鉆井平臺。
當手動操縱桿發(fā)出不祥的摩擦聲時,我才發(fā)現(xiàn)液壓系統(tǒng)早被酸液腐蝕。
小陳突然指著聲吶屏幕尖叫起來,在三百米深的水域,
某個超過藍鯨三倍的陰影正與我們同步移動。平臺銹蝕的鋼架出現(xiàn)在視野中時,
海面突然隆起巨大的鼓包。我永遠記得那個畫面——七鰓鰻的口器包裹著抹香鯨的頭骨,
脊椎骨節(jié)處長出森白的珊瑚枝椏。它的聲波攻擊震碎了左舷的觀察窗,
腥咸的海水裹著變異水母的碎片涌進來。"閉眼!"我把應急熒光棒折亮扔出窗外,
那些趨光性生物果然調轉了方向。趁著這個間隙,救生艙卡進了平臺底部的檢修通道。
當液壓門艱難閉合時,我們身后傳來令人牙酸的金屬扭曲聲。平臺內部布滿粘稠的菌絲,
在黑暗中發(fā)出幽綠的光。小陳的呼吸器面罩映著這些熒光,
三周前在橫濱實驗室見過的培養(yǎng)皿——那些吸收了核污染的海藻正在以肉眼可見的速度進化。
我們在儲油艙找到了十三名幸存者,帶頭的海洋學家蘇嵐正在用聲波記錄儀收集數(shù)據(jù)。
"每四十七分鐘出現(xiàn)一次集體意識脈沖。"她在防輻射服面罩后說話的聲音悶悶的,
遞來的平板電腦上顯示著頻譜圖,"就像整個海洋變成了大腦皮層。"在鉆井平臺的第四夜,
我發(fā)現(xiàn)了蘇嵐的秘密。當時我們蜷縮在燃料艙改造成的避難所,
通風管傳來變異藤壺刮擦金屬的聲響。小陳發(fā)著高燒,在睡夢中抽搐,
防輻射毯裹著他開始角質化的皮膚。蘇嵐突然抓住我的手腕,
她的瞳孔在應急燈下泛著魚雷的銀光。"跟我來。"她塞給我一支熒光棒,
彎腰鉆進通風管道。在爬過第三個岔口時,
我們來到了廢棄的基因實驗室——顯然有人曾在這里進行過非法研究,
培養(yǎng)艙里漂浮著長有人類手指的管水母。"三個月前我見過你。
"蘇嵐撫摸著某臺破碎的DNA測序儀,"在福島第二核電站的泄露事故現(xiàn)場,
你戴著橙色安全帽在搶修冷卻泵。"記憶突然閃回。那天暴雨傾盆,
防護服里的輻射計數(shù)器瘋狂鳴叫。確實有個穿白大褂的女人在收集海水樣本,
她采樣瓶上的熒光標記與現(xiàn)在蘇嵐背包上的一模一樣。"這些變異不是自然發(fā)生的。
"她調出平板里的全息投影,展示著某種基因編輯酶的分子模型,
"APOBEC3G蛋白被人為增強了兩萬倍,這能讓生物以自殺式速度進化。
"我突然想起父親臨終前的話。作為參與過福島核事故處理的工程師,
他在肝癌晚期不斷重復著"珊瑚在唱歌"。此刻通風管外傳來奇異的嗡鳴,
與蘇嵐播放的基因序列波動完全同步。"它們在學習。"蘇嵐的指甲突然刺破手套,
露出下面虹彩色的鱗片,"每殺死一個人類,就吸收我們的神經突觸結構。"她撩起衣袖,
小臂上蜿蜒著血管狀的發(fā)光紋路,正是我們在變異劍魚身上見過的生物電路。
爆炸發(fā)生時我們正在分析聲紋圖譜。某個長著鯊魚尾的章魚狀生物撞裂了西北承重柱,
海水從裂縫中噴涌而入。我?guī)е鴥蓚€工人沖向泵房,發(fā)現(xiàn)所有排水閥都長滿了肉紅色的珊瑚。
更可怕的是這些珊瑚在觸碰時會釋放神經毒素,焊工老張的手掌瞬間腫成了紫色。"用液氮!
"我搶過維修隊的冷凍噴槍,在結霜的吱吱聲中,那些珊瑚發(fā)出了嬰兒啼哭般的尖叫。
當應急照明全部熄滅時,蘇嵐的頭燈照出了駭人的景象——整面鋼墻都在蠕動,
原來我們以為的銹跡其實是某種貝類的幼體。在柴油發(fā)電機的轟鳴聲中,
我改造了消防系統(tǒng)做成臨時聲波炮。原理很簡單,
用不同頻率的超聲波破壞變異生物的細胞共振。當?shù)谝徊ü魰簳r退去時,
聲吶顯示七百米外有艘正在靠近的核潛艇。"是‘蛟龍?zhí)枴?聲吶員突然哭出聲來,
"國家科學院派的救援隊!"但當我們沖到甲板時,看到的卻是地獄般的景象。
潛艇外殼上爬滿發(fā)光的水螅體,指揮塔被巨型藤壺包裹成畸形的卵。
它像懷孕的鯨魚般緩緩下沉,最后一刻射出的救生艙里掉出半截穿著防護服的手臂。
那夜我們損失了五個人。老張在黎明前開始咳出帶魚卵的血痰,
他的瞳孔變成了詭異的復眼結構。我握著扳手守在醫(yī)療室門口,
聽著里面?zhèn)鱽砑讱つΣ恋倪青暋.斕K嵐含淚按下焚燒按鈕時,
我注意到她的防護服袖口有塊不起眼的污漬。
第三章:高原之火我們在第十七天等來了直升機。當螺旋槳的氣流吹開平臺上的酸霧時,
殘存的八個人擠在最后的安全屋里。駕駛員扔下軟梯時大喊:"別碰海水!
珠江三角洲已經淪陷了!"舷窗外掠過的海岸線如同潰爛的傷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