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朋友死了,在三天前。崔文兩眼放空,任由水流溢出杯口。溫?zé)岬囊后w傳感很快,
他猛然回神按下暫停。這樣的癥狀從得知尤瑾郁去世的消息開始到現(xiàn)在,從未間歇過。他想,
自己這輩子都折進(jìn)去了。談愛情已經(jīng)包不住崔文的真心了,他對尤瑾郁的感情超過了更多。
“我好想你。”他坐在餐桌前,靜靜的咽下一口沖泡的咖啡。滋味很差,
口感和心情從不說謊。抿了抿嘴,崔文起身倒掉了糟糕的飲品。
打開冰箱拿出凍了一天的三明治,木訥的走回原位。齒間生硬,冰涼的沒什么知覺。
他就機(jī)械的咀嚼進(jìn)胃,將空虛填補(bǔ)。食物毫無滋味,按部就班下去。如果他在的話,
一定會說自己不會生活。崔文苦笑,眼淚輕易滑落,打濕了桌布。深色的濕印看的他心煩,
索性撇過頭,痛苦的皺起眉間。雙目緊閉,定要逃避背后的東西。接近自虐的方式,
他把自己照顧的太糟糕了。在客廳一個人發(fā)愣,待到天黑的渾濁才慢慢摔進(jìn)床上。好冷,
冷的牙齒發(fā)顫。崔文裹上兩層毯子,并未意識到天氣的詭異。四月底,
他所在的城市降不下這種溫度。渾渾噩噩的半夢半醒,頭暈眼花的發(fā)虛汗。
連他自己都說不清楚,為什么身體輕飄的形如分離。孤獨,才是對他最大的懲罰。
“想我了嗎?”僅有模糊的印象,他做了一場憶亡者的美夢。冰層凍的生疼,
慢慢轉(zhuǎn)為擬化的手,陰翳著周圍的空氣,不留生機(jī)。被附上的影子,蓋嚴(yán)實了活物的動作。
對門的鄰居很喜歡半夜洗衣服,吵的人睡不著覺。怎么在他的夢境,還要感受這種行為。
尤瑾郁和他一塊干家務(wù)活的時候,力氣相當(dāng)大。做的又好又多,次次都不讓崔文費心。
尤瑾郁說,他喜歡用新設(shè)備攪開衣服,不僅速度快,效果還好。衣服沒有徹底打濕,
洗衣機(jī)是會把它弄壞的。不夠濕嗎,那就再來一次?!跋匆乱河眠@個吧?
”尤瑾郁喜歡這么問他,畢竟他說過,那種香味很自然?!坝冒??!钡玫剿耐?,
修長的手指才擠下分量。順著褶皺的間隙,滴軟了韌性。之后的過程,
崔文只用站在一旁就好。無非是,里面翻滾不斷。過了太久,崔文覺得盯長了失焦,
沒有心力睜眼去看。就由尤瑾郁接著來,去完成最后的步驟。布料緊緊折疊,
一遍遍被擰握至干。淅淅瀝瀝的液體,摻雜亂固有純澈。終于,衣服被支配搭起,
無力的平整吹干。這個荒唐的夢,渡過了拍打的夜。復(fù)古低沉的橘紅,照凈出透亮的玻璃。
崔文揉了揉眼睛,無意的看了眼手機(jī)屏幕的時間。六點二十,他行尸走肉的起了床。
隨便洗漱一下,然后裝模作樣的做份早飯。他不需要工作了,
尤瑾郁留給了他吃喝不愁的財產(chǎn)。很快,他可以去往任何地方。附近死人了,
業(yè)主群鬧騰起來的時候,崔文剛疊好被子。他隨手翻過,粗略的掃了一眼內(nèi)容。
大概又是什么意外事故吧,說到死,崔文心中發(fā)涼。他懼怕死亡,因為那帶走了他的愛人。
上午十點,崔文無意的下樓去。右手提著一袋垃圾,為了找點事做。“你殺的吧?!彼@愕,
身下突然出現(xiàn)一個男孩,嘴里不輕不重的飄來一句,抬頭盯著他?!笆裁??!
”崔文雙眸發(fā)澀,直覺中他應(yīng)該趁早離開?!拔艺f,是你殺了那個人吧?!薄拔覜]那個閑心,
你去一邊玩吧?!彼麛[擺手,轉(zhuǎn)身要繞過去。腳下的動作被頓時擋住,男孩迅速跟上,
直直抵在崔文腿前?!拔铱匆娏?,死的那個人殺了你的男朋友?!边@句話讓崔文挪不開視線,
拽離了他近日的淡色。無處可去的火勢慢慢化開冷靜,他察覺不到自己的變化。
“你說什么……”幾乎顫抖著說出口,連字音都做不到平整。“你難道還不知道嗎?
算了算了,你給我買個玩具,我就告訴你?!蹦泻Q了想法,但目的都是要挾他什么東西,
現(xiàn)在他們正在對視。盡管是不平等的態(tài)度,崔文也明白該做什么?!拔掖饝?yīng)。
”————離開玩具店,崔文的注意力仍放在男孩身上。他正欣喜若狂的抱著懷中的玩具,
如獲珍寶。大概感受到了崔文的意思,男孩語調(diào)輕松的回應(yīng)?!拔抑滥阋獑柺裁?,
我們?nèi)コ詡€甜筒聊吧。”男孩在耍無賴,他不管不顧的向前,篤定崔文會老實的買單。
事實便是如此,崔文的確跟了上去。拿到想吃的東西后,男孩仍沒有開口的意思。
而崔文清楚,自己的耐心耗的差不多了?!拔疫€想……”“喂,既然你說你看見了,
我?guī)闳フ揖熘v,好不好?”他面露和善的勸解男孩,一副靠譜正直的大人模樣。
崔文的話阻止了男孩接下來的想法,他眼中的威脅越放越大,陰霾般的環(huán)住了對方。
“不……我……先告訴你,你自己再去說吧,我不想見他們。”崔文收回目光,
故作輕松的整理袖口,一切歸零?!耙埠茫悄懵v,我聽著?!苯酉聛?,
從男孩口中出現(xiàn)的每一個字,都被他牢牢記住。————和男孩從甜品店出來后,
他們一起回了小區(qū)。看著他跑進(jìn)單元樓,崔文才腳下生鐵的走進(jìn)電梯。腦海里,
已經(jīng)將言語揉的爛透。它們飛作一團(tuán),把崔文吵的發(fā)昏。警方說的明明是意外,
如果現(xiàn)在是他殺,真兇死的讓崔文仇恨難解。腿已經(jīng)無力支撐,他伸手按在冰冷的四壁處。
終于看見上升的箭頭到達(dá)所在的樓層,門剛打開,崔文便蓄滿力氣,跌跌撞撞跑了出去。
他狼狽的打開家門,跌倒在玄關(guān)處。嘴里嗚咽的哭聲,紅洇了疲勞的眼眶,面容折損暗沉。
他不知道自己有沒有開口講話,總之這場無法忘卻的悲傷,就此偷掉了他的心。
“怎么哭成這樣?”愛人的關(guān)懷聲,浮滿了他的回憶?,F(xiàn)在的崔文,只怪自己的無能。
他怒火難耐,緊握拳頭擊打地面?!耙驗槲遥瑳]必要這么對待自己。
”“是我的錯……我的錯……我沒保護(hù)好你。”崔文隨意曲折雙腿,
修長的形狀被牛仔褲勾勒,顯得幾分醉意。他倒希望,這一切都是酒后的噩夢。
“你又在胡說了,我不陪你身邊,怎么連飯都不好好吃?”這句話真切提醒了崔文,
尤瑾郁正在與他講話。現(xiàn)在,不是回憶不是過去,是隨著鐘表走動的聲音出現(xiàn)的?!坝辱簦?/p>
”“是我啊,寶貝?!彼桓蚁嘈抛约旱拇竽X,面前空無一人,聽覺中竟然真切的要命。
“你怎么會……你不是死了嗎?”崔文想,哪怕是幻覺也要撐得更久?!八溃?/p>
我就算死了也能賴你一輩子?!睂Ψ降穆曇舭l(fā)顫,和自己熟悉的聲音別無二差。
就是依戀之人的聲音,他永遠(yuǎn)都忘不掉?!澳阍谀模俊薄澳阈睦锇?,你摸不到嗎?
”“不要開這種玩笑?!薄拔铱蓻]跟你開玩笑,你摸摸就知道了?!贝尬碾S之摸上胸口,
那里振振有聲的跳動刺激著皮膚。仿佛掙脫一般,他驚恐的掃掉了理智?!澳阕隽耸裁??!
”“還用問嗎?當(dāng)然是把自己的靈魂送給了你?!薄拔也灰?!你已經(jīng)死了,
死人是不會講話的,這一切都是假的!”崔文瘋狂向門外跑去,
他一遍遍拍打著自己發(fā)冰的臉頰,祈求自己恢復(fù)正常,脫離異樣?!靶◎_子,不是說愛我嗎?
不是想我想到死嗎?”冰涼的語氣在胸口傳來,聲音幽靜如泉水,
撲面而來的威脅好似刺骨的吻。在體內(nèi)無法逃脫才是最絕望的,
這比身后拉扯的死氣還要驚悚?!澳阍趺锤疫@么拋下我?!”尤瑾郁被氣的發(fā)狠,
不知道他做了什么,總之崔文一陣抽搐,被奪了呼吸?!斑燕ァ蹦腥说乖诘厣?,
任由體內(nèi)的鬼肆意妄為,摩挲著衣物。他起初只覺心臟被人痛擊,后面卻越來越發(fā)酸,
莫非……(住手)崔文無望的暗暗喊道,可是嘴發(fā)不了聲音,四肢也被壓制的無法動彈,
整個人與外界斷了聯(lián)系?!拔铱墒呛芟肽惆氊悾阒牢以诘氐紫旅刻於枷肟心愕募珙^,
咬你的脖子,舔你的耳垂,最后堵上你的呼吸,把你逼的發(fā)抖。
”(不要……)“放心離開你?我才舍不得啊,我自私的很,我絕不離開你一步,寶貝。
”(你已經(jīng)死了。)“死你大爺,等你死了我們也在一起,生生世世不分離。
”(我們應(yīng)該好好談?wù)劊罢勈裁矗磕阋娏宋揖鸵桓币艿臉幼印?/p>
”(你知道每個人對鬼接受程度不同,你忘記我害怕恐怖片的樣子了嗎?)“我可忘不掉,
你不在的時候我就想著那個樣子摸它?!闭f完,崔文立刻感覺體內(nèi)一熱,某處正被異物貼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