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女倆對原主的記憶并沒有很多,有也是一些模模糊糊的片段,尤其是沈非晚,才6歲,恐怕原主自己都沒記得些什么。
許玉枝想了想剛才在醫(yī)院,星星在里面包扎腦袋,李春蘭拉她在外面說的那些話,雖然沒有明確描述之前的過程,但她連蒙帶猜的,多少也是了解了事情的大概。
瞅了眼外面關(guān)著的院墻門,還是不怎么放心,又把里屋的門給碰上了,才回過頭來小心的和沈非晚說道。
“你這個爹好像是鋼鐵廠車隊(duì)的,前幾天開出去送貨了,宜……宜省那邊,在干什么大工程來著,說是這兩天雨水多,泥石流了,很多去送石材鋼材的車都壓下面了……”
“啊……”沈非晚張大了嘴巴,震驚的看著許玉枝。
“其實(shí)確切消息還沒傳回來呢,但這事兒上報紙和廣播,鋼鐵廠也聯(lián)系不到廠里那幾個司機(jī),于是就有人在傳,估計(jì)人都沒了?!?/p>
許玉枝也嘆了口氣,先不說這事兒跟她有沒有關(guān)系,就算沒關(guān)系,一個陌生的,勤勤懇懇干活的勞動者,遭遇這種天災(zāi),都是件非常令人同情惋惜的事情。
再說說跟她有關(guān)系的,
“然后你這爹的爹媽家,也就是你的爺爺奶奶家,一聽到這消息就激動了?!?/p>
沈非晚歪了歪腦袋,作為錢塘老娘舅的忠實(shí)觀眾,還想起了上輩子看的那么多年代文小說電視劇,眼里閃過一絲詭異的光芒。
“……來……搶房子的?”
孤兒寡母的,可不就是吃絕戶的最佳人選?
“何止!”許玉枝撇了撇嘴,“這貨車司機(jī),這年頭可是個香活,真要搶房子,他們翻什么柜子?。 ?/p>
李春蘭剛才塞給她一包手帕,她打開來看過,是一堆票,糧票,工業(yè)票都有。
李春蘭說她進(jìn)她們屋子的時候,許玉枝和沈非晚已經(jīng)躺地上了,屋里有一對老頭老太和一對年輕夫妻,還有一個再年輕點(diǎn)的男人,都在那里翻箱倒柜,
這包票,就是李春蘭看著那老太婆從抽屜里掏出來的,被她一個健步?jīng)_上去搶了下來。
那老太婆本來也要跟她打起來的,但王彩鳳她們緊接著就跟進(jìn)來了,幫著她給了那老太婆幾巴掌,周紅梅還從那個年輕女人手里搶下了一個收音機(jī)。
還有人在門口喊搶劫的,喊殺人的,喊保衛(wèi)科的,喊什么的都有,那五人就有些慌了,那老太婆一邊罵著這是她兒子家,她咋不能拿!一邊又跟著老頭年輕人跑了。
“你停在院子里的那輛自行車我瞧著被那男的騎走了!”要不是縫紉機(jī)太重,時間不夠,肯定也要被搬走?!澳慊厝ペs緊清點(diǎn)一下?lián)p失,到時候列張單子,等保衛(wèi)科來找你的時候,就給他們,廠里會給你做主的!”
這種事兒,誰都沒有李春蘭有經(jīng)驗(yàn),三年前她男人,在廠里干活的時候突發(fā)疾病走了,她婆家也是跟聞著了血味的螞蟥一樣撲了過來。
他大伯帶著三個兒子站在她家院子里,逼著她們母女倆搬出去,還說什么丫頭片子沒有繼承權(quán),就算她男人還活著,以后這房子,工位也都是他兒子的。
她家小花才三歲啊,被拎著就扔出了房子,哭得喘不上氣來,氣得李春蘭當(dāng)場就拿著菜刀要跟他們拼命。
最后還是廠子來人了,說他男人是因公犧牲的,他們廠子有義務(wù)保護(hù)和照顧犧牲工人的家屬,工位由李春蘭頂上,以后吳小花年紀(jì)到了也能直接進(jìn)廠,房子也是他女兒吳小花的,誰都搶不走。
還順便去和他大伯在的水泥廠領(lǐng)導(dǎo)通了個氣,被降級到了一級工,工資只比學(xué)徒工高一點(diǎn)。
李春蘭當(dāng)時就哭得不能自已,差點(diǎn)給廠辦跪下了。
“那會兒廠里就讓我列清單來著,我把我自己砸破的碗都列進(jìn)去了,他們不會查的,只會護(hù)著自己人,拿到對方單位去,到最后肯定都會賠給你的!”
李春蘭一個勁的給她出著主意,大家都是寡婦,可不得幫著點(diǎn)。
“誒!對了,你婆家是國營瓷廠的對吧?”
許玉枝:“……?。堪?,好像是的吧?!?/p>
“哦呦,瓷廠效益也好的呀,他們來搶你們的干嘛!”李春蘭氣憤得罵著,有些人就是貪得無厭,
“我有親戚也在瓷廠,我記得他說過,瓷廠管得也挺嚴(yán)的,這事兒肯定不會隨便過去!你就等著收錢吧!對了,廠里也會給一筆撫恤金的,你一個人把孩子養(yǎng)大肯定沒問題!”
……
提到錢,沈非晚就不困了,
“誒,撫恤金?有多少?。 ?/p>
許玉枝給了她一個白眼,“我怎么知道,我又沒死過老公!”
“再說了,那可是你親爹,你不應(yīng)該更關(guān)心一下人有沒有事嗎?”
“我很惋惜一個努力建設(shè)國家的同志的犧牲,但是吧,”沈非晚攤攤手,“我又沒見過他,也只能惋惜到這了,剩下的肯定沒有咱們自己的利益重要不是?”
都到這個歲月來了,那么破的房子,那么苦的人生,手上再沒點(diǎn)錢,她不得天天和她媽抱頭痛哭?
哦不對,這兩天還不能抱,頭破了。
許玉枝:……
“那……要是……人沒事呢?”
剛李春蘭不是說了嗎?人還沒聯(lián)系上呢,誰知道是死是活?
沈非晚眨了眨眼,聳了聳肩說道,“那就要問你了呀!”
說到底,這到底是不是她爹,還是得看她媽不是嗎?許玉枝要說愿意過下去,沈非晚閉著眼就能喊對面爹,許玉枝要是想離婚,沈非晚再小胳膊小腿的,都能撐著編織袋,幫著收拾東西走人。
說實(shí)話,母女倆一起過日子**十年了,要是突然多個男人出來,也挺奇怪的。但要是無緣無故就提出要離婚……好像也挺奇怪的。
畢竟屋子是鋼鐵廠分給人沈瑞生的,腦子里模模糊糊的還有每個月定期出現(xiàn)在桌上的票據(jù),吃人家的,住人家的,現(xiàn)在頂人老婆孩子的身體,就說要離婚?
會不會有點(diǎn)缺德了?
“怎么就缺德了?”沈非晚指著滿地狼藉說道,“現(xiàn)成的理由,這不是那男人爹媽家干的嗎?要是他不給個說法,這不得馬上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