男人的聲音沉悶,冰冷沒有絲毫溫度,讓黎翩翩一度以為他是不是早就醒了。
肩膀哆嗦了一下,膝蓋一軟,差點沒當(dāng)場跪下,轉(zhuǎn)過頭,“周、周……,你醒了?”
她動作很輕的,還是把他吵醒了。
“對不起,我不是故意把你弄醒的?!崩梏骠嬉е较蛩狼浮?/p>
周矜肆沒接話,披了件衣服坐起來,她不回答,他心情已經(jīng)變得不佳,皺著眉重復(fù)了一遍剛才的問題,冷冷開口,“要去哪?”
“我去醫(yī)院?!?/p>
“我……可以走了吧?”女孩吞咽了下口水,試探著開口。
黎年做手術(shù),她肯定要去守著他。
“等一下,我正好也有事情要辦,順道的事,我讓司機送你?!?/p>
真、真的?
這地方打車也不便宜,還能有免費坐順風(fēng)車的好事?
黎翩翩嘴唇動了動差點就要問出來這句話,出門在外安全意識她還是有的,可男人毫不避諱,當(dāng)著她的面開始動手穿衣服。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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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小姐,送上車?!?/p>
周矜肆沒有給她任何拒絕的機會,黎翩翩率先下了樓,他在上面洗漱換衣服的工夫,她站在酒店樓下等他,巴掌大的小臉上滿是局促。
徐贏按照周矜肆的吩咐,找到了站在寒風(fēng)里哆哆嗦嗦凍得直跺腳的女孩,把懷里的東西遞給她,“小姐,這是周總讓我給您買的。”
居然是……吃的?
一籠屜小籠包,一杯豆?jié){,外加一件奶黃色的羽絨服。
“謝謝。”黎翩翩向他道了謝,伸手把東西接了過來。
把羽絨服裹身上,領(lǐng)口處帶毛的,白白的絨毛很短,一點也不扎人,穿著很舒服,咬一口小籠包再喝一口豆?jié){,身上暖哄哄的。
徐贏這次眼總算沒有瞎,別說奶黃還挺襯她的。
她所站的位置恰好在他窗臺下,周矜肆打開窗戶往下看一眼,地上小小的一個小白點,來回移動著,凍得直搓手,當(dāng)時內(nèi)心只有一個想法,“這女孩莫不是蠢?”
在屋里或者樓道等他不好么,偏偏要下去凍著。
他不是什么和善的人,沉沉目光瞥見她凍得發(fā)紫的小臉,那一刻卻生出了些惻隱之心,伸手撥出一個號碼,在電話里吩咐道,“去給她買件大衣,再買點吃的。”
“對,就是樓下站的那個,”其實通話到這里就可以結(jié)束了,可他嘴上不饒人,“你把車開過去,讓她先去車上等,杵著跟電線桿一樣?!?/p>
說完面無表情掛斷電話。
“小姐,怎么稱呼您?”徐贏通過后視鏡笑瞇瞇問縮在后面角落里的小姑娘。
他剛才等在樓下,電話打了十幾個,沒人接,敲門也沒動靜,差點以為周矜肆拋下他這個助理單獨赴約去了,原本和合作方約好的在商務(wù)酒店見面,八點半出門,硬生生被周矜肆拖到了十點四十,對方打了幾個電話過來催,他好言好語賠著笑,總算把事情給平息下來。
徐贏掛了電話,二話不說直奔商場。
周總身邊多出個女人,這是他沒想到的。
定睛一看,吃了一驚,可不就是昨天路上撿的那個嘛!
“我叫黎翩翩。”
黎翩翩大口大口吃著包子,因為吃得太急還被噎了一下,立刻捧起來豆?jié){喝了兩口,從昨天早上到現(xiàn)在一直沒吃東西,早就餓得前胸貼后背了。
“原來是黎小姐,我是周總的助理,我叫徐贏。”
“徐贏,你好?!?/p>
二人打過招呼,誰也沒有再說話,直到身高腿長的男人開門坐了上來,“走吧。”
徐贏啟動了車子。
車內(nèi)空間不算逼仄,甚至可以算得上開闊,扎眼的勞斯萊斯浮影,寶藍(lán)色的車身,低調(diào)奢華,黎翩翩坐在上面,胸口悶悶的,總有種呼吸不暢的感覺。
她小小的一團蜷縮著縮在角角里,后背抵在冰涼的門板上,一旁的男人占據(jù)了大半空間,中間還空出一大塊。
鼻梁高挺,五官深邃,尤其是下巴那里,線條鋒利而冷峻,雙目炯炯有神,像一把尖刀能夠穿刺一切,周身上下散發(fā)著一股逼人的英氣。
中氣十足。
他給人的壓迫感極強,周圍像有一堵密不透風(fēng)的墻逐漸升起來,壓得她漸漸喘不上氣。
他的臉色陰沉暗郁,黎翩翩吃得慢,偷看兩眼趕緊收回目光,裝作若無其事的模樣,繼續(xù)小口小口咬著包子,忽然被他一瞪,一口肉餡沒咽下去,卡在嗓子眼,劇烈咳嗽起來。
“咳咳……”
“笨死了,吃個包子都能噎著?!敝荞嫠寥汤淅溆^察著,抱著臂看她,像個看客,看她故作矜持地咬了一大口,從他上來又開始小口吃東西。
黎翩翩沒有時間跟他反駁,難受地要命,美好生氣瞪他一眼,捂著嗓子咳嗽了好一陣子才緩過來,小臉漲得通紅。
“喝口豆?jié){壓壓,不會?”男人唇角一勾,嘲諷道。
“要你說?!迸⒆有÷曕洁炝艘宦?,聲音很輕。
她哪里不知道要喝豆?jié){?只是剛才豆?jié){一不小心全被她給喝完了,手里捧著個空杯子,左顧右盼也沒看到車上有垃圾桶,打算等會下車扔,她記得醫(yī)院門口有一排綠色的垃圾桶。
“你說什么?”周矜肆拿出筆記本放在膝蓋上,準(zhǔn)備處理郵件,一手把耳機塞到耳朵里,沒聽清,又問了一遍。
“沒……沒什么,今天真冷啊!”黎翩翩左看看右看看,手掌扒拉在防窺車窗玻璃上,還吹了口氣,顧左右而言其他,男人黑了臉。
前排徐贏看著二人別扭尷尬的互動,努力憋笑。
他記得從前周矜肆和安小姐的互動不是這樣的。
“對了,你叫什么名字?”周矜肆這邊登錄郵箱,忽然想起什么,冷冷往旁邊瞥了一眼,他還不知道她的名字。
“一定要說嗎?”黎翩翩頭也不回,包子吃完咬著唇上的干皮,兩只手搓著,“我能不說嗎?!?/p>
“不能?!蹦腥死淅渚芙^。
“你名字是金子做的,不能說給別人聽?”他搞不懂了,名字起了不就是給人叫的么?
“她叫黎翩翩?!?/p>
“我叫黎翩翩?!?/p>
后座黎翩翩和前面開車的幾乎徐贏同時開口,徐贏預(yù)感到大事不妙,后背涼颼颼的,像有人在上面潑了一盆冷水就要結(jié)冰,“開你的車。”
男人從牙縫里擠出這幾個字。
“名字不錯?!?/p>
黎翩翩沒感覺到車內(nèi)氣壓的變化,轉(zhuǎn)過頭來,四目相對的那一刻,看見周矜肆正似笑非笑盯著自己,視線往下壓了壓。
她沒說是哪三個字,也不知他聽明白沒有。
黎翩翩只知道他姓周,徐贏一直稱呼他“周總”,本來還想問問他的名字,想想還是算了。
反正等會車子到站他們就要分道揚鑣了,運氣好的話興許還能遇上,大概率見了也是互相裝作不認(rèn)識,運氣不好就此生不復(fù)相見了。
她看完病就帶著小年回北城,沒必要。
“我來深城出差,不常住這里,”周矜肆薄唇輕啟,黎翩翩滿臉疑問,他干嘛要跟自己說這些?
“滬市,知道么?”男人唇角勾翹起一個弧度。
黎翩翩點點頭表示聽說過,只說了一句,“挺遠(yuǎn)的。”
她挺納悶的,他在哪工作、出不出差和自己有勞什子關(guān)系,又問她一個八竿子打不著奇怪的地名,難不成他、他還想約她?
黎翩翩縮了縮脖子,想到這里看他的眼神都變了,她早就聽說老家有做那種工作的女孩,上次鄰村的小姐妹春華還問她要不要給她介紹幾個客戶?這是拉她下水的意思,黎翩翩頭搖的像撥浪鼓,想都沒想就拒絕了。
滬市是國內(nèi)頂尖的一線大都市,她估計一輩子都不會到那里去,除非做夢。
又聽他道,“等看完你弟弟,就來滬市找我?!?/p>
“可我在老家有工作……”
“什么工作?”
“我家里種花,我給人在花店當(dāng)銷售員?!崩梏骠嬉幌戮o張起來,原來是在這里等著她。
可他為什么要讓自己去滬市找他?
心頭傳來一種不好的感覺,一個大膽的想法浮現(xiàn)在腦海,早就有所耳聞有錢人尋求刺激,最喜歡干豢養(yǎng)金絲雀這樣的事了,他該不會……是想包養(yǎng)她吧?
周矜肆點點頭,沒質(zhì)疑她這話的真假。
怪不得她身上一直有一股香氣,說不出來的香,她承認(rèn)沒噴香水,也消不掉,比五位數(shù)的進(jìn)口貨還好聞,原來是在花店工作,每天侍弄花草,剪枝澆花什么的,身上難免沾染上鮮花的香氣。
這就解釋得通了。
老實說,他很喜歡她身上的味道。
“多大了?”
“二十一?!?/p>
他問一句,她答一句,問這么詳細(xì)干什么?怎么像查戶口的,她心頭那種不好的感覺更加強烈。
“你一個月工資多少?”
黎翩翩伸出兩個手指頭來比了個數(shù),男人眼尾上挑,“兩萬?”
“噗!”黎翩翩驚得身子一抖,手里的紙杯跟著顫了顫,滴出幾滴豆?jié){液來,白色的粘稠液體,濺到奶黃的羽絨服上,“呀!衣服臟了!”
黎翩翩驚呼一聲,立刻伸手去擦,身旁適時遞過來一沓紙巾,她接了過來,“謝謝?!?/p>
忙不迭開口解釋,“你誤會了,是兩千?!?/p>